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她,漆黑的眼,深不見底,他只是笑,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然後目光移向窗外,輕聲提醒她,“好像poem來了。”
舒安看過去,poem正快步過來,在她還沒來得及和慕蕭再說一句話的時候,他拉開車門,將外面的冷氣,帶進溫暖的車裡。
慕蕭走的時候舒安沒來得及去送,吃過飯的第二天她就進了劇組。那天早晨,她正在拍攝第一場戲,是十年以後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相遇的日子。
之所以到法國後她還逍遙了兩三日,倒是塞繆爾給她開了特例。因爲那兩日沒有她的戲份,而是兩個十來歲的孩子來演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小的時候。
男主人公萊昂和女主人公茉莉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兩個孩子,雖然修道院裡的生活悽苦乏味,但他們總能找到各種各樣開心的理由,相依相偎着長大,並且許下一生的諾言。
茉莉十三歲那年,被一對政客夫婦收養,帶出了修道院。離開的那天,萊昂告訴茉莉,等到她長大的那天,他一定會去找她。
那對政客夫婦收養茉莉的原因並非因爲她乖巧美麗,他們只是想拿她當做政治籌碼,來顯示自己的愛心和國際主義精神。他們並非真心疼愛茉莉,而是把她當做搖錢樹,給她漂亮的衣服,讓她學習上流社會的禮儀,爲的是在她的婚姻上再賺上一筆。
而舒安拍攝的第一場戲,正是五年後十八歲茉莉的生日晚宴。
那一天,從十六歲離開修道院就抱着一定要走到茉莉身邊的萊昂卻只能以一個侍者的身份出現在晚宴,遠遠注視着他的茉莉變得美麗,成爲衆星捧月的中心。
劇本是dy寫的,她還特地爲了舒安把女主人公的名字改成‘茉莉’,意爲東方的美麗女子。而這第一場戲就要挑戰舒安和sam眼神的功力,他們要在宴會上目光相接數次,用眼神展示彼此思念的五年時光。
舒安換了那套poem特地爲她改過的雪白色晚禮服。因爲她的身高偏低,比起西方人來說身材矮小,所以之前預備服裝的時候,poem曾經親自到法國來監督修改。雪白的修身露背晚禮服,高高的髮髻,以及髮髻邊柔順的劉海兒,將她東方女性之美與西方女性開朗相結合的氣質襯托出來。
她滿意的看着鏡中的自己,再次由衷讚歎了poem一回。
poem撇着嘴,對她的讚歎習以爲常的接受了。他看了看錶,已經是今天早晨第二次看錶,舒安有些納悶,問他,“是不是還有事兒?”
poem擡頭衝她笑,卻沒有回答,只說,“走吧,我送你去拍戲。”
舒安卻站在原地,微微歪着小腦袋看poem,她心裡隱隱有個感覺,poem對於慕蕭的事情是知道一些的,這個所謂的知道,比她要多。
poem笑,拍拍她的肩說,“別多想,你忘了嗎?今天早晨有一個品牌的春裝發佈會啊!”
舒安的心裡莫名有些失落,她是真的忘記poem此行還有別的目的,就是去參加那一堆的新裝發佈會,真是迷糊了,纔會總覺得什麼都和慕蕭有關係。她想了想,拿出手機,給慕蕭發了個短信,簡單的四個字,“一路順風”,一如從前他每一次離開她身邊時候。
他的手機號,是上次吃飯的時候她偷偷弄到的。趁着他去洗手間的空蕩,她拿着他的手機撥打了她的電話,然後順利的在上面留下他的號碼。他回來的時候,似乎瞥了眼放在桌邊的手機,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時候,好像深沉了幾分。不過後來,他仍然神色淡然的吃飯,舒安覺得,他肯定沒有發現吧?
正想着,手機叮的響了一聲。舒安打開,短信上是一行字,“好好拍戲。”
簡單的四個字,舒安卻盯着手機看了許久,她彷彿能看到對面秦慕笙的笑容,溫暖,舒適,帶着淺淺的笑意,也許深沉的眸中還帶了幾分狹促的,笑她那時候在餐廳的小動作。舒安的脣角翹起來,笑的有些不自主。
直到poem拍拍她的肩膀,笑的意味深長,“難道對着手機也能入戲?”
舒安不解。他笑說,“望眼欲穿嘛!”
站位,導演喊a!
