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懷玉在劇組裡徘徊，希望能在無意間聽到些什麼，她溜達着便來到了化妝間，裡面的燈亮着，有稀稀嘩嘩的聲音傳出來。
她緩步走過去，那聲音聽起來像是玻璃的聲音。
輕輕推開化妝間的門，裡面清潔阿姨正在清掃着地面，地上四處散亂着東西，看起來一片狼藉。
清潔阿姨擡頭看了一眼，她認得葉懷玉是設計師，便放下心來繼續打掃。
葉懷玉走過去幫她將倒地的架子起扶了起來。
清潔阿姨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謝謝你啊葉設計師。”
葉懷玉搖頭微笑，“沒事。”
她接着繼續幫忙收拾，“今天您估計會比較晚哦。”
阿姨一邊打掃一邊搖頭，“是啊，哎，你說這些大明星，脾氣怎麼就這麼不能忍呢？什麼事嚴重到兩個姑娘家的就這麼打起來？”
葉懷玉眼皮一跳，打架？
“是啊，怎麼就打架了呢？還害您這麼辛苦，現在還下不了班。”葉懷玉跟着搖頭。
“是啊，這不就是神仙打仗凡人遭殃嗎？哎！”
“怎麼不多叫幾個人來幫忙呢？”葉懷玉問。
清潔阿姨感激地看了看她，
“誰都像葉設計師你這麼好說話就好了。副導演說了，這是女一號和女二號發生矛盾，不能給太多人知道，要是被傳了出去，這部戲就出大麻煩了。他讓那些個助理什麼的幫忙，她們誰肯啊，早都不見人影了。”
果然是張一一和曉霜發生了矛盾，竟然還打架了，難道和下午於正過來有關？
“她們雖然一直吵，可也沒打過架，這次倒是怎麼了呀，這麼嚴重？”葉懷玉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阿姨看了看四周，湊近她小聲說，“我跟你說，你可別說出去，她們打架啊，是因爲新老闆。”
果然是因爲於正。
哎，曉霜這是何苦呢！
葉懷玉拿來廢布開始幫她打掃梳妝檯上的碎玻璃，“怎麼會呢，新老闆來了也沒多久啊，怎麼會因爲他打架這麼嚴重，是那些人胡說的吧。”
清潔阿姨索性放下掃帚走到葉懷玉身邊跟她一起收拾碎玻璃，“什麼胡說啊，她們吵架的時候我都聽見了，一個罵對方是狐狸精，勾引老闆，一個說對方吃不到葡萄酸溜溜，還說讓她有本事也去勾引老闆試試看。”
葉懷玉結舌，這，她們這是魔障了嗎？這可是在劇組啊！每天又多少媒體的人在周圍晃悠啊，這萬一傳了出去……
“不過啊，還是主演厲害，那個陸曉霜的臉被她挖了好長一條血口子，老闆的那個什麼阿姨還護着她，說賠錢讓陸曉霜走人。”
葉懷玉聽得心裡堵得慌，曉霜下午被人欺負成這樣嗎？她手中的拳頭握了又握，將面前的玻璃兩三下處理好，然後跟那阿姨道別離開。
她直接打了車去陸曉霜的家。
摁了半天門鈴，並沒有人應她。
或者是去了醫院？
可這麼大座城市，她要去哪家醫院找她呢？
她想起導演剛剛說的話，有什麼私下再聊。
她翻出導演的電話撥了過去。
“徐導。”
“葉子？
”
“是的，我想問……”
“曉霜是嗎？她已經走了，不過很快會回來的，你放心。”徐賢的聲音很沉穩，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您知道她去哪裡了嗎？”
“這個，她有交待，暫時不想受到打擾。你們關係這麼好，我想她情緒好些了會主動聯繫你的。”
“可是我的手機……”
“我會轉告她的。”
“女二號真的會換人嗎？”
“目前的情形應該是的，不過具體情況我還不方便多說，你好好做好你自己的工作，不要想太多。”
葉懷玉嘆了口氣，“好的，徐導，曉霜她真的還好吧？”
“她是成年人，自己的事情自己承擔責任，你不用太擔心。”
“嗯。”
“那接下來，我還是負責女二？”
“如果調到一一這組，你怎麼想？”徐賢試探性的又問了一次。
“對不起。”
“行，我明白了，合約你看看，有問題我們再溝通。”
“行，謝謝徐導。”
掛斷電話，葉懷玉心裡五味雜陳，陸曉霜爲了於正搞成這樣，於正他本人又是怎麼想的呢？
最是怕這種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事情，曉霜喜歡他這麼多年，他難道真的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找張一一那種女人做女朋友又有什麼意思呢？陸曉霜哪裡都不比她差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葉懷玉從陸曉霜居住的小區走出來，看着依次燃起的街燈，看着接上熙熙攘攘的人羣和往來的車輛，有些茫然不知歸處。
