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她的後背,正準備問問她今兒是不是算她主動,卻聽她問,“阿笙,你說,嗯,百里南會放手嗎?”
秦慕笙半口氣噎在嗓子裡,也不好明着說出來,只得回答她,“其實百里南說的很明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縱然不至於極力保百里家,也不會坐視不管。不過,他肯定不會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上。”頓了頓,秦慕笙冷笑道,“依我看,一個百里家還抵不上他對你的那點兒執念。”
舒安蹙了蹙眉推開秦慕笙,“別說了別說了,想起來就討厭!”
秦慕笙低沉的笑笑,攬過她低頭吻着她的頭頂問,“舒安,要不要相公幫你提提神兒?”舒安一時沒能明白過來,懵懂擡頭問,“怎麼提神兒?”話剛出口,小嘴兒就讓封上,他的舌尖靈巧的鑽進來,俯身將她壓在身下,吻着說,“這麼着,最提神兒了!”
舒安想說,“提神兒,給你提神兒吧!丫的!”
雨後月色明媚的夜裡,那病房,便又是一室迤邐,一室歡愉,直至夜半。
舒安在睡夢中迷迷糊糊的,卻想起了,秦慕笙到底和百里曦雲談了什麼條件,換來當初和百里靜扮演未婚夫,能進出百里家?可是這想法一掠而過,抵不過疲憊和瞌睡,想了次日起來再問吧!
可醒來後,舒安卻又是把這件事給忘記。因爲要收拾的東西還是有點兒繁瑣,秦慕笙又不許旁人幫忙,舒安也看不到,做不了,只能秦慕笙問一件,她確認一件。十點鐘的時候,秦慕笙忽而接到曦雲老太君的電話,說是請他到府上談談。舒安有些擔心,想勸秦慕笙別去,但秦慕笙說這是早些天約好的事情,不會有變化。何況,百里老太君還忌憚着百里東的事情。因下午就要走,他還承諾給舒安帶她喜歡的那家粥回來做午飯吃。舒安只好叮囑他無論如何回來午飯,依依不捨送他走了。
秦慕笙走後,舒安看着屬下繼續收拾東西。
手機卻響起,舒安忙接起,電話那端傳來秦慕笙的聲音,“看來,老太君已經看過遺書。”
這聲音不像是對着手機說的,舒安動了個心眼兒,按了錄音鍵,卻沒有開口。果真立刻聽到百里曦雲冷冽精明的話語,“哼,秦先生很聰明啊,在這種條件下明白選擇誰是合作者才更好。”
電話那端秦慕笙似乎冷笑了聲,道,“良禽擇木而息,何況,老太君纔是真正明白我目的的人。”
“秦先生是性情中人,對那丫頭如此上心,倒是她的福分。”
曦雲老太君聲音蒼老的冷笑嘆息道。
電話裡片刻沉默,似乎有瓷器碰撞的聲音,舒安想大概是曦雲老太君喝了口茶。果然繼而就聽到嗓音略微潤澤的聲音,“我們現在算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秦先生就要想清楚,要是百里家倒了,我手裡的這份遺書,就不保證你那心上人能不能看到了。”
繼而,又是片刻的沉默。
舒安分毫不敢把電話從耳邊拿開。遺書,慕笙不是說根本沒有遺書嗎?那百里老太君手裡的是什麼?她想看一眼電話號碼,纔想起自己是個瞎子,看不到的。但她的手機裡秦慕笙的電話有專用鈴聲,她記得不是那個。
“老太君說的道理,我自然明白。”秦慕笙緩緩開口,似是斟酌了語氣般語速緩慢,道,“老太君可以放心,當初我承諾的事情絕不會變,否則我也不會把季爺爺的遺書原封不動的交給您了。”
真的是爺爺的遺書!舒安倏忽坐直,仔細聽着電話裡的動靜。仍舊是隔了會兒,老太君笑起來,“怕只怕,你是要魚死網破,連你那小丫頭都不顧了。我聽說,滕紹手裡還有一份東西?”
秦慕笙淡笑,“老太君多慮,滕紹一直在京城,您的勢力在這兒,他手裡怎麼會有關於您的東西?我叫他過來,無非是擔心百里南。他既然已經對白朗下手,未必不會再動滕紹。”頓了頓,他道,“爲我做事的人,我是不會虧待的。”
曦雲老太君呵呵的笑起來,笑意很冷,連同電話這頭的舒安都能感覺到。
“秦先生那位屬下,卻是早早就跟來了。而且近來同蕭兒相處了這麼久,究竟做什麼,老太婆我心裡明白,秦先生也不必和我這飽經風霜的老太太打什麼太極。今兒我就把話撂在這裡,若是我的東兒出了事,你家裡那個寶貝小丫頭我也不會讓她好過。”老太君呵呵乾笑兩聲,“就是你父親害了她爺爺這件事兒,也足以讓你白白費這些年的功夫了。秦先生,咱們京裡乾乾淨淨的人家沒多少,別以爲我手裡真沒有東西可用才非你不可!”
