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虎賁衛的主要軍官都集中在了金鷹城。
很顯然,虎賁衛沒有人卻劫掠過鄭家的船,而最晚一個趕到金鷹城的李國,也斷然否認了海盜同盟中有人曾經劫持過鄭家船隻。
這些都在丁雲毅的反應中,那麼,究竟是誰做的?
現在看起來一點線索也都沒有。
“如果真的是海盜做的,那麼一定是外來的海盜。”對海上情況再熟悉不過的李國道:“但問題是,外來海盜有可能在我們不知道的情況下進來,但絕對沒有可能在做案之後,又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除非,他們在附近有一個神秘的藏身所......”
丁雲毅的眉頭緊緊的鎖了起來。
神秘的藏身所?附近大海都是自己和鄭芝龍的勢力,那些海盜能夠藏到哪裡去?
“把海圖拿來。”丁雲毅忽然道。
海圖拿了過來,丁雲毅在圖上看了許久:“鄭家船隊是在哪裡失蹤的?”
“這裡。”
丁雲毅仔細看着,忽然點了一下地圖:“這是哪裡?”
“回總鎮,薩摩藩!”
“薩摩藩?”
“是!又名鹿兒島藩、島津藩。扶桑外樣大名。領有薩摩國、大隅國和日向國的一部分,位於九州西南部......”
“什麼是外樣大名?”秦雲有些好奇地問道。
李國對日本的情況非常熟悉:“外樣大名是扶桑國關原之戰前與德川家康同爲大名的人,或戰時曾忠於豐臣秀吉戰後降服的大名,屬於這一類的叫做‘外樣大名’。德川家康把親藩,譜代大名。外樣大名這三種類型的大名混雜相間,使親藩和譜代大名監視外樣大名。爲了加強對武士的統治,樹立幕府的權威,又於頒佈了《武家諸法度》。其要旨是獎勵文武、誡逸樂奢華、守節儉、嚴階級、不得蓄浪人、不得擅自修繕城池、不得私婚、不得結黨,但最主要的是規定了大名的參覲交代制......”
“關原之戰?”丁雲毅不屑的撇了一下嘴。
見總鎮似乎對關原之戰非常不屑。李國道:“關原之戰交戰雙方均動員了超過十萬兵力,多數大名各自表述自己的立場,是應仁之亂以來扶桑國的最大規模的內戰。此戰是德川家康與豐臣秀賴的家臣石田三成的直接對決。由於其戰爭的勝負影響了誰可以擁有天下,所以此戰也被譽爲‘決定天下的戰爭’。最終在小早川秀秋叛變之下,使這場戰爭在一天內分出了勝負。德川家康取得了統治權,爲其建立德川幕府奠定了基礎......這也可以說是決定扶桑國命運的一場戰爭,總鎮似乎不太看得起,職下不太明白......”
丁雲毅大笑:“近二十萬人蔘加的所謂決戰,最後才死了三千人。‘慘烈’啊,‘慘烈’啊......這簡直就是我大明的兩個村長帶着村裡人在打架......”
衆將大笑,丁雲毅的語氣裡更滿是鄙夷:
“日本戰國時期有這麼一個陣容。豐臣秀吉總控全局,德川家康和前田利家坐鎮參謀。加藤清正爲首的賤嶽七本槍、小西行長爲首的長崎諸海盜大名、黑田官兵衛父子、淺野長政父子、石田三成爲首的五奉行中的四人、伊達政宗爲首的日本東北諸侯、島津義弘爲首的島津家族、大友、龍造寺家族的後裔、毛利輝元爲首的毛利家族、小早川隆景爲實際指揮的小早川家族、宇喜多秀家爲首的岡山諸侯、前田利長爲首的前田家族、九鬼家族、村上家族、來島家族率領日本所有的海盜......這樣一個名單,堪稱日本戰國的最豪華陣容了......”
(書外話:“豪華”的陣容啊,日粉們激動得膜拜了嗎?)
