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爲太接近天空的緣故,高原的星空總是顯得很換了平時,以陳慶之那風雅的性格,定然會吟詩賦唱,不過現在他卻只想跳腳罵人,對於一支夜襲的軍隊來講,適合殺人放火的月黑風高夜纔是最好的。“陳將軍,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圓啊!”和陳慶之一起並肩而行的是出身宛州名門的元英,作爲日後李昂黃金家族四天王之一的他現在還只是個不起眼的參謀而已,不過那條日後讓人恨得牙癢癢的毒舌卻已初見功力。
“生氣了。”看到陳慶之忽地策馬往前去了,元英不由聳了聳肩。“換我的話,會直接把你踢下馬給揍一頓。”薛安都從面上來道,元英的毒舌他平時可是領教得非常多,通常吃虧得都是他。
“以陳將軍的身手,想要揍我的話,恐怕還辦不到,不過如果換了是冉將軍的話,我想我會被揍得面目全非。”明亮的星空下,元英的心情非常好,至少他還開得出玩笑。
“你就一點都不擔心接下來的夜襲嗎?”薛安都看着總是笑眯眯的元英,實在是沒什麼話好講了。
“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們的夜襲又不是要全殲對方,反正只要佔到便宜,我們就立刻逃跑,以陳將軍和冉將軍的能力,難道你認爲我們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嗎?”元英笑着道,“而且老大也不是什麼善主,難道說你真地以爲老大是害怕冉將軍會揍他才同意陳將軍地夜襲嗎?”
“被你這麼一說。我們今晚上好像是佔了天大的便宜似的。”聽完原因的話,薛安都嘀咕了起來,說着他看向了身後和陳慶之,冉閔的騎馬步兵混編的大漠士兵,這些從小生活在大漠,以牛羊肉爲主食,很少吃到水果蔬菜的大漠士兵一到晚上,就犯了夜盲症,沒有大秦士兵引路的話。他們根本就無法行軍。
“本來就是佔了便宜,我們知道敵人的所在,敵人卻還不知道我們地所在,這不是便宜是什麼。”元英也看了一眼身後那些靠大秦士兵帶路才能前進的大漠士兵,笑了起來。
“是啊;笑了起來,一語道破了陳慶之的打算,不管怎麼說。他也算是個將才,若是連這一點都看不穿的話,他可就大大地在元英面前丟臉了。
隊伍前方,赫連勃勃停下了隊伍,陳慶之策馬到了他邊上,皺眉問道,“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斥候回稟。前方有敵軍的斥候活動,看起來這次夜襲很不順。”赫連勃勃看向陳慶之答道,在他看來陳慶之和冉閔那種所謂的不戰而退是種恥辱,只是可笑地理由罷了,他不過是覺得陳慶之那番貴霜人並不知道他們的具體情況,從而他們佔據着一定優勢的判斷沒有錯誤才同意夜襲而已,不過從眼下看,對手並不是蠢材。而是相當棘手的人物,但是他也不是那種會半途而廢的人。
“冉將軍已經親自帶斥候去了。”看着陳慶之,赫連勃勃答道,臉上帶着幾分瞭然的笑意,“反正陳將軍你本來的打算就是在黎明前發動進攻吧!”
“那些大漠地士兵,根本無法在黑暗中發動進攻,自然只有擺在黎明的時候。”陳慶之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大漠士兵。靜靜說道。“黎明的時候正是人最疲憊的時刻。這個時候發動進攻,敵軍哨兵的反應會慢上不少。這點時間足夠我們完成突襲,佔完便宜走人了。”
“到時候的兵力分配如何?”赫連勃勃趁着等待的這段時間,問起了陳慶之到時具體地指揮情況。
“我和冉將軍的人馬作爲主力突擊,你們儘量用弓箭殺傷敵人,我允許你們用掉五成以上的箭矢。”陳慶之答道,這一次他將帶上高原的全部箭矢都劃撥給了赫連勃勃手下那些大漠士兵,對於他和冉閔而言,這些大漠士兵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弓箭而已,讓他們作爲突擊用的騎兵或是肉搏戰的主力,只不過是在浪費而已。
“明白了。”赫連勃勃點了點頭,他明白陳慶之和冉閔看不上那些大漠士兵地戰力,其實他也一樣看不上,只不過作爲這些大漠士兵地主帥,而且這半年地訓練是他親自負責,他多少有那麼一點不甘心。
