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地處關中沃野,南臨渭水,北靠秦嶺,自舊漢西朝西漢時便是帝業之都,大秦立國之後,還都長安,歷經百年經營,長安已雄極方圓百里,長安的城牆基底厚六丈六尺,頂端闊三丈二尺,高九丈,每隔三十丈便有延伸出城外的凸牆,用來射殺攀爬城牆的敵人,城牆上還有青磚瓦筒,用以排水。
“帝都長安,萬城之城。雄霸天下,永世其昌。”東昇的紅日裡,李昂眺望着遠處巨大的城池,低吟着每個長安人都知道的語句。三年前,他離開長安的時候,是個飛着大雪的陰沉冬日,他沒有看清長安,此時,對着這眼前雄渾古樸,霸道如嶽的長安,心裡有一種強烈的榮耀感,這裡,是帝國的心臟,世界的都城,是漢人站在世界之巔,俯視世間諸國的所在。
慕容恪站在李昂身邊,望着腳下寬達六丈的直道,過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看向矗立在平野上巨大的長安城,眼裡露出了狂熱之色,從小他就被告訴長安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城池,這裡曾經策劃了無數戰爭,讓世界臣服在帝國的霸權之下。
“真地是太大了!”風四娘,林風霜,還有其他從未見過長安地人睜大了眼睛。不由發出了這樣的感嘆。崔斯特,看着身旁的人,想到了自己從羅馬來到大秦,第一次看到長安時的情景,那個時候他跪在了這座曾讓父親魂牽夢縈的偉大城市前,久久不起。
“走吧!”李昂低聲道,被他喚醒,衆人跟在他身後。走向了遠處的長安城。極寬的直道上,外國來的商隊,大秦各處來地商隊,還有出城的長安百姓,隨着日頭的高升,逐漸多了起來。等到午時,已是絡繹不絕,川流不息。
“這長安住的人到底有多少啊?”看着城門甬道處摩肩接踵的人羣,風四娘不由道。
“太祖皇帝還都長安時,人口只有三十萬,後來隨着大秦的強盛,在太宗晚年時,長安人口達到了百萬,現在地長安城便是那個時候擴建的,聽說當時考慮到了以後會增加的人口。所以是按照三百萬人居住的規模擴建,不過後來帝朝考慮到人口大量涌入帶來的問題。開始限制人口的流入,現在長安大約有接近兩百萬的人口吧!”崔斯特如數家珍般答道。他曾是長安的小吏,那個時候想着的就是在長安有一套屬於自己的宅院,可以一直在長安生活到老死。
幾人進了承天門後,在北城找了處客棧投棧後,李昂讓崔斯特和圖勒照顧風四娘和林風霜,自己和慕容恪一起往東城去了,沿着朱雀大街騎馬而行,兩人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纔到了皇城附近。
看着面前有着幾分蕭肅地龐大黑色建築,李昂的心臟劇烈地跳動了起來。這裡就是長安都護府所在,被外國人深深敬畏地地方,整了整身上黑色的軍服,李昂走向了由兩列持戟武士把守地大門。
看過李昂遞上的文書,持戟武士的軍官命人將文書送入之後,過了一會兒,一名領章彆着濯銀龍徽,胸前彆着銀麒麟的參謀軍官疾步而出,朝李昂行了一記軍禮後道,“李都尉,請隨我來。”
還了軍禮,李昂跟着那名參謀軍官在龐大的堂內穿行,他舉目所見,皆是守備森嚴,氣息凜然的精銳士兵,而那些行走的參謀軍官,最低也是和他一樣的都尉官銜。
連續疾走了數千步,那名參謀軍官方纔慢了下來,此時李昂已到了一處顯得格外幽靜地宅院,擡頭看去,五十步外的屋宇,正中掛着地匾牌上寫着潑墨似的四個字‘白虎節堂’,李昂心裡一凜,他想不到這處看上去並不顯眼的地方就是帝國最高的軍事機構,軍堂的所在。
“李都尉稍侯,我這就進去通稟。”前面的參謀軍官回頭看了一眼李昂,便走向了只有兩名銀盔武士守候的屋宇。李昂一個人站着,打量起了身旁幽靜的院落,慢慢地他的表情凝重了起來,他感覺到了危險,從內心深處升起的危險感覺。
李昂的目光看向兩旁空無一人的屋頂,最後落在了那宛如石像般的銀盔武士身上。這時先前那名參謀已是從裡面走出,朝他道,“李都尉,請!”
