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楚夏大聲打斷了修斯,抓住他伸過來的手用力拉住,“慕笙一直在努力照顧媽媽,給媽媽治病,慕笙對媽媽特別好。是媽媽對不起他,是媽媽自己的身體,醫生都說,撐不過去了。”
聽到最後,修斯明顯晃了晃,急促喘息着道,“不,不會的!”可是接下來他又什麼都不說,像是早已知道了這件事。
接着他像是明白了什麼,猛地上前抱住楚夏把她抱在旁邊的椅子上,擡起頭時已是淚流滿面,他看着她,嘴脣不斷的在顫抖,哆嗦着說,“爲什麼,爲什麼是這樣,我讓你回去,我付出這麼多,就是爲了你活着,可是媽,你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我恨他,我恨死他,恨死他們!”
“不許你這樣!”楚夏像是猛然驚覺般的激動,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修斯的手,喝令,“我不許你恨他!他們是你唯一的親人,他們有他們的不得已。慕笙,尤其是慕笙,那孩子,那孩子……”楚夏說着,竟然大哭起來,“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們替我承受這些罪孽,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修斯抱住她,任由她在他懷裡大哭着。
楚夏仍然在不停的說着什麼,秦慕笙沒有仔細聽,轉身離開了。秦玖默默跟在他身後,一直跟着他走出花園。
其實楚夏的話他並沒有特別清楚,但秦慕笙已然明白了幾分。他只是不想更明白,有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他從來沒覺得自己可憐,生活總要給人磨難,只是他的早來了些而已,何況,修斯,或者說雲端,也並沒有比他好更多。他們,不愧是親兄弟。
“視屏文件收到了吧?”
穆翌晨在視屏那端問着,悠然肆意的端着杯牛奶喝着,雪白色的浴衣鬆鬆敞開,露出白皙結實的胸膛。若是女人看了,會冒星星,男人看了……
秦慕笙照舊棺材臉,點了點頭,繼續翻着手中的文件,表示對這個問題沒有繼續談論下去的意思。
“哎!”穆翌晨不識相的沉重嘆了口氣,道,“真想不到啊,舒安現在居然變得這麼優秀。京城二小姐,那可不是人人都做得來的。”他每一句話的末尾都拉長了語調,顯出特別遺憾的口氣。
繼續講述,“就拿這次宴會來說,除了百里家那個收養的百里靜,就是舒安最出彩。我去的時候舒安還沒到呢,等了半個來小時,我到門口一看,小丫頭甩下輛自行車踩着高跟鞋就過來了,土了吧唧的外套脫下來往侍應生手裡一扔,再把扎着的辮子解開,一甩小腦袋進來,那叫個瀟灑,硬是把宴會廳裡一干男人看的口水直流!”
穆翌晨說到這裡頓了頓,見秦牧神丫的居然還是沒反應,再接再厲,“說起來,要不是咱們小舒安現在還小,那羣男人早跟餓狼似的撲上去了。饒是這樣,姚家的,趙家的那幾個小子也跟跟屁蟲似的,姚家那小子還硬是上去套話,結果舒安就一句,‘小哥哥,你是誰家的’把人直接石化了。還有上回易家那小子易天賜,見天跟着舒安身後,說是替滕少看着,誰信啊!哦,對了,你看到了吧,這回滕少爺來了,滕家搬到京裡了。”
秦慕笙手中的筆果然頓了頓,端起旁邊的咖啡喝了一口,擡眼看過去。
穆翌晨一陣興奮,忍不住了忍不住了吧?嘿嘿,丫的,原來弱點在這兒。熟料,秦慕笙卻道,“你說,誰家的比舒安出彩?”
穆翌晨一陣頭暈腦脹,這傢伙,是腦子慢還是太快?
訕訕道,“百里家的。叫百里靜,號稱京城第一大小姐。長得漂亮,人也大方,年方十九,但其實沒幾家真正考慮娶她的。她是百里家收養的,跟百里家幾個兄弟都是淡淡的,據說百里老爺子也是看着對她好,實則不怎麼親近。百里家老太君看重的是小兒子,對她也一般般。所以從家世方面來說,如今是舒安的勢頭最好,老爺子厲害,季叔叔也身居要職,舒安就是獨生女,季叔叔寵的要命,小姑娘長得漂亮,懂事,還大方體貼,哎!就算是有滕紹坐鎮,敢挑戰的人也不少。”
頓了頓,他又感慨道,“當年你覺得你比她大的多?我告訴你,方家的趙家的,可都在打舒安的主意。趙家那個,比舒安整個兒大了十二歲,前些天,他老爹還跑去季叔叔那兒說想雙方訂下婚事,等舒安大了就結婚!”
穆翌晨又翻了個白眼,氣憤道,“切!他當現在是什麼時候,還來這套!”
“趙家。”秦慕笙淡淡重複道,問,“那其他呢?”
“其他……”穆翌晨正準備數數,忽然想起,憤怒道,“你丫不會自己去看視屏啊,少爺錄那麼些容易嗎?丫自己看着數去!”
秦慕笙眉端一挑,扯了扯脣角,“少爺?”聲音冷凝。
穆翌晨在視屏那端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僵硬着道,“得得,我什麼都沒說!睡覺去了!”啪得關掉視屏。
秦慕笙順手打開郵件,把視屏下載下來。他起初確實不準備看的,可是,可是還是會忍不住看看吧?