前方的黑暗中,冉閔魁梧地身軀異常靈活,被稱爲南兵武神的他不但武藝高強,就連斥候的技藝也是遠超一般
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和李昂很相似。
看着前方呈品字形前進的三名貴霜斥候,冉閔的臉上露出了蔑視,這些貴霜斥候實在是太差勁了,在如此開闊的地形下居然以這種分散而顯眼的隊形前行,簡直就是來送死的。朝身旁兩名斥候打出手勢以後,冉閔龐大的身軀一矮,消失在了牧草叢中。
一陣唏嗦的聲音在草叢裡響起,那三名前進的貴霜斥候頓時停了下來,三人對望了一眼,然後最前面的那名斥候走向了聲響發出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以後,用長刀撥開了草叢,可是裡面什麼都沒有,空無一物。他轉過身,看向了身後兩名同伴,剛想要和他們說沒有事情時,他卻看到了駭然的一幕,他的兩名同伴在剎那間被身後什麼東西抓進了草叢,就在這同一瞬間,一雙手捂住了他的口鼻,接着他被扭斷了脖子。
扔掉手上癱軟下來的屍體,冉閔看向了前方,他的兩名部下也從草叢裡站了起來,“真是太弱了。”自語聲裡,他帶着兩名部下,再次消失在了黑暗中。
“全部幹掉了。”看着回來的冉閔,陳慶之這樣問道。“應該全部幹掉了,一共十五人。”冉閔點了點頭。
隊伍再次開始前進,但是前方派出的斥候卻更加多了,因爲陳慶之不希望奇襲變成遭遇戰,不過還好一路前行,沒有再遇到貴霜人的斥候,而這時候天邊也漸漸有了絲亮光,黎明終於到來了,此時他們距離貴霜人的大營只有五里不到的距離。
“準備進攻。”陳慶之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下達了命令,貴霜人修建的只是臨時營地,雖然也有防禦工事,可是和真正的駐軍大營比起來,還是差得太多。
牽着馬走了半夜的大漠士兵們上了自己的戰馬,然後他們在軍官的帶領下,朝着前方的貴霜大營衝了出去,當震耳欲聾的馬蹄聲響起,那些堅守了一夜,正昏昏欲睡的貴霜哨兵愣了好一會兒,纔回過了神,他們立刻敲起了警戒的鳴鐘,很快貴霜大營裡就響起了號角聲。
哨兵們纔剛剛發出警戒,赫連勃勃已是帶着一萬大漠士兵策馬接近了他們的大營前,然後一陣陣奔射的箭雨罩向了他們,在連續不斷的箭幕攻擊下,貴霜人的大營前很快就沒有了任何的活物。“散開!”赫連勃勃朝身旁的親兵大聲喊道,然後一陣號角聲響了起來,在號角聲的指揮下,一萬大漠士兵分成了兩批,分別繞向了貴霜人大營的左右兩翼。而這時,他們身後,騎馬的大秦重步兵到了,他們下馬集結,組成突擊的陣型以後,便向着前方大漠士兵讓開的道路,朝貴霜人的大營開始了進攻。
面對突入其來的進攻,貴霜人並沒有太過慌亂,這固然是身爲八部衆的他們平時訓練有素,但是也虧了楞嚴迦膩色伽的駐營之法,他在前營只是安排了警戒的兵力,所以儘管冉閔帶着五千步軍輕而易舉地突入了前營,可是卻並沒有殺傷多少人,而在這段時間裡,集結起來的八部衆裡的夜叉衆已經在前營之後建立了防線。
看着在前方阻攔的貴霜士兵,冉閔雖然驚訝於他們的快速反應,可是卻仍未放在心上,因爲他面前的這些貴霜士兵居然是清一色的輕步兵,貴霜人居然想用輕步兵來阻擋他麾下連騎兵都可以斬得粉碎的陌刀重裝步兵,簡直和送死沒兩樣。
當楞嚴迦膩色伽開始接手全軍的指揮時,他麾下阻攔冉閔的夜叉衆已經被冉閔的陌刀重裝步兵給鑿穿了,“庫付,你這個蠢貨。”當下,這位被稱貴霜人稱爲雷帝因陀羅的二王子咆哮了起來。
“殿下,我以爲夜叉能抵擋得住的。”被楞嚴迦膩色伽的怒火所震懾的夜叉大將跪在了地上,他的本意只是想讓夜叉抵擋到楞嚴迦膩色伽帶着他的精銳天衆趕到,可是哪裡想到,冉閔和他的陌刀重裝步兵兇暴狂悍,幾乎是秋風掃落葉般就徹底粉碎了夜叉的輕步兵軍陣。
“去聚集你的部衆,護住中軍。”楞嚴迦膩色伽知道現在不是追究庫付的時候,他壓下了怒火,讓庫付重新聚集起夜叉衆去保護中軍,他自己親自帶着身邊聚集起來的三千天衆精銳,迎向了席捲而來由黑色鋼鐵組成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