於正之前說的那別墅，她一直都沒有去過，根本都不知道地方。事實上，即使知道，她也做不到就這麼自己送上門去，心裡那道坎兒總是沒辦法過去。
“這種巧合不會一直髮生的，你好好做好準備吧。” 男人之前的話語還在她耳邊迴盪。
好好做好準備！她深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吐出。
秦淮，你一直都在的，一直都在的是嗎？
如果你不在，那麼多次的偶然要怎麼說，如果你不在，那個人的暈倒要怎麼說？
可是你爲什麼不找我，爲什麼不告訴我實情？你到底是遇到了多大的困難？爲什麼不肯讓我跟你一起面對？
接下來我應該要怎麼做，你能不能告訴我？
又要跟於正有聯繫了，我真的好怕，真的好怕！你在哪裡？爲什麼不出來見我？
她蹲下來，將頭埋在雙臂間，夜燈打在她瘦削的肩膀上，顯得那樣的單薄。
“賣臭豆腐咯，賣臭豆腐咯，又脆又香的臭豆腐……”
葉懷玉擡起頭，看見推着推車的女人從身前走過，便站起身將她叫住，“老闆給我來兩串臭豆腐吧。”
老闆娘在路邊找了個地方停下推車，然後扔下去兩串臭豆腐開始現炸。
濃濃油香和着臭豆腐獨有的味道飄了出來，有路人嫌棄地捂住鼻子繞着道小跑着離開。
葉懷玉卻瞬間感覺食指大動，那些亂七八糟的，先扔一邊吧，想來想去也是無用，現在她只想好好享受這美味的臭豆腐，就算是讓自己緊繃的神經放鬆放鬆。
兩串臭豆腐起鍋，黃橙橙的，在辣椒裡一裹，頓時有唾液盈滿她的口腔。
輕輕呼了幾口氣吹了吹，然後咬下一塊進嘴裡，“哇，老闆娘，你這手藝簡直了，祖傳秘方吧！”
老闆娘笑得眉不見眼，“是啊，小姑娘你真厲害，這都能吃出來。”
葉懷玉一邊吃一邊點頭，“嗯，太好吃了，再給我來兩串吧。”
“哎！我再額外送你一串吧，剩下的不賣了，回家陪兒子寫作業了。”老闆娘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深了。
葉懷玉看了看推車上，臭豆腐剩下有二十幾串的樣子，心中一動，這要是不賣，會損失很多吧，賣這個也不知道一天能賺多少，“您乾脆都賣給我吧。”
老闆娘的臉上迸發出驚喜，“可是小姑娘，你一個人能吃這麼多嗎？可別吃壞了肚子！”
葉懷玉笑了，這真心是個心腸柔軟的女人，燈光下，她佈滿褶子的臉看起來那麼的讓人覺得溫暖。
“我家裡也有人愛吃。”
“欸，好咧，那你等等，很快就好。”
老闆娘笑眯眯將剩下的二十幾串臭豆腐全部下了鍋，滿是燙痕的手不停地拿着筷子翻轉着，“回家兒子看見我這麼早賣完了，肯定高興。他啊總說我不陪他做作業，昨天還跟我撒嬌呢。”
“您兒子一定很乖吧。”
“是啊，他可乖了，學習從來不讓我們操心，這次單元測驗還拿了班級第一名。”說起兒子來，老闆娘像是有着說不完的話。
“他多大了呀？”
“三年級了。”
“哦。平時都是他爸爸帶他嗎？”
老闆娘翻豆腐的手頓了頓，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他爸爸，得了重病，去年的時候已經不在了。”
說完她擡手抹了抹眼睛，然後繼續翻滾起臭豆腐來。
葉懷玉的心有點堵，自己怎麼問了這麼愚蠢的問題？
“大姐，您也別難過了，您看，您做得一手好豆腐，還把兒子帶這麼好，您的老公他在天上也是高興的。”
老闆娘點點頭，“小姑娘，讓你笑話了。”
“哪有，真沒有，您做得這麼好，我真心的佩服您。”
豆腐好了，老闆娘拿出盒子來，滿滿裝了好幾盒，“這調料要不我給你分開打包吧，不然回去該不好吃了。”
葉懷玉點點頭。
收拾好東西，老闆娘推着推車離開，葉懷玉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
她忽然迴轉身，望向身後長長的步行道。
熙熙攘攘的人羣裡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她不知道她期盼的那個人是不是也在裡面，但是她很肯定，他現在好好的活着，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這就夠了，這就夠了。
生命那麼無常，只要你還好好的，那就夠了。
夜色越來越濃，葉懷玉的心卻沒有了先前的沉重，有些擔子原本就是自己必須要擔的，例如姨母。
如果沒有姨母，是不是還有今天的她，都是個未知數，又何談那麼多的奢望呢？
她忽然就相通了，是不是能擁有都不重要，只要他好好的就好，而她，則要去擔起自己的責任，這纔是她應該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