走進白虎節堂,李昂愣了愣,他本以爲堂內應該沒有幾人,可是沒想到寬敞的堂內,竟有數十名指揮使軍銜的參謀軍官,圍繞在巨大的沙盤前,討論着什麼,李昂飛快地瞥了一眼沙盤,然後愣住了,那巨大的沙盤竟是整個亞歐大陸,上面各種地形做得極爲細緻清晰,李昂經過這巨大沙盤時,聽到了這些參謀軍官談論的話題,他們討論得赫然是對中亞以及亞細亞地區,大秦附屬諸侯與幾個獨立王國的軍力以及地區平衡態勢。
“要對有重新崛起態勢的上波斯給予討伐嗎?”聽到那些參謀最後的話題轉向以拜火教立國,政教合一的上波斯身上時,李昂跟着前面的參謀到了內堂,再也聽不到後面傳來的討論聲,不免有些遺憾。
幽靜古樸的內堂裡,只有十來個人,看着上首的三座,李昂心中猜測大概那就是民間所稱呼的軍堂三長官坐的‘虎踞也就是座椅’了,三座下首處的長桌前,是彆着鎏金龍徽的參謀在處理公務。
李昂看向三‘虎踞’,只見中間和右邊的座上空無一人,只有左邊的座裡坐着一個面相清雅的老人,微闔雙目,狀若深思。跟着身前的參謀軍官上前,李昂才聽到那輕細不絕的鼾聲。
“司馬大人一向如此,李都尉不必驚訝。”居然都是在白虎節堂打瞌睡,什麼事都不管,聽到上前的參謀的話,李昂想不到到這位英國公周瑜的後人,曾經在三十年前率領艦隊殲滅羅馬海軍的大司馬居然就是眼前嗜睡的老人,不由呆立在了原地。
“啊,來了嗎?我看看。”被喚醒的大司馬周
直了身體,睜開眯着的眼看向了立在堂下的李昂,自,“嗯,一表人材,看上去不錯。”
忽地,大司馬從座椅裡站了起來,朝李昂道,“來,跟我走,我帶你去見陛下。”
聽着面前老人的話,李昂再一次愣住了,他記得他在雲中接到的調職文書,只是說他被調入黑騎營,讓他去長安都護府點到即可,沒想到來了之後,被領進了軍堂不說,現在面前的帝國大司馬更是說要帶他去見皇帝,他被徹底弄懵了。
跟在老人身後,李昂靜了下來,雖說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慌亂也無濟於事,不如處之泰然,任其自然好了。
從白虎節堂的內堂後走出,只是走了不到百步,兩人便進了雄偉的皇城。看着李昂有些驚訝的眼神,周庭笑了笑道,“白虎節堂其實算起來,就在皇城裡面,這樣的話,若是有緊急軍情的話,第一時間就可送入陛下的寢宮。”
“第一次進白虎節堂,還要去見陛下,竟能如此沉穩,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已經不多了,不錯不錯。”周庭讚許地看了眼一臉冷靜的李昂,領着他往前走了。
“司馬大人,末將不懂宮中禮數,不知道見陛下時,該行何禮?”李昂跟在周庭身後,眼看着離皇帝的寢宮明光宮越來越近,終於忍不住問道。這樣突然去見皇帝,他完全不知道到時該如何應對。
“行軍禮就可以了,另外記得行禮地時候說,‘大秦武威,國勢永昌。’不要忘了。”周庭答道,這時兩人已經可以看到前方守衛明光宮宮門的黑騎營了。
進了明光宮,李昂看着四周宏偉卻並不華美的宮室,開始猜測起將要見面的皇帝是怎樣的一個老人。走了大約三千步之後,李昂在一處浩大古樸的天台見到了皇帝,按着大司馬教他的禮節行禮之後,他纔看向皇帝。
站在面前的是個一臉溫和地老人,身上感覺不出半點威嚴的氣息,李昂實在無法將這個老人和皇帝這兩個字眼重疊起來。
“怎麼。很驚訝,覺得朕不像是大秦的皇帝。”看着李昂低下去的目光,皇帝曹芳彷彿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問道,半點架子都沒有。
“嗯,是。”不知該如何應答,李昂最後還是老實地按心裡想地答道,他的回答卻是讓遠處地郭怒和高歡不由替他急了起來。
“你很誠實,比起那些進宮拍朕馬屁的年輕人好多了。”皇帝笑了起來,朝李昂點了點頭。然後道,“黑騎營侍奉皇家。算是朕的體己人,你入營之後。要好好和那些前輩多學點東西,以後也好建功立業,光耀門楣。”
“末將知道了。”李昂也不懂宮廷禮儀,直接按着軍中領受軍令時,行禮應道。
“呵呵呵!”看着李昂有些拘謹的軍人姿儀,皇帝臉上笑得更開心,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像李昂這樣的年輕人了,“你的名字是叫李昂吧。朕記住了。”
又說了幾句寬慰的話之後,李昂有些稀裡糊塗地跟着內侍出了宮門。等他走後。皇帝看向了沒有離開的大司馬笑道,“阿吉這次找的小夥子不錯,你看怎麼樣?”