丁雲毅說到這,冷笑幾聲:”就是這麼一個超豪華陣容。在入侵朝鮮以後,被我大明的幾個普通武將率領的劣勢兵力打得潰不成軍......擊敗了‘戰國名將’的明朝將軍們是些什麼人?李如鬆,遼東將領;麻貴,山西兵油子;宋應昌、邢芥,沒帶過兵的文人;楊鎬,極其無能的儒將;陳磷。廣東水軍將領;劉鋌、鄧子龍,無名下將;沈惟敬,無賴加內奸......朝鮮將領除李舜臣外。多是一些民間下級武官......中朝聯軍,幾乎沒有一個值得稱道的名將。就是這樣的明軍陣容,在朝鮮與所謂的‘日本戰國英雄’大戰數年,勝多敗少,最終擊破了裝備精良、人數衆多的‘戰國英豪’......”
又是一片鬨笑在這些將領們中響起。
丁雲毅也笑道:“所謂的什麼關原合戰,所謂的什麼戰國英豪。不過是那些扶桑人自己吹噓而來的罷了。這就如同一羣從來沒有見過世面的山裡人,忽然出了一個能舉起一百斤東西的人。便以爲這是天下力氣最大的人了,誰想到一到外面世界便會發現完全和他們想的不一樣,外面的世界比他們的村子強上百倍千倍!”
李國笑了一下:“總鎮對扶桑國的事情也很清楚。”
丁雲毅忽然問道:“釣魚島在哪裡?”
“釣魚島?”李國怔了下才反應過來:“總鎮說的怕是釣魚嶼吧?在這?”
他手指落到了海圖上,丁雲毅“哦”了一聲,也不再多說什麼。說到日本,自己忽然想到了釣魚島而已,原來這個時代的釣魚島叫“釣魚嶼”。
他在那沉吟了下:“薩摩藩是不是正在進攻我大明屬國硫球?”
“是!”李國點了點頭:“薩摩藩藩主島津忠恆稟承德川家康的旨意,派遣樺山久高爲總大將、平田增宗爲副大將,率三千人進攻琉球,虜琉球王尚寧等一百餘人而還。此後。扶桑國對硫球的侵略就始終沒有停止過......”
歷史上的琉球王國,位於中國大陸東方,臺灣島的東北方。明洪武五年,明太祖朱元璋派使臣楊載攜帶詔書出使琉球,詔書中稱其爲琉球。從此乃成爲正式名稱。可見。連琉球國的國名也是中國取的。
據《殊域周咨錄》載,該詔書說:“朕爲臣民推戴,即位皇帝,定有天下之號曰大明,建元洪武。是用遣使外夷。播告朕意,使者所至,蠻夷酋長稱臣入貢。惟爾琉球,在中國東南,遠據海外,未及報知。茲特遣使往諭,爾其知之。”
這份詔書除了以華夏自居中央。使用了中國曆代皇帝習用的“蠻夷”之類詞以外,毫無威脅恐嚇的意思,是一種和平外交。因此,琉球國中山王察度首先領詔,並立刻派遣王弟泰期。與楊載一同來中國,奉表稱臣。
“由是,琉球始通中國,以開人文維新之基。”繼中山王后,琉球山南王承察度和山北王怕尼芝,也相繼於翌年向中國皇帝稱臣入貢。當時琉球“三山分立”。相互征戰。明太祖知悉後,又去詔雲:“使者自海中歸,言琉球三王互爭。廢棄農業,傷殘人命。朕聞之不堪憫憐。”因此要求他們“能體朕意,息兵養民,以綿國祚”。
後三王果然罷戰息兵。足見此時中國皇帝在琉球享有高度政治權威......
自洪武十六年起,歷代琉球王都向中國皇帝請求冊封,正式確定君臣關係。這種關係延續了整整五個世紀。即使是日本慶長十四年發生日本薩摩藩島津氏入侵琉球,琉球國在受到薩摩制約的情況下。也始終未變。洪武二十五年,朱元璋“更賜閩人三十六姓”入琉。
這批中國移民主要是向琉球傳授中國先進的生產技術和文化。琉球王國也曾主動請求賜人,次後,尚寧王受冊封時,便請賜明人歸化。如從中國去的蔡氏爲蔡襄的後人,林氏爲林和靖家族的後人。與此同時,琉球王還經常選派子弟到中國留學。
從明洪武五年以後,琉球王國一直使用中國的年號,奉行中國正朔。
丁雲毅在那淡淡地道:“一個小小的島國,居然侵犯我大明的屬國,嘿嘿,好得很,好得很......諸位,我有一種預感,這股神秘的海盜,必然和薩摩藩有關......”
