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芷覺得很荒謬,尤其當她聽完蘇朗明的理由,更覺得他腦子裡塞了屎,灌了尿。
“總之,明日的流水宴取笑。”蘇朗明洋洋灑灑說完一堆話,開始做總結陳詞了。
蘇白芷淡淡笑了,搖頭:“恐怕不行。”
“你說什麼?!”蘇朗明簡直不能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你說不行?你做流水宴的事情和我這個當父親的商議過了嗎?你知不知道流水宴要花多少錢?這些錢誰給?還不是用的蘇家的?用的我這個當老子的?”
蘇白芷笑容古怪:“父親,你今日這麼鬧,祖父知道嗎?”
提起蘇文謙蘇老爺子,蘇朗明就徹底蔫兒了。
“父親。做人當先三立,立言,立德,立行。話是三天前當衆說出去的,父親要我現在停了流水宴,……這事父親同祖父知會過了嗎?”
蘇朗明斯文的臉上,鬍鬚抖了抖,神色變幻莫測。
“總之,還是先進城去。”
“哼。”蘇白芷的這句話敲成了蘇朗明的臺階下。
見蘇朗明氣哼哼揮着大袖朝自己的馬車走去,銅雀和阿蠻兩個丫頭滿心不滿地抱怨:“小姐就是心太善,總不計較,大老爺也太偏心了。”
“好了好了,都別說了。”蘇白芷重新坐上了馬車裡,“你們也不要說我心太善,有一點我自己心知肚明,我這個人真算不得好人,像母親那樣悲天憫人。是我這種人做不到的。這話當着我的面說說也就罷了,以後莫要再當着別人的面說出來了。
也免得以後遭人笑話。我是什麼人,上廄的人,總有一天會看的明明白白的。我蘇白芷啊,說不定上輩子就不是什麼好人。”她自嘲道。
上輩子,她真的不是什麼好人呢。
骨子裡的東西,很難改變的。能改變的,其實是自己在別人眼睛裡的模樣。如此而已。
上輩子不是好人。這輩子也做不成好人。
爲什麼?因爲好人容易被壞人欺負。……那她還是安分守己做好自己這個壞人吧。
兩丫鬟自然聽不懂,什麼叫做“我是什麼人,上廄的人總有一天會看的明明白白”?什麼叫做“我不是好人”?
進了西城門,道路就很平坦了。沒有走郊外野道的曲折和顛簸,馬車又行了一段時間,馬車悠悠停下的時候,蘇白芷緩緩張開一直閉目假寐的雙眼,掀開簾子,透過簾布。淡淡掃了一眼高門大戶的漆紅大門,兩座威武的石獅子,蘇家的石獅子總比其他人家的門前擺着的要威武許多。這大抵是因爲蘇老爺子健在的緣故吧。
清澈的瞳子微微擡起。對上包金的大字。“蘇府”兩個大字懸在頭頂,威武霸氣,風光無限。誰知道這風光背後,早就是一灘死水,激不起波浪來了。
昏庸的帝王主世,或許蘇府這樣的人家還能安安穩穩得存活着。
當今卻是十分冷酷無情的人。蘇府唯一還有一點的優勢,大抵就是當今對蘇老爺子那點君臣之義了。她猜,就是這份君臣情誼,也沒那麼純淨的。
唯一的解釋就是蘇老爺子還健在,蘇老爺子還沒老態龍鍾。他還有用……對於大曆朝,對於他趙家的江山!
當今不昏庸。卻冷酷。老爺子還有用,所以蘇府還有用。老爺子一旦走了啊,當今還願意花大把的銀子養一個毫無作爲的廢人嗎?關鍵是,這個廢人不但毫無作爲,鎮國大將軍的身份註定了蘇府會被有心之人利用。
鎮國鎮國,你當是喊着玩兒的吶?
蘇白芷邁下馬車,自打她和母親被趕出了這裡之後,這是她第一次回來這裡吧。
“走吧。”如她的風格,兩個字,簡潔明瞭,表達出她的意圖。
“大小姐回府了,小人去稟報老爺子。”蘇全見到蘇白芷,微微訝異,隨即看到了緊隨蘇白芷進府的蘇朗明,心裡隱約猜到了些什麼。
不管老夫人是有多不喜歡面前這個少女,老爺子卻看重的緊。
蘇全是蘇府的蘇全,卻不是老夫人的蘇全,因爲蘇府是老爺子的蘇府,蘇全才會是蘇府的蘇全。
蘇全忠於老爺子,忠於老爺子在的蘇府。
老爺子看重大小姐,那麼大小姐必然有讓老爺子看重的地方。
蘇全就會去看重大小姐。
蘇朗明隨後,他對於蘇白芷不知規矩,一人當先,搶在他這個做父親的面前先進了府很不滿意。
“離府時間久了。你的規矩上哪兒去了?”蘇朗明的呵斥幾乎是在蘇白芷的預料之中的。蘇朗明這個人太傻,太笨,太無知,除了滿肚子的之乎者也,似乎十年苦讀,只換來一個裝滿了餿水的腦袋。
蘇白芷已經適應了蘇朗明時不時就會衝出口的訓斥,她已經明白,只要是蘇朗明不喜歡的。不管對錯,她蘇白芷都是錯的。
她也已經習慣將蘇朗明的話當做耳邊風。
衝着一旁存在感極低的蘇全揮揮手:“勞煩蘇管家去稟了老爺子,就說孫女這次回府是專程爲了一些事情的,等孫女處理完了事情,再去給祖父請安。”
蘇全微微訝異,前一陣子,老爺子還在難過地和他訴苦,說的是:“那孩子口口聲聲稱呼老夫蘇老爺子,老夫是她祖父,卻不聽她叫一聲老夫祖父。那孩子心有怨氣啊。前日老夫還向夫人發火,怪她這些年是怎麼持家的。
我那夫人啊,一句話倒是點醒了老夫。她問老夫,爲何要把蘇白莫帶在身邊教養。……是啊,老夫把莫兒帶在身邊教養,也難怪林氏和那丫頭在這府中求生艱難。而夫人只是看着我的態度行事。”
蘇全至今還記得。那日秉燭夜談,老爺子那聲長嘆一直印在他的記憶裡。
“蘇全啊,你說,……老夫是不是一開始就做錯了?沒有老夫將庶孫帶在身邊教養,小林氏就不敢那麼囂張,老夫人也不會誤會老夫的意思,下人們不會囂張到眼中沒有正正經經八擡大轎蓉來的大夫人?……是不是明兒也不會是如今這般糊塗?”
至今。蘇全還記得那夜的老爺子仿若一夜之間蒼老許多。
作爲下人,他不便多說。
只對面前的少女應了一聲是,便去校場找蘇老爺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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