“怎麼可能會怕打雷閃電?”
“真不怕?”
“……”當然不怕,怕的是打雷閃電的那一刻,自己彷彿被所有人放逐了的孤寂和無助。
當然,這話,蘇白芷是絕對不會告訴趙煜知道的。
似乎這種話只要一說出來,自己就會瞬間弱爆了。
“這樣下下去,今年的蜀中一帶又會成了汪洋澤國了。”身爲太子的趙煜,即使到了宮外,也都是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
蘇白芷覺得他或許不會是一個好丈夫,但是應該是一個好太子,將來也會是一個好皇帝。憂國憂民的心思,只從一場雨中就體現的淋漓盡致。
“知道你現在這叫什麼嗎?”
“叫什麼?”
蘇白芷笑,眼兒彎彎:“你這叫啊,身在曹營心在漢。”
“那你豈不是在罵我是奸細?”
那聲音清朗,終於帶了些笑意,蘇白芷忽然沉默了。
“怎麼不說話了?”
“……”她看向他的眼,歪着腦袋:“我在想啊,要是今年的蜀中一帶又遭洪澇,你會難過吧?”
“都是一條條鮮活的性命,怎麼能夠視而無睹?”說的隱晦,言下之意就是他會難過。
“這樣啊……”她歪着腦袋想了想,“入夏以來,朝廷沒有接到蜀中地區的邸報吧?”
自大的男人搖了搖頭,隨即狐疑地問她:“你問這個做什麼?”
“別急,還沒有接到惡訊,那就是最好的事情。”蘇白芷對於趙煜的疑惑視而不見,關於他的問題,同樣忽視的徹底,自顧自地說道:“防洪,無非是堤防、河道整治、分蓄洪工程與水庫等,通過這些手段以擴大河道泄量、分流、疏導和攔蓄洪水。以減輕洪水災害。
當然,臨時修建水庫是不行了,但是在洪澇來之前,加派一些人手整治河道和搭建提防。如果手腳快一些,就能夠在洪澇來前全部做完。”
馬車裡十分安靜,半晌清雅的男音有些不解地響起:“這些,你都是向誰學來的?”
“很奇怪嗎?會這些很奇怪?”蘇白芷問。
奇怪,當然奇怪,一個女子會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已經十分奇怪,說你天縱奇才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抗洪抗旱的事情,她也會,是不是太奇怪了?
“我向天地借學問。天地廣闊,我能學的何其多?何必拘泥於書本?我會這些,這很奇怪嗎?”
奇怪麼?……好像也沒那麼奇怪了。
天地廣漠,能學的何其多,不拘泥於書本。於是她會這些,似乎也不是那麼奇怪了。向廣漠的天和地借來的學問,有什麼可以奇怪的。
可是可是,這纔是最最奇怪的地方,同一件事情,前一刻還十分奇怪怪異的,下一秒經過她的兩句話後。就那麼的自然而然了。
那男人又是一驚,看向她,“蘇白芷,我又小瞧你了。”
“你沒小瞧誰。其實你是我見過十分聰明的那一類人。”她說,有些想念前世那些對手。
“你來。”她往前面的軟席上挪了挪,然後擡手向他招了招。她沒注意到,她此刻的動作是多麼的憨態可掬,以至於讓她有了那麼一點點難能可貴的可愛。
男人的眼睛在夜間也賊亮的狠,她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黑暗中。男人的喉頭幅度不自然地上下滾動了一下,像是狠狠吞嚥了什麼。好在外頭傾盆的大雨聲遮蓋住了男人喉頭髮出的怪異聲響。
蘇白芷還在對趙煜招手。
基於太子的禮儀,趙煜忍住了罵人的衝動。如果他會英文,不用懷疑,他此刻爆出了的必定是“**”。
趙煜猶豫了片刻,還是靠了過去,軟席很大,這是蘇白芷每日昏迷的時候平躺着的地方。同時坐上兩個人也不在話下。
趙煜坐了上去,卻沒有靠近蘇白芷。
“你想不想知道到底該具體地怎麼防洪嗎?還有,長期防洪又要做些什麼嗎?”
“你說。”低沉的聲音淡淡地響起,趙煜自然是想知道的,他的聲音聽着清淡,仔細聽,其中卻摻雜着淡淡的顫抖。這是因爲激動。
“其實可做的很多,選用幹吏建立一套‘洪水預報、洪水警報、洪泛區管理、河道清障’一系列的洪水防禦措施的系統。當然,我簡單說一說,你未必會明白,我看剩下的時間也挺多,我一點點給你講吧……”
朗朗的聲音迴盪在這個馬車裡,講的人很用心,講的很仔細,也很形象,聽的人也是好學生,遇到不懂的,疑惑的,就會問。
於是馬車裡呈現出一副少女講說,男子提問的平和畫面。
“洪水之後會一般都會有疫情,那些死去的屍體一定要統一的火化掉,不然等到洪水退去,腐爛的屍體就會滋生疫病的產生,疫病一旦產生,就會迅速地蔓延,這時候,生石灰是必須備足的,可以用來消毒,洪澇時期,老百姓們的用水十分不注意,這也是產生疫病的源頭,所以要對所有的水源嚴格地管理……
嗯……好睏……我和你說的,有什麼不懂得嗎?……”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馬車裡,男子無奈地接住少女軟倒的身體,寬厚修長的大掌拂過她的頸項:“今天的你實在太好說話了,難道真的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就在他以爲她會故意刁難他的時候,她卻十分好說話的,十分反常地一點一點地給他講說怎樣抗洪。
“我不喜歡你這樣消極,彷彿是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在人生的最後時光變得祥和和寬容。”
這簡直就是對死亡來臨時的來者不拒……
可是……“這算什麼?!”
“憑什麼讓我認清自己的感情的時候,我還沒來及享受花開的成果,就又要變得一無所有?”趙氏的血脈裡有着專情和癡情的瘋狂,趙煜已經在想象,如果她真的就這麼埋葬在地裡,一身血肉化作塵泥,自己會是怎樣的難受。
他想了好久,可是他就是想不出來,只要每次眼前一出現她閉着眼睛臉色蒼白地躺在棺木裡的樣子,他的心就有一種瘋狂的衝動……“蘇白芷,如果你真的就這麼死了,你要相信我,我會下令,把你最最心愛的母親和祖父一起給你陪葬的。當然,如果你也最最喜愛我,那麼我會把自己給你一起陪葬的。”
趙氏的血脈裡果然傳承着瘋狂的癡情的基因,這像是一個魔咒,套出了每一個趙氏的子孫。
太祖因爲不信這個魔咒的存在,所以娶了相敬如賓的仁孝瑞敏皇后,他以爲自己擺脫了這狗屎的詛咒,卻還是在人到中年的時候陷進了皇貴妃編織的情網。趙氏的血液裡真的傳承着癡情的瘋狂,連太祖都不能夠抵禦,所以纔有了那場悲劇。
趙煜覺得,如果蘇白芷死了,他的下場不會比他的祖父好多少。
也許,這也纔是老皇帝極力阻止趙煜堅持要娶一個將死之人的真正理由。
淇淇在這裡與大家夥兒道個歉,爸爸的左手中指在給人修機器的時候弄傷了,整個指甲全都翹掉了,我請了假,陪着爸爸在醫院處理了傷口,纔回到家的,今天很累很累,勉強寫了兩千多字上傳,明天淇淇會三更補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