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握住秦慕笙開槍的手,目光裡透出一絲殺意。他絕對不可能放開舒安,絕對!
“是嗎?”
那被握住手的男人,卻是紋絲未動,只幽幽吐出一句疑問,眸中轉過一抹深邃的深沉,他將槍稍稍擡了擡,自認爲力量過人的楚雲端,竟是全然不能阻擋,他帶着槍,向他靠近一步,“楚雲端,我現在就可以結果了你,你說的那些,都只會是廢話!”
風吹過,樹林中一片窸窣的聲音。
楚雲端的緊張,反倒因爲這一片風,那幾片葉,落入地面。他沉聲笑,“秦慕笙,你就是這樣,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可得到的,你珍惜過嗎?”
秦慕笙的眸光,更沉了。
他垂首,肩膀一下一下的,聳動起來。
漸漸的,那肩膀的聳動,化作止不住的笑。
他的笑沉沉的,彷彿能在人心上擊鼓般沉重。他擡起頭,墨黑眸子裡殺意濃烈,“楚雲端,殺了你,我自會得到我想要的!”
咔噠,扳機扣動,卻不是秦慕笙手中的那把槍。
“當年,是你教會我開槍的。”
柔柔的聲音響起,舒安手中是一支瑞士迷你手槍,正與秦慕笙當年給她那把相同,“也是你告訴我,這把手槍的速度最快。”
秦慕笙,脣角勾了勾,似是輕笑了半晌,點了點頭,“是,這些,都是我教你的。我本以爲,你已經忘了。”
“我也不想記得。”舒安端着槍,小心翼翼得靠近秦慕笙。“可是如果我忘了,今日,你就要殺了我的丈夫。”
所以,是爲了楚雲端記住?秦慕笙知道這不可能,可她話中的意味,還是將他心口刺得很疼。他稍稍錯開眼睛,想要看進她眼裡,可她關切望着的卻只有楚雲端。終究有一日,她眼裡再也看不到他了。
無論他痛苦了多久無法放棄她,到今日,終於功德圓滿。因爲,她放棄他了。
“那麼現在,舒安,你是要殺了我?”
他側過臉,看向她。
舒安仍舊緊張的盯着楚雲端,頭也不轉一下的回答,“如果你要殺他,我會!”
“好。”
秦慕笙微笑,“舒安,這纔是正確的,這纔是你!”他大笑起來,甚至都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在不斷的顫抖,像是那風中被吹破的樹葉般難聽,手中的槍啪得落地,楚雲端瞅準機會朝着秦慕笙一個腿風過去,他卻動也沒動,只用一雙血紅的眼睛看向舒安,“記住,季舒安,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他的腿稍稍動了動,痛入骨髓。然而即使那般,他仍舊是一步、一步,走出了那個不屬於他的世界。
舒安,我曾經想過,填補滿你的世界,讓那裡只有我的名字。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你的世界確實被填補的滿滿當當,卻並非因爲我。對不起舒安,是我不懂得珍惜你的美好,那麼未來,你便好好的過,我……
他想起她曾經說,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他記得她在午後抱着一本叫做倉央嘉措的詩人寫的詩讀給他聽,那是一首,很長,很長的詩,他只記得一句,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轉經筒,不爲超度,只爲,觸摸你的指尖。
我將轉經筒搖了無數週,我以爲可以搖走那些佛家七苦,與你共同超度入那無輪迴的西方極樂,卻不料自始自終,卻連你的指尖,都無法觸碰……
直到秦慕笙的背影去了很久,舒安仍舊保持着握着槍的動作,一動不動。楚雲端走過去,幫她把手慢慢放下來,將她深深的抱緊在懷裡。舒安似是輕輕抽泣了一聲,身子不住的顫抖起來。
她從來沒想過,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的槍口會對準他!
她想起那一年他教她射擊的時候,她全然不肯好好的學,他動了怒,狠狠的將她的手臂抽出了血痕,她抱着自己的手臂蹲在地上哭的委屈而可憐,他卻一把扯起她送到射擊室門口,強迫她繼續拿槍,她不肯,他就打她,罵她,當着那麼多男人的面兒扯她的衣服,她嚇壞了,也氣壞了,抱着槍胡亂揮舞着不讓他靠近,他卻毫不畏懼的一步步走向她,逼着她說,“不想受罪,就開槍啊!季舒安,你今天不開槍,我就讓他們全部把你**一次!”
啪!
那槍開出去,擦着他的胳膊而過。將他的衣服都燒焦了。她一下子傻了,呆呆坐在地上,盯着自己的槍發呆。
他卻笑了,走到她身邊,把她從地上抱起來,送她回去療傷。卻顧不得自己的胳膊汩汩的冒血。她突然清醒了,明白他是騙她,騙她開槍的!
“慕笙,我爲什麼一定要學會開槍呢?”她茫然的躺在他懷裡,抽噎的摸他剛剛包裹的傷口。
“因爲,也許有一天,你用的着。”他摸摸她的頭髮,軟軟的。他的話不多,從來都不會安慰她,那是他所能做的最好。
“可是我有你啊!”她天真的抱着他的胳膊,諂媚的笑,“我有你在,我不喜歡殺人,不喜歡見血,我害怕……”她委委屈屈的抱怨。
“嗯。”他摸了摸她的頭髮,難得笑了笑,卻說,“可舒安,如果有一天,我恰恰不在你身邊呢?”
