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這些的時候,秦慕笙已經陪着舒安在醫院裡走了整整兩個小時。傷口有裂開的情況,他沒在意,可舒安一個轉身看到他衣服上滲出的血跡卻忽而像是清醒了,抱住他的胳膊顫抖着聲音喊,“阿笙,你的傷,你的傷!”
秦慕笙瞥了眼,把她拉回另外一條胳膊擁出的空間裡淡淡道,“沒關係。”
“什麼沒關係!”
舒安急怒,抓着他好的那條胳膊就要回去,可擡起頭才發現她連自己在哪兒都不知道。本來就是個路癡,這會兒是徹底傻眼兒了。
秦慕笙見她手足無措的模樣,輕笑,擁着她側身找到電梯,帶着她上去。
舒安仍舊不認路,但跟着秦慕笙總不至於丟掉,此刻關注的目標就落在他的肩上,小臉兒皺巴的像個新出爐的包子,滿眼擔憂的望着他滲出鮮血的地方,好像關於見到舒然的事情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秦慕笙心疼的把她摟回身邊,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微涼的觸感。
“舒安,想不通,就不要想。”
他沒有明確的提出舒然的出現。
她擡頭望進他的眸子裡,那雙大眼睛裡有他的感覺讓他分外滿足,忍不住又低頭吻她的眼睛,離開時,舒安正笑笑的看着他,眸色淡然平靜,有些乾澀的脣片抿了抿,輕笑,“阿笙,我能接受了。”
“好姑娘。”他用額頭親暱的點了下她的額頭,誇讚。
舒安的小臉兒泛起紅暈,頗有些得色。
兩個人回到病房,艾倫特又是被劫持又是搶救人的已經累得半死,在醫院找了個病房睡覺了,醫院爲表對某位將軍親自送來的病人的重視,特地派了醫院從京裡請的某著名醫師來給秦慕笙重新包紮傷口,護士推開門說醫師來了以後讓開門的瞬間,舒安一下子愣住了,秦慕笙的臉色有點兒陰鬱。
杜逸陽站在門口看了眼半裸着上半身肌肉的秦慕笙和他身邊站着有些目瞪口呆的舒安,一如既往溫和的眸子裡流露出幾分熱切,快步走到舒安面前伸長手臂一下子把她抱在懷裡。舒安被他猛烈的動作搞得一驚,繼而笑了笑,熱絡的拍了拍他的後背。
“杜醫生,沒想到我們在這裡見面!”
她溫柔的說着,一如既往稱呼他杜醫生。
他低頭看着她,想起那一次分離的前夕,她坐在廣場邊有些落寞的模樣,與此刻雖然明顯有過受傷的痕跡,卻仍舊豐潤的舒安已全然不同了。她過的很好,非常好,這是她給他唯一的訊息。
“是啊,舒安,這麼久。”他語氣有些難掩的哽咽。因爲千言萬語,他什麼都不能說,唯有那三個字,證明着六年來他是如何擔憂她,甚至,思念她。
“嗯。”舒安贊同的點點頭,聲音清脆。是確實很久沒見了。
然後她的注意力就立刻轉移到秦慕笙的傷情上,忙讓開來急促的說,“杜醫生,阿笙的肩受傷了,剛剛包紮完傷口又裂開。”
杜逸陽只聽到她對秦慕笙那一聲呼喚心中便已明瞭,他是徹底沒機會了。只是他沒想到最終還是秦慕笙,他本以爲她會和楚雲端天長地久,卻不想最終兜兜轉轉,她卻依然是回到了他的身邊。
“杜醫生,麻煩你了。”
見他沒動,舒安誠懇的說。
杜逸陽回過神,正看到秦慕笙愈發陰沉的臉,苦笑一下走到他身邊,檢查過他的傷口淡淡道,“沒什麼大問題,就是自己不注意。”
“嗯,我會讓他注意!”舒安忙接口保證,期待的眼神看着杜逸陽,明顯等他親自給秦慕笙重新包紮。
原本看着秦慕笙那張黑臉懶得管,被舒安這麼一說杜逸陽反倒不好意思了,也難得秦慕笙居然忍得住,苦笑着點了下頭,讓護士重新整理繃帶藥品,拆了秦慕笙原本那塊染血的,重新給他包紮,但,杜逸陽沒忍住在最後狠狠用了下力,原諒他吧,電視上都這麼演的,何況作爲醫生他掌握的力道應該沒錯。可秦慕笙卻沒有如願叫出來,臉色甚至絲毫沒有變化,只用冷颼颼的目光瞥了他一眼,甩開他頓在他肩上的手似笑非笑道,“杜醫生這眼神,未免讓人多想。”
說着拉過舒安把她抱在懷裡,舒安忙問他,“不疼嗎?”
“一直沒說過疼吧?”秦慕笙溫柔笑。舒安癟癟嘴,“不說就不疼嗎?”
“傻姑娘!”他輕柔的颳了下她的額頭,眼裡滿是寵溺。舒安有些靦腆的笑着,探頭對杜逸陽說,“杜醫生,謝謝你。”
杜逸陽笑了,笑容有些蒼白,搖搖頭說,“舒安,你怎麼還是這麼喜歡說謝謝?”難道我們之間,永遠只是‘謝謝’,連朋友也做不得嗎?
舒安嘿嘿笑了兩聲,又問,“杜醫生現在是在這家醫院嗎?不是說,是在京裡的醫院?”