衆人相視一笑,追隨大人這麼久了,對大人的心思再瞭解不過。
大人,這是對薩摩藩甚至是扶桑國都動上心思了。
如果最後真的證明此事和薩摩藩有關,那大人絕對不會客氣,等於給虎賁衛找到了一個出兵的絕好理由。
如果找不到?以大人的個性來說,就算沒有的事也有辦法把其說成有的......
丁雲毅卻沒有笑,反而正色說道:“有些事情你們忘記了,我可沒有忘記。從我大明洪武年到萬曆年間,倭寇之患幾乎沒有斷過。倭寇所到之處,男則導行,戰則令先驅。婦人晝則繰繭,夜則聚而淫之......白天讓咱們大明婦女給他們幹活,晚上還要姦淫這些無辜的良家婦女。嘿嘿......”
他冷笑了幾聲:“所有人都說我丁雲毅是天下最勇猛的將領,但在我自己看來,和倭寇肆虐我大明時,我大明的那些官員將領相比,我丁雲毅不值得一提......你們可曾記得松溪......”
“我知道。”秦雲默默的說了一聲。
嘉靖四十一年冬,一股上千人的倭寇自閩東殺向閩北,一路洗劫了壽寧、政和兩縣,於十二月初逼臨松溪縣。
見倭寇勢大,縣令王賓首先寫信求和,稱願意納糧米銀兩,請求退兵。這是地方官的無奈,沒有官軍保護,只有幾十個衙役的小小縣令有什麼辦法保境安民?很快倭寇的回信來了:限令在一週內,獻白銀萬兩、駿馬兩百匹,如有延誤破城屠民!
這下王縣令傻眼了:松溪縣是個全縣人口不超過三萬的彈丸小城,哪裡有白銀萬兩、駿馬兩百匹可獻?也許,倭寇是故意提這樣苛刻的條件,本身就沒打算放過鬆溪縣。
倭寇把全城逼到了絕路,更激發了民衆的憤慨,家家出丁,戶戶獻糧,一支自發組織的守城敢死隊形成了。從王縣令開始,全城的男女老幼橫下一條心:和倭寇拼了!
松溪城雖小,但城牆修築得很堅固,在敢死隊的嚴防死守下,一路勢如破竹的倭寇碰到了硬釘子,一連攻了三天沒有絲毫進展,只好撤到鄉間掠奪糧食民財。轉眼新年來到,正月初一,倭寇捲土重來,他們對這個頑固的小城恨之入骨,更希望打破城池好好過一個肥年。這次,有備而來的倭寇搭起了幾部雲梯,嗷嗷叫着爬梯攻城。
一個驍勇的倭寇頭目率先爬到了城垛處,手舞雙刀驅散了守兵。
城頭的守兵一片驚慌,眼看防線即將崩潰,千鈞一髮之際,一個名叫張德的漢子手舉大斧衝過來,一斧將這個倭寇頭目砍落城下!
守兵士氣大振,接連殺掉了幾個爬上來的倭寇,並搬起大石頭,把雲梯砸得粉碎。
艱苦的松溪保衛戰,一直打到正月十五日,倭寇死傷慘重,卻無法入城池一步,最後不得不向這座頑強的小城屈服,逃遁而去。松溪縣城固守四十餘天,犧牲軍民一百餘人,包括立了大功的張德,但是挽救了全城百姓。
這場慘烈的戰鬥就發生在福建!
放在明代抗倭戰爭的歷史中很微小,微小到除了當地縣誌,其他史料上都不曾記載。對歷史很小,對當事雙方很大,戰鬥進行地如此漫長,相信雙方都異常艱苦。倭寇苦,他們沒想到遭遇這麼頑強的抵抗,他們得咬着牙冒着守兵的弓箭和大石頭仰攻;守兵苦,他們本是老百姓,而現在卻要冒生命危險作戰,但他們退無可退,他們就是這座城市最後的防線。
張德何許人?據《松溪縣志》記載,他是個力氣很大的挑夫,家有妻子兒女,自告奮勇參加守城。憑此一戰,張德青史留名。
松溪人、明朝名臣魏溶感慨道:“張公一斧,合城數萬口得以保其首領,厥功懋矣!”
留下姓名的挑夫張德是英雄,沒有留下姓名的一百餘人同樣是英雄。比起鄰縣的不抵抗而遭塗炭,他們的英勇不屈保住了城池,保住了妻兒老小!
他們用英雄般的死,告訴所有的人,生命都應該像這樣有尊嚴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