如果有一天,他恰恰不在她身邊。這一次,他是真的,不在她身邊了嗎?她竟然突然真的有點害怕了。
“雲端,你會陪着我是不是?”她仰起頭問他,“你不會,再也不會不在我身邊了是不是?”
楚雲端一愣,將她抱進懷裡發狠似的吻了吻她的額頭,“舒安,我再也不會,永永遠遠,都在你身邊!”那樣的事情,他決不允許發生第二次!
“嗯,雲端。”她默默鑽進他懷裡,卻覺得心口那個地方,很空很空,空的很難受。她想,大約是從前裡面塞着秦慕笙,他走了,她那裡就空出來。以後,只要楚雲端住進去,就不會再空蕩蕩的。
晚上舒安吃了很多,但仍舊有點兒精神不濟,早早就被楚雲端打發到牀上睡覺去了。起初,她睡得還算安穩,後來就漸漸的發現自己在夢裡遊蕩起來,那片全然是白的發光的夢境裡,什麼都看不清,也一點兒都不舒服。她找了許久,才找到一些隔着迷霧的混沌,便朝着那個方向尋了過去。
那是一棟很高,很高的樓,雪白的大樓裡,什麼都沒有,連人都沒有。她正準備離開,腳下卻被什麼絆住了,低頭一看,血淋淋的一個人。她驚恐的想要大叫,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門砰的合上,她嚇得慌不擇路得朝樓上衝過去,樓上一道漆黑的高大身影正立在門口。
慕笙!她一眼認出是他,更快的朝他奔過去,像是聽到了她的腳步聲,秦慕笙轉過頭來,他微微蹙着眉,望着她衝過來的身影,突然問,“你來做什麼?”
“我……”她也不知道自己來做什麼,爲什麼會來?
遲疑的時候,她卻發現,她周圍到處都是屍體,血淋淋的屍體。她驚恐的大叫起來,瘋了似的往他身上撲。可是他明明很近了,卻怎麼也過不去。他臉上帶着幾分怒意,沉沉的盯着她。
“別過來!”
她立刻聽話的頓住了腳步,“慕笙,我害怕!”
還是像當年那樣,對他軟軟的撒嬌。她做過錯事,觸怒他,總是這樣撒嬌比哭泣哀求都要管用的多。可是這次,卻不管用了,他一張臉陰沉的厲害,“舒安,一個人,沒辦法生活嗎?”
“沒有!”她倔強的回答,“沒有你,就是沒辦法生活!”
聽到這話,秦慕笙反倒笑了笑,然而他的笑容轉瞬即逝,竟然搖了搖頭,語重心長,“舒安,以後,好好自己生活。我所能做的,唯有,替你瞭解過去了!”
啪!不知從哪兒來的聲音,他的表情一僵,血崩開巨大的血花,朝着她撲過來。她又驚又怕,瘋了似的掙扎,猛地一個翻身起來,暖暖的陽光,正在她面前打轉。
舒安驚魂未定的喘息着,眼前的景物漸漸清晰了,就知道她是在自己的屋子裡。那夢裡的東西卻沒有像從前的夢般揮之不去,反而很快就散在了日光裡。
門動了下,楚雲端稍稍有些窘迫的臉出現在她面前,“舒安,我,我做不來拉麪,打了一隻碗……”
什麼?碗?
舒安扶額,她夢裡聽到的那聲音,大概,就是碗摔碎的聲音吧?真是個奇怪的夢,大概和昨天下午遇到的事情有關吧?她拿起身邊的鬧鐘看了看,天!已經早晨十點多,該死,她今天還得去錄個採訪!
跳下牀鑽進浴室一陣忙碌,衝到樓下的半路,卻被楚雲端攔截抱住,“我替你推了那個採訪。”他聲音溫和的說,把她放下在樓梯上,小心翼翼的衝着她諂媚的笑,“舒安,今天,你陪我去看看行禮的教堂吧?”
等等……
舒安撓了撓腦袋,她腦子裡剛剛好不容易恢復的思維因爲他那一句又徹底暈了。鬱悶的看向他,問,“我今天,沒活動了嗎?”
“沒了。我替你全部推掉了!”楚雲端乾脆利落的笑着回答。
“那poem?”poem難道居然沒有跳腳?
“啊!他,”楚雲端略帶結巴的白了白臉,舒安心底一陣悲哀,他肯定唄poem批得慘極了纔會如此,“他說,你會被我這種不負責任的老闆給毀了……”楚雲端揉了揉額頭,頗爲悽慘的笑道。
陽光裡,他的目光,其實很溫暖。舒安心裡那些亂七八糟的,總算漸漸的歸了位。她心裡稍稍鬆了口氣,眯着眼睛對他笑起來,“那我今天,所有的事情就是,陪你?”
楚雲端愉快的挑了挑眉,笑道,“反正,已經得罪了poem,我們好歹也要對的起他以後的嘮叨吧?”
那一天,他們去了行禮的教堂。 小說.前夫夜敲門: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