“剛剛下了文件,要到各地市支援,所以……”杜逸陽略略沉默,終究只是說,“所以選了這裡。”
所以,聽說你在這裡,就想來這裡看看你。可我終究總是晚一步,晚一步遇到你,晚一步愛上你,晚一步見到你。然後上天便每一次都讓我錯過了你。這樣的話,明知錯過就不能再說了,杜逸陽自是明白。更何況,舒安從來都不是屬於他的人,她的世界裡,他終究只能是個過客。
“杜醫生是我們醫院的院長呢,也是國內最年輕的院長!”
他旁邊的小護士忍不住開口道。
杜逸陽生的儀表堂堂,爲人和善,學歷高,做過的手術無數,成功率高,在業內的知名度高,名聲也好,在醫院裡素來是護士和女醫生的崇拜對象。比起秦慕笙這種一看就除了自個兒老婆誰也不放在眼裡的大帥哥,杜逸陽絕對是居家旅行必備老公人選,難怪小護士會開口爲他增光添彩。
“是呀!”舒安驚喜的一雙大眼睛都光彩了幾分,眯着大眼睛笑了笑,“杜醫生,真是恭喜你!”
“謝謝。”杜逸陽淡淡的,說出這兩個字,卻突然發現原來他也可以對舒安這樣客氣了。繼而道,“就是個名頭而已,沒什麼。”
“我就知道,杜醫生這麼好的人,會有好報。”舒安認真的表示她很覺得了不起。
可,杜逸陽的笑容卻有些乾澀了。好人好報,原來無論當初他是否表白,最終,他對她仍然只是停留在‘好人’這兩個字上。他看着她一派天真的眼睛突然就真的想要走開了,她的世界,早不該有他的存在。
果真是再相遇,往事已成塵,掃帚揮過,便是輕描淡寫的灰飛煙滅。
杜逸陽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秦慕笙瞥到門口舒然的身影,見舒安倒是不曾注意,柔聲問她,“舒安,晚上想吃什麼?”
經歷了這樣一天,舒安早已把吃飯的事情忘得差不多,她現在筋疲力盡,若是能讓她洗個澡躺在牀上,她肯定就立刻睡着了。所以只是蔫蔫的搖了搖頭,疲憊的耷拉着眼皮軟聲回答,“什麼都不想吃。”
“想睡了?”秦慕笙看着她迷糊小貓兒似的模樣,笑問。
舒安順從的點了點頭,看似是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擡了擡眼眸,輕聲問,“阿笙,你不累嗎?”
他笑着頷首,忽而俯身抱起她朝着病房的浴室走過去。舒安略略不安的在他懷裡蹭着輕聲抗議,“阿笙我自己可以,自己可以!”
“我也沒說要幫你洗啊!”秦慕笙低啞了嗓音附在她耳邊笑道,溫柔的放下她,只在她臉頰上吻了下,安撫她自己洗澡後出去了。
舒安羞得小臉兒有些紅,又忍不住幸福的低頭笑,繼而想起白天的事情又覺得累,身心疲憊的嘆了口氣鑽進浴蓬下打開水。
將病房的門微微掩上,秦慕笙出門就看到秦玖站在一邊,舒然坐在對面的椅子上。
“先生!”
秦玖幾步走過來,低聲問,“先生的傷情……”
“沒大礙。”秦慕笙打斷了他繼續問下去,反問,“慕蕭那邊如何?”
“擊中後胸,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現在在加護病房。”秦玖微微蹙眉說着。慕蕭的情況很不穩定,很可能就此喪命,即便熬過去也必須儘快進行心臟移植手術,否則活下去的可能性也很小。
“派人隨時監護彙報,你去休息吧。”秦慕笙點了下頭,沒有繼續問其他人。
秦玖應聲退下。
走廊裡就只剩下秦慕笙和舒然。她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擡眼看着他,略顯落寞的臉龐上卻仍然一如既往平靜冷淡,她眉眼淡淡的朝秦慕笙掃過去,那眼神像是藏在棉花裡的刀子軟軟的擊中再深深的刺入,秦慕笙心中沉了沉,不得不說,這是個足夠危險的女子,他眯起眼眸想,難怪雷諾都掌控不了她。
“坐。”即便如此情況下,她仍舊先發制人,對秦慕笙頷首示意他坐下。
於是秦慕笙就在她對面的那排椅子上挑了個座位坐下,隔着走廊,他面前的是幾乎看不出比舒安大了整整十八歲的母親。
是,舒安是在她母親十八歲那年被生下來的。這個故事很長,暫時秦慕笙沒什麼時間回憶,而且,如果真的要回憶,雷諾的回憶會相對深刻且沉痛一點兒。
“她怎麼樣?”舒然開口問。
說話的時候,她單腿翹起搭在另外一條腿上,纖細勻稱的小腿一直延伸下來,隱約能看到漂亮的腳踝。她坐的十分優雅,卻閒適,絲毫沒有做作。眉眼輕挑,看向秦慕笙時候笑意盈盈,卻偏有股高人一等的氣度。
秦慕笙在心裡暗暗又讚歎了一回,纔回答,“舒安很好,她已經接受了,不過你還是得給她時間。”
“我想到了。”舒然垂眸,目光再從下往上的觀察了一次秦慕笙,胸腔輕輕震動發出柔婉的輕笑,依舊一派淡然開口道,“既然舒安認我了,那有句話我就得說了。”她說這話的時候,語音帶笑,讓人摸不着半點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