曦雲老太君的話音落下前,舒安的腦子裡已經只剩下少半面的空白。她拿着手機的手一直在顫抖,不停的顫抖,然後,手機從她耳邊啪嗒落下去摔在柔軟的牀上,沒有絲毫聲音發出。
爺爺,是秦慕笙的父親害死的。
她一直知道爺爺死的有些蹊蹺,她記得那天早晨爺爺還好端端的起來送她去上學,可是等到放學回來,就只剩下爺爺冷冰冰臉色發青的躺在醫院的病牀上。她甚至都沒來得及和爺爺說上一句話,只記得早晨走的時候,爺爺還對她說,“等舒安得了樂器大賽的獎,爺爺就把那方好硯給你!”她興沖沖的點了點頭,當時心裡還想,其實她不稀罕,爺爺高興就行。可是,可是那時她好稀罕,好希望爺爺能起身拿給她!
爸爸說,爺爺是突發疾病,舒安當時小也就相信了。後來想起來覺得奇怪也不敢問。如今卻說是秦慕笙父親害死的。
要是不相干的人舒安也就不會相信,可那時候,那時候,秦慕笙的父親算是爺爺身邊最親密的人,他是爺爺的秘書,爺爺平時吃的藥,喝的茶都是他採辦。
舒安的身子一直在發抖,神遊在外,甚至不曾聽到手機再度響起。直到屬下到她耳邊輕聲說,“夫人,您的手機在響,要接嗎?”
舒安才反應過來,從屬下手裡接過手機接起湊到耳邊。
“舒安,那段話,精彩嗎?”
電話裡傳來男性慵懶得意的聲音。
舒安的心一沉,倒是瞬間就不發抖了,反而笑了笑,回答,“是,很精彩。”
那端沉默了片刻,繼而笑聲傳來,“真沒想到啊舒安,聽了這種對話你還能如此平靜。嘖嘖,是讓我說你無情呢,還是冷靜?”他頓了頓,沒等舒安回答他的問題就道,“不過不管哪樣,我都喜歡!”
聽到這話,舒安的眸色沉了沉,卻仍舊不動聲色。她倒想看看他到底是要做什麼?
“怎麼,沒有更想知道的事情?”聽她久久不說話,男人果然有點兒着急,笑道,“舒安,那封遺書現在可是在我這裡。哦,順便告訴你,百里曦雲已經不在秦慕笙去的那個地方了,那裡現在,都是我的人啊!”
舒安的手指慢慢蜷縮,牙關咬的連自己都能聽到。淚珠慢慢涌上眼眶,她卻一動不動,一句話也不說。
“不過我想就算無情,你現在大概也不想管他是死是活了吧?舒安,這世界上只有我是真心誠意的愛着你,只有我,從小到大一點兒都不捨得傷害你。現在你相信了吧?我可以把這封遺書裡的內容全部都讀給你聽,你要聽嗎?”
她不要,她不想知道。無論如何,她都不想知道!心成血水,滾燙的流入四肢百骸,讓她的身體再次忍不住發起抖。
“呵呵,你不說,那我可唸了。”男人的聲音裡全然是得逞的笑意。
“安安,我的孫女兒,爺爺覺得大限已到,不能看你及笄出嫁,遺憾萬分。然我兒……”
“夠了!”舒安猛地出聲打斷他,顫着嗓音冷聲呵斥,“百里南,你夠了,我告訴你,別動這麼心眼兒了,我絕對不會喜歡你,半分都不會。你也絕對得不到你,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她從耳邊拿下手機狠狠扔在牀上,身子不住的發抖,小臉兒都是青白色的。收拾東西的屬下看了一陣心亂,忙示意護工去請艾倫特過來,一邊湊過來問,“夫人,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舒安的神經像是被人狠狠挑了下,她眸色微動,漆黑的眼前彷彿出現了一些她根本不可能看到的情形。秦慕笙,那個把她捧在手心裡疼着的男人,一次次在她危險的時候用他的懷抱帶她離開,他說舒安,相信我。簡單的五個字,沒有任何多餘的話,漆黑的眸子那樣堅定決然,舒安,相信我。
也許天下男人都會說這句話,可是隻有秦慕笙的這五個字彌足珍貴一定會說到做到。就像她當初讀一本小說,小說裡的男主人公告訴女主人公‘不是我親口告訴你的,不要相信’,阿笙,不是你親口說,舒安也不會相信。哪怕是你親口說,只要不是你告訴舒安,舒安也不會相信!
艾倫特來了,給舒安做了基本的檢查,就把所有的屬下都屏退。
“舒安,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讓你這樣?”
艾倫特和秦慕笙合作這麼多年,親眼看着舒安在他身邊的所有,對舒安也有幾分瞭解。他看出她身體並無異樣,反倒是情緒波動很大。
舒安朝着艾倫特的方向擡了擡眉眼,又垂下來,眸光瞥向窗外的陽光。約莫沉默了幾秒鐘纔開口問,“艾倫特,現在是什麼時間?”
“下午一點半鐘。”艾倫特告訴她,遲疑下說,“還有一個小時就要去機場了。”
舒安的眸子忽而動了下,然後又歸於沉寂。她問,“外面留了多少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