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十分熱鬧,好玩兒的事一樁接着一樁,好事者喜聞樂見。
傳聞,蘇大小姐偷了蘇三小姐的詩詞。
傳聞,蘇三小姐那首詩詞作的極妙,已然有越過上京城第一才子之稱的龐家公子。
傳聞,安公子代表‘安氏書局’全力支持蘇三小姐向蘇大小姐討要一個說法。
傳聞……
“傳聞他龜爺爺!”即便是從容淡雅的安牧善安公子此時,也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我什麼時候代表‘安氏書局’全力支持蘇三小姐了?我什麼時候表態過,蘇大小姐偷了蘇三小姐的詩詞了?我……”
“牧善,歇歇氣。”那邊遞過來一杯酸梅湯,不鹹不淡地安慰安牧善,惹來安牧善一陣胖揍。
龐蒙哥捂着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哀怨地看向安牧善,“你揍我有什麼用?你去揍亂傳謠言的人呀。”
安牧善臉一黑,鼻中哼出一聲輕鄙:“……此時沒有蘇白芳推波助瀾,亦不至於發展至斯。”
……
又五日,這件事情非但沒有如同往常一樣,隨着時間流逝而湮滅掉,相反,竟然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在此,幾方的態度都有些微妙。
作爲傳言之中當事人之一的蘇白芳,始終不發表言論,但是別人向她徵詢是與不是的時候,她卻也不否認。至始至終,都沒有給衆人一個明確的答覆。
“安氏書局”的安牧善,自從事情發生之後,亦不曾出面表過態,另一個被此時牽連的龐家公子龐蒙哥,對於外界傳言他的第一才子之位即將卸任這件傳言,他同上二者一般,一樣不表態。
如果說。這三個人不表態也就算了,那蘇白芷總該表態了吧。
整件事件中,幾個人中。除了她,都不是丑角。唯有她在這件事情當中,被衆人看做丑角。
可是,當衆人的眼睛全都睜得大大的,盯着蘇家大小姐的時候,卻風平浪靜,不見蘇大小姐有任何的動作。
如此,外界的傳聞愈發難聽起來。事件也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在此期間。蘇家亦有人專程從上京城出來西郊別院。
先找來的是蘇朗明,他的來意很明白,就是來教訓蘇白芷,順便讓蘇白芷“有錯就改”。對此。蘇白芷一笑置之,當着這別院裡剛剛從牙婆那裡挑買來的下人面前,親手將蘇朗明“請”了出去。
自然,爲此,蘇朗明氣得鬍子亂顫。什麼難聽的狠話都放了出來。可誰是誰啊,蘇白芷會怕一隻拔了獠牙的狗亂叫喚?
後找來的是蘇老爺子,值得一說的是,隨同蘇老爺子前往的,還有蘇老夫人白氏。出人意料的是,白氏此時來此,一句話也沒提及京城裡正上演愈演愈烈之勢的風波傳聞,來了別院,白氏第一句話就是問:“你母親身子可好些了?”
對於突然之間噓寒問暖的老夫人白氏,蘇白芷着實吃了一驚,但一驚之後恢復如常,蘇白芷笑容繾綣,親自領着老夫人去見林氏,又專程留下她自己身邊伺候的銅雀和阿蠻。倒是把林氏身邊的紅柳和水杉帶去了山水廳見蘇老爺子。
臨出林氏屋門的時候,蘇白芷特意又看了一眼銅雀和阿蠻:“你二人伺候好了老夫人,若是老夫人有任何不滿意的地方,可記得,千萬速來回稟了我。”
明面上說的是蘇老夫人,實則是說,白氏有任何異動,速來稟報她。
白氏當時臉色頓時僵住。忍了一肚子火氣,教訓的話到了嘴邊還嚥了回去。
銅雀和阿蠻自然瞭解自家小姐的意思,所以她二人堅定地做好耳報神的工作。
蘇白芷領着水杉和紅柳去了山水廳,在山水廳裡見到了蘇老爺子。蘇老爺子比之前精神矍鑠了。
“父親已然來過別院,也把白芷好生教訓了一頓。祖父不會也是來讓白芷‘有錯就改’的吧?”
老爺子自動忽視了蘇白芷話中的譏諷,正色地詢問她:“傳言只是傳言,芷姐兒並沒有竊取芳丫頭的詩詞吧?”
蘇白芷半挑着眉頭,回問:“怎麼?祖父,我說沒有,您就會信我麼?”
她本意是譏嘲老爺子,沒想這老頭兒不假辭色地點頭:“芷姐兒說沒有,老頭子我就信。”
原意是激惱蘇老爺子,這下可好,反倒叫蘇老爺子狠狠讓自己吃了一驚。蘇白芷不禁正色起,又將蘇老爺子打量了個遍,清澈的眼底閃過思索,似乎是在衡量老爺子說這話是出於本心還是另有其他目的。
蘇老爺子見之,亦不生惱,一本正經地發表自己的意見:“芷姐兒。解決此事,需速戰速決,拖得久了,對你閨譽有損。”
蘇白芷這一回並沒有再譏嘲蘇老爺子,她點點頭,道了一聲:“確實如此,我雖不在意這個,卻不喜被人當了踏腳石。”
老爺子皺着壽眉問道:“祖父可命芳丫頭當衆說出實情。既然那詩詞本不是她所作,她出來表個態,也是情理之中。”
“咦?祖父怎知這詩詞不是三妹妹所作?”
“芷姐兒是故意考校老頭子嗎?此詩,老夫也讀過,沒有一定的閱歷,可寫不出這等規勸世人珍惜歲月時光的詩句來。少年郎們可做不出這樣的詩詞來。
芳丫頭雖然薄有才名,但面對此詩,就如同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小姐們的花拳繡腿,怎麼能和軍伍硬漢,殺敵浴血的功夫相比?”
就差明說,蘇白芳太嫩,做不出這等好詩來。
蘇白芷笑了,點點頭,眼中光芒璀璨,迎向蘇老爺子:“是呢,連祖父這樣的軍中武夫的粗人也能看清楚,想明透的道理,爲何那些將四書五經當飯吃的士子們看不明白?”
“這上京城中,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了。”蘇白芷意有所指。
這是一場陰謀,針對的不是她,也不是蘇白芳。只是因爲她姓蘇,蘇白芳也姓蘇,所以,才成就了這場詩詞歸屬的風波。
“祖父,您纔剛回京,這就有人迫不及待了。”蘇白芷笑眯眯地給自己添滿茶水,“祖父啊,您說您到底做了什麼惹衆怒的事情,這都不能等您老歇息好了再動手?”
老爺子心肝兒撲通撲通跳跳。一雙老眼死死地盯住那坐着笑盈盈的少女……原來她都懂!
“你祖父我……簡在帝心啊。”從沒見過一個人,能叫“簡在帝心”這等光耀門楣,榮光一時的好事,哭喪着臉,說得如喪考妣一樣。
“祖父,別怕,一切有我。”
蘇老爺子“嗖”的一下擡起眼,那少女從容的自信,是別人模仿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