正要打開,門外響起敲門聲,秦玖的聲音,“先生,有事彙報。”
“進來。”
推門進來,秦玖走到秦慕笙面前彙報,“先生,剛剛楚夏出去了,司機還是開車到那個公園停下。我們的人跟着,看到她和修斯見面了。”
秦慕笙點了點頭,表示他知道,吩咐,“看着點兒,別讓她出事。”
“是先生。”
秦玖應了,遲疑片刻,問,“先生,這樣下去,不會惹到雷諾先生吧?”
他打開視屏的手微微一頓,轉過臉看秦玖。他正試探性的看過來,表情擔憂。
近來他們做軍火生意,這塊生意自然是雷諾爲主導。但他也並非在他眼皮子底下肆意妄爲,他只做他該做的,該給雷諾的也一分不少。秦玖是擔心修斯和楚夏聯繫會被雷諾誤以爲修斯在給他們透露內部消息,惹上麻煩。
其中道理,秦慕笙自是早就想的透徹,只是,他終究於心不忍,終究還是覺得沒有資格阻攔他們母子見面。至於他,他暫時還想幫楚夏圓下去這個謊言,他很愛她,也感受得到她愛他,讓她爲了他放棄修斯那麼多年,他應該給他們些補償。
“讓他們再見見吧。”
秦慕笙嘆道,繼而說,“過些日子,可能就要回國了。”
“回國?”秦玖不解,如今正是軍火生意火熱的時候,回國豈不是耽誤這邊?
秦慕笙看他隱隱露出不捨,面色微沉,仍解釋道,“越是烈火烹油的時候,就越有人替你鮮花着錦,讓你看不清以後的路。”他話點到此,秦玖立刻明白,愧疚垂首道,“先生,我明白了。”
“下去想清楚,不能有下次!”秦慕笙告誡。
秦玖應了立刻離開了。
如今兩年的時間,他們風霜雪雨,歷經數次生死,將軍火生意做的極好,門道越來越熟,也漸漸有了自己的勢力。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秦慕笙深知這種生意的危險性,更知道他上面還有更強大的壓力。
索性如今秦家的家業原來越大,秦明漸漸有些力不從心,幾回讓他回去幫忙。他也就答應下來,準備做完這筆就把攤子交給poem,讓他在美國穩穩的做幾筆小生意,繼續發展公司,他則回到秦氏去工作。
帶着從華爾街拿到的高管頭銜,回去掌握公司也更容易些。趁早收手,免得真和雷諾參和到一起,未來不好處理。只是楚夏的事情比較麻煩,若是帶着她回國,必然讓他們母子分離,可,若是不帶着她走,分離的不是他們母子嗎?
秦慕笙胸中很不是滋味,他之所以裝傻讓她和修斯見面,實在是想要她親口告訴他他還有個弟弟。可是楚夏不僅不說,反而瞞他瞞的死死的,秦慕笙心中不是不難過。只是天下哪裡有真正怨恨彼此的母子,秦慕笙,更是珍惜楚夏的母愛,恨不得每時每刻都守在她身邊,怎麼捨得獨自離開?
有時候他也會計較,楚夏陪着楚雲端十幾年,跟自己呢?才幾年的時間,他還沒來得及好好孝敬她,她也沒來得及好好跟他一起,難道又要分開?
然則,秦慕笙慣了,慣了冷淡的生活,或者讓楚夏多和修斯在一起,也能聊以解除她胸中的氣悶,也許身體就能好起來。
次日,穆翌晨早早接到秦慕笙打來的電話。
“不必要吧,我看就是小孩子爭風吃醋。”穆翌晨聽着秦慕笙的吩咐,有些不太贊同。
“兩年前舒安生日的那場宴會,她偷了舒安的錢。”秦慕笙的語音淡淡,帶着幾分冷厲,“我查過,她是故意想讓舒安到不了宴會現場。”
“這樣!”穆翌晨立刻振作精神!真想不到,那麼小的孩子居然就如此居心惡毒,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可憐怯弱的孩子,他本來還只是對她有點兒不滿,如今,卻是很討厭!
“所以想辦法,讓舒安離她遠點兒。”秦慕笙冷冷吩咐。
“哎!”穆翌晨嘆息,氣道,“真是個下作的東西!配不上舒安對她那麼真心誠意的好!我自會想辦法!”
壓掉電話,穆翌晨胸口仍然悶悶的。
昨天舒安來晚了,本來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偏偏她笑盈盈進來和衆人打招呼,行爲的體的給長輩們問好的時候,汝夢蝶也跑過來,當着趙家兩位太上的面兒就問,“舒安,你不是被老師罰留堂了嗎?”
舒安倒是全然不曾介意,恬然一笑,歪着頭道,“我不會跑啊!”
“啊!”汝夢蝶像是被嚇到般的嚷嚷,“你,你這樣,老師明天豈不是又要……”
舒安這回好像覺察到了,有些不高興的看着她,一把捂住她的嘴,壓低聲音道,“別亂說,你不說我不說,她會知道?”說着俏皮的一笑,轉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