“處事不驚,頗有大將之風。”周庭看着遠去的身影,靜靜答道,“前次其所獻平突厥之策,與內府諸參相去不遠,可見智略出衆,若是善加磨鍊,必是國之棟樑。”
“處事不驚,智略出衆,國之棟樑!能得你地誇獎,也是疏爲不易了。”皇帝笑着,卻是看向了走來的高歡和郭怒道,“怎麼樣,商量好了沒有,打算讓那個小夥子跟你們哪個?”
“此事還請陛下聖裁。”郭怒和高歡互相看了眼,一齊道,兩人都是相識多年,也不想爲了這點事,壞了和氣。
“既然你們讓朕做主地話,朕決定讓他先去太學念兩年書,以後再行定奪,目前就讓他掛名在朕的黑槊龍驤衛下好了。”皇帝看了眼兩個一臉驚訝地黑騎營近侍將軍,笑道。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子直周庭的字隨朕一起去用膳,順便看看羽兒皇長孫曹羽。”皇帝說着,走向了遠處點起燈火的宮室。
看着皇帝和遠去的一行侍衛,高歡和郭怒一起搖頭笑了起來,他們本想讓李昂加入自己的本隊,日後也好有個體己的大將心腹,哪想到皇帝慧眼如炬,竟是直接將李昂弄進了黑槊龍驤衛,還讓他入太學,分明就是打算日後委以重任。
出了皇城,看着紅日西沉下的雄偉宮殿,李昂翻身上馬,想到出宮時向那內侍詢問所得,嘆了口氣,他沒想到,黑騎營每進一人,都要覲見皇帝,想到自己那亂七八糟的對話,李昂搖起了頭。
華燈初上,一彎淡月漸上星河,騎馬在街上,李昂看着漸漸亮起地彩燈將夏夜點綴的美輪美奐,想到整個夏日都是這般,心道難怪那般騷人墨客又將長安喚作無夢京。
李昂回到客棧時,已是晚飯過後時分,上街閒逛地人也多了起來,那些富家子弟,書生文人也是呼朋引伴前往青樓酒肆,留連玩樂,將長安的夏夜鬧得與白晝相差無幾。
“慕容家的那個雪虎呢?”看着李昂單身而回,風四娘和林風霜將爲他留下的飯菜端上後,不由問道。
“他回本家準備八月的太學秋試去了,臨去的時候,倒是讓我去找他。”想到離別時慕容千叮萬囑一定讓自己去慕容本家去看他時的羅嗦,李昂答道。
“待會,我出去一趟,會很晚回來,你們帶洛神,小玉還有崔斯特他們一起上街逛逛吧,我剛纔回來的時候,街上挺熱鬧的。”李昂匆匆吃完,起身道,接着便又走出了客棧,讓風四娘和林風霜看得一愣。
“走,我們逛街去。”看着李昂什麼也不說就出了門,風四娘拉着林風霜,氣鼓鼓地走向了後院,去找崔斯特他們上街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