羣衆演員拼命的鼓掌,鏡頭從最遠處的門口一直移到講臺上,扮演茉莉父母的兩名演員站在臺上,男人用純屬醇厚的英文說着開場白,嚴肅中不失風趣幽默,女人時不時帶頭鼓掌,華貴典雅中透着精明世俗,那兩個人,男人手上名貴的手錶,女人脖子和手上亮的耀眼的珠寶,無不顯示着身份的高貴。
坐在人羣中一張桌子上的茉莉,仰起頭望着那兩個人,漂亮高貴的小臉兒溫暖的笑意下,是空洞清冷的一雙眼睛,她脣角微微勾起,看似溫柔,實則冷漠嘲諷,她一直望着上面,直到那男人深情訴說完對她的‘愛’,請她上臺。
茉莉起身,當所有的鏡頭、燈光全部對準她的時候,她的大眼睛裡恰好到處的閃爍着淚花,她快步走上講臺,和那兩個她從沒有感受過體溫的人擁抱。她被女人的香水味,男人的雪茄味刺激的微微皺眉,眼裡滑過一絲冷笑的凌厲,繼而卻恢復了溫存的離開他們,吻他們的臉頰。
她帶着雪白手套的雙手握住話筒,湊到紅脣邊,正欲開口,卻忽而在往來的侍者人羣中看到一抹身影。那陽光下金燦燦的柔軟頭髮,那雙幽藍深邃的帶笑的眼睛,柔軟的上揚的脣片,和那彷彿沉澱了許多年的笑容。她愣怔,甚至在某一刻眼裡爆發出衝下去的衝動,卻終究在那人對她微笑着鼓勵着點頭的瞬間,綻放出迷人的笑容。
臺下,掌聲一片。
她開口,說,“感謝,感謝各位來參加我的生日晚宴,感謝爲我辦這場晚宴的父母,感謝陪我成長的你們。”她的目光,落在臺下他的身上,笑意更濃,彷彿在心底呼喚着,萊昂,萊昂,你終於來了!繼而,是長長的大段臺詞,她用高貴的語調,標準的皇室英文講完,優雅的頷首,鼓掌,然後離開,由她的養父宣佈開舞。
這個時候,她多想去找萊昂,同他跳第一支舞,可是她不能,她只能望着他的笑容,牽了一個政客十五歲兒子的手。
卡!
“很好安,開悶達吉開悶達吉!”塞繆爾用不純熟的中文胡亂的喊着開門大吉四個字,舒安失笑。
sam從另一側跑過來,漂亮柔軟的金髮在陽光下晃盪着,舒安忽而就想起兒時陽光下,她枕在石桌上,側着臉看睡着的秦慕笙,他漆黑的頭髮也是這般柔軟,蓬鬆的落在發頂上,金色斑駁的陽光裡,散發着柔軟的金色光芒。她常常會忍不住想要去觸碰他的頭髮,卻最終沒能鼓起勇氣,只是手指懸在空中,感受着他的髮絲偶爾掠過她指尖帶來的溫暖。
早晨拍完戲,中午坐在場邊啃漢堡的時候,楚雲端打來facetime的電話,舒安接通,啃着漢堡看他坐在那邊的辦公室裡,對她的漢堡蹙起眉頭,“塞繆爾就給你吃這個?”
她笑了笑,點點頭,含着麪包說,“我覺得很好吃啊!”
“poem呢?也不攔着你?”
楚雲端好笑的問。
“他說去參加一個冬裝發佈會。”舒安嚥下口中的漢堡想了想繼續說,“他這算不算是那什麼……”舒安想不起來給poem安插個什麼罪名,比如公款吃喝之類的。
“嗯,算。”大概楚雲端猜出她應該想不起來,順口接了話頭。
舒安笑。
楚雲端陪着她笑了會兒,忽然開口問,“舒安,百里東這些天沒有聯繫你?”
她想了想,想起手機短信裡百里東近來發的幾個短信,有道歉的,有說希望能談談的,舒安自始自終沒有回過,他也沒有打來電話。舒安本以爲他們之間的關係就這樣了,慢慢的淡化下去。
所以她就這樣告訴楚雲端。
他沉吟片刻說,“舒安,別理他,他如果給你打電話的話,告訴他你在拍戲,半年內不太可能回國。”
舒安聽話的點點頭,雖然很想搞清楚楚雲端爲什麼這麼說,可是經驗告訴她有時候聽話是沒錯的,所以她點了點頭,把最後一口漢堡塞進去,結束了和楚雲端的電話。繼而又跟囡囡通了電話,孩子很開心,正在跟雷諾打遊戲,舒安從視屏裡看到雷諾忙亂的模樣,從心底裡覺得好笑。
她一直沒有叫過雷諾父親,雷諾也從來沒有要求過,他甚至沒有給她講過關於她母親的事情,而自始自終,舒安也沒有問。她想就這樣下去也挺好,至少彼此間都是自然的交流。
下午的戲份比早晨的重,有一場舒安被老政客看上,在她衝去尋找萊昂的時候,被老政客攔住同他跳舞。
同樣,茉莉的眼睛要表達出所有的感情,因爲她臉上只能是高貴優雅合時宜的笑容,並且耐着性子同那個老頭周旋了幾支舞蹈,然而此刻的萊昂卻已經不見蹤影。她同老政客跳完舞去尋找萊昂的時候,卻沒有找到他,站在空地裡,淚流滿面,痛不欲生。
而sam的戲份就輕鬆的多,他只需要在她找他的時候急切的朝她衝過來,然後在她哭泣的時候,呆在角落裡目光無神的聽她哭就好。
下午拍完戲,sam和塞繆爾說請舒安去吃飯,最終卻不知怎麼變成了舒安給他們做飯。此刻舒安正站在dy在法國的房子裡給他們拉麪條,那兩個男人手忙腳亂在旁邊依照她的切菜,看得出來,塞繆爾切菜的技術很成問題,普通的滾刀塊都切得大小不一,最終被dy趕出廚房。 小說.前夫夜敲門: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