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武穆還是戚繼光?
嶽武穆精忠報國,操守上幾乎完美無缺,頂天立地,萬世景仰。戚繼光一樣的精忠報國,一樣的頂天立地,一樣的萬世景仰,但他爲了達到報效國家的目的,卻會做出一些讓人詬病,甚至有些卑躬屈膝的動作。
但這並不妨礙他成爲一個真正的英雄。
這兩個蓋世英雄,一個因爲堅持自己的操守而含冤風波亭,一個卻因爲放棄了自己的部分操守而實現了自己的抱負。
葉原先的話,其實是點醒了丁雲毅。
儘管他也給人送禮,但總要到事到臨頭的時候纔會想起,而不會提前安排。種種後患或許便因此而埋下。
譬如這次攻擊臺灣,儘管這是一件光耀千古的事,但卻徹底得罪了鄭芝龍,從此後丁雲毅便增添了一個天大的強敵。
那麼,如何拉攏住福建其他官員,就成爲了重中之重。
自己一個人把功勞全部攬下來嗎?即便勝了,也必然引起福建官員的嫉恨,早晚有一天,自己收復臺灣的奇功,卻反而會成爲自己的罪狀。
想通了這一點,丁雲毅長長的吸了口氣:“姐夫,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說。”
見他如此鄭重其事的樣子,葉原先也沒有太在意,但丁雲毅的一句話卻讓他一下跳了起來:
“姐夫,這次成婚其實是個幌子。我要以成婚爲掩護,收復——臺灣!”
“什麼?你瘋了?”葉原先目瞪口呆,幾乎無法相信這是從丁雲毅嘴裡說出來的話:“你,你要去打臺灣?”
丁雲毅點了點頭。
葉原先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小舅子好久,這纔不可思議的連連搖頭:“你瘋了,你瘋了。我和姐姐那次還在商量,奇怪你怎麼會忽然想成婚了?原來,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項文,臺灣輕易動不得那。且不說你能否成功,即便真的被你僥倖辦到,你知道要爲此得罪多少人嗎?鄭芝龍就是第一個對你恨之入骨的!”
“我知道。”丁雲毅的語氣平靜:“但現在澎湖各船已經做好準備,只等明日動手。姐夫,現在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了。”
葉原先也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看丁雲毅的態度,這件事情是非做不可的了。自己還不能不幫忙。無論從親情還是自身利益上來看,自己和丁雲毅眼下都是一條船上的人。
鄭芝龍本來就看自己不太順眼,如果因爲這事,鄭芝龍正可以找到藉口,想辦法把自己也連根拔除。
怎麼辦?
葉原先眼珠子在那不斷的轉動着,過了一會問道:“你打定主意不後悔了?”
見丁雲毅認真的點頭,葉原先面上的猶豫和不滿一掃而空:“臺灣能不能收復?”
“能!”丁雲毅斬釘截鐵地道:“這番不能收復臺灣,絕不收兵。”
“也罷,我的前途就和你聯繫在一起了。”葉原先長長嘆息一聲:“你給福建巡撫鄒維璉寫一封報捷書,日期就寫十一月十九。怎麼寫你知道嗎?”
丁雲毅臉上露出微笑:“知道。‘門生丁雲毅,奉恩師之命,兵發臺灣,以爲國家土地完整而戰......此一戰,幸賴恩師運籌帷幄,決勝千里;部下三軍用命,誓死一戰;又賴泉州知府葉原先鼎力相持,後勤補給源源不絕,臺灣乃定......”
“好,就這麼寫。”葉原先仔細的聽他說完:“鄒維璉就是你的恩師,你就是他的門生,這次如果能夠收復臺灣,功勞一大半是鄒維璉的,一小半纔是你的。還有,不光是我,那些什麼同知、司運使、司運同等等等等,人人都有功勞,都爲你收復臺灣,出了自己的一份力。”
“是,我明白了。”丁雲毅接口道:“總之要辦得福建官場上下,人人歡悅纔是。”
“正是這個道理。”葉原先還是有些擔心:“福建官場弄好了,你的危險便能少了幾分。雖然眼下看起來你把功勞分給了他們,但將來一旦有人抓住這事攻擊你,也便等於福建上下人人都有責任,他們非得拼命維護你不可,咱們這點不可不提早準備。”
葉原先是個官場油子,雖然來泉州的時間並不長,但對那些官員早已摸得一清二楚,當下和丁雲毅仔細商量,哪些實權官員的功勞要多些,哪些官員無妨少些,但卻面面俱到,一個不漏。即便連那些清水衙門的,也都沒有放過。
丁雲毅心中敬佩。
葉原先擬定的這些人,都不是鄭芝龍那一黨的。這麼一做,等於把這些人都捆綁到了自己身邊,站到了鄭芝龍的對立面。即便將來鄭芝龍想要對付自己,只怕也不得不好好掂量掂量。
葉原先一一交代完,便催促着丁雲毅趕緊起草。
等到報捷書寫完,葉原先拿起來看看,不由皺起眉頭:“項文,你的一手字爲何退步如此?絲毫不像你往日字體。”
丁雲毅臉上一紅。
自己的毛筆字小時候雖然練過,但長大了早就已經忘記。來到這個時代,也沒有鋼筆什麼的,這也難怪葉原先說自己的字難看。硬着頭皮說道:“姐夫,我的手傷了到現在還沒有好,握起筆來不太自在,運轉艱難,讓姐夫見笑了。”
這個理由倒也成立,葉原先也不客氣,拿起筆來,幫着丁雲毅重新謄寫。
看着自己姐夫專心致志樣子,丁雲毅大是羞愧。過去那些來往文書,都是秦雲幫着寫的,如果自己一提筆,什麼都露餡了。等到空了下來,無論如何也要把字練好。
葉原先寫完放下筆來,吹乾上面墨跡說道:“項文,你明日起起兵,我連夜趕回去,我的前途便和你,聯繫在一起了。萬一這份報捷書送到鄒維璉的手上,你卻在臺灣敗了,你我都脫不了這干係!”
“姐夫放心,這次收復臺灣準備萬全。”丁雲毅毫不遲疑地應道:“我澎湖官兵必然三軍用命,人人效死,不收臺灣,誓不罷休!”
葉原先輕輕嘆息一聲:“那就好,那就好。否則你我怕是都只能回去種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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