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夢趴在了桌子上,低低應了一聲“嗯”。
“算你識相!”海樂兒對此滿意極了,大踏步走出去。
傭人這才衝進來,扶起林夢夢,“少夫人,這……”
“幫我收拾一下東西,可以嗎?”她的頭太暈了,根本收拾不了。
傭人雖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是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一一疊好。林夢夢自己把箱子抽出來,將衣服放了進去。
“少夫人!”看着她拉着箱子往外走,傭人急急來追,“你要去哪裡?”
“以後好好幹,別再跟人對着幹了。”她拍了拍傭人的肩,看到她臉上的指印,心裡一陣疼痛,“對不起,我連累你了。”
“少夫人,您不能這麼說。”
林夢夢艱難地邁着步子往外走,方管家在樓下,一臉愁緒 地看着她。
“少夫人,要不等先等老闆回來吧。”他自然知道二人的感情,出聲道。他只是個管家,很多事情不能做主,但也不想她就這麼離開。
“不用了。”她撐着自己往外走。裘連翊雖然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什麼,但昨晚他挽着海樂兒一起走已經說明了他的態度。等他不過是讓自己傷得更深,更難堪罷了。
管家知道攔不住她,只能去打裘連翊的電話。
外頭,太陽很大,這麼一照,她的頭更暈。身子晃了幾晃,好一會兒才勉強穩住自己,再走路時,已經東倒西歪。
勉強在太陽下面走了半個鐘頭,終是體力不支,軟軟地倒了下去……
林夢夢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落入了一個火球裡,怎麼都無法出去,呼吸十分困難。她被烤得都快焦掉,只能不停地尋找,希冀能得到點點清涼。
一點涼涼的感覺從頭部沁入,她終於把頭伸出了火球,整個身體便舒服起來。片刻,有一雙掌握過來,指引着她朝前走,越走越清涼,她看到了一汪泉水,跳了進去。
好舒服!
等她睜開眼時,身上的熱浪已完全消失。她發現自己躺在牀上,額頭上還蓋着毛巾。伸手想將毛巾取掉,手卻被人桎梏着。她抽了抽,耳邊有人出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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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夢夢巡聲去看,看到了多日不見的裘連翊。他除了眼底有微微的黑眼圈外,哪裡都好,身上的衣服亦整潔乾淨。
都要做新郎了,自然整潔乾淨。這個想法一起,她的心都跟着酸了起來,難受得想吐。她捂着嘴反起胃來。
裘連翊迅速將垃圾移過來,放在她的臉下方。她乾嘔了一陣,什麼也沒吐出來。
“喝口水。”他遞來了水杯。
她本是需要補充分份的,但就是沒辦法接他的水,她沒有吭聲,倒頭睡了下去。
“還有哪裡不舒服嗎?”他問,語氣溫柔得緊。這樣的語氣,只會撩得她的胸口更痛。她扭了頭,用背對着他,不爭氣的眼淚卻已滾出來。
“林夢夢。”她的有意迴避被他看在眼裡,來呼她的名字。她一動不動,強力將眼淚往肚子裡咽,“我累了,想說什麼等以後再說吧。”
逃避也好,自欺人也罷,她現在很累,不想談及任何不快樂的事情。她閉了眼,真的去睡覺。裘連翊垂眸看了她一陣子,到底沒有說什麼,走了出去。
林夢夢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陣,直睡到太陽西斜。醒來時,精神好了很多。屋裡,照進來了淡淡的陽光,因爲是夕陽,透盡了無力,正如此時的她。
她對着夕陽發了好久好久的呆,直到護工進來送飯才清醒。裘連翊沒有再出現,方管家也沒在,護工告訴她,這裡是酒店。
她又住進了酒店!
海樂兒就要成爲裘家的少夫人了,可不該着她住酒店?
心頭涌起一股心酸,她閉了閉眼,再睜時,眼底只有蒼白!
門口,傳來輕微的聲音,有人把門推開。林夢夢以爲是護工,沒擡頭,眼眸所及之處出現了一雙皮鞋,男人的皮鞋!
皮鞋的鞋面被筆直的褲筒蓋住,只看一雙腳,就能猜出,來人一定不凡!她本能地擡頭,對上了裘連翊的臉。他沉着眸,雖然臉上依然看不起喜怒,但眸光都落在她身上,顯然是來關心她的。
這個想法不僅沒有讓她開心,反而更添了一股心酸。都決定和海樂兒在一起了,又何必再來撩撥她?
她收回眸光,眸底有着濃郁的失落,裘連翊近在眼前,她卻覺得好遙遠!
“好些了嗎?”裘連翊走過來,問,手習慣性地撫上她的額頭。林夢夢沒有動也沒有吭聲。他的掌心寬厚,源源傳來熱度,只是現在這熱度再也激不起她的情感。她閉了眼,露出了眼皮上深淺不一的血管。一張臉上沒有什麼顏色,此一時,倒顯得下巴格外尖細。
裘連翊只當她還在病中,較爲疲憊,沒有多說什麼,收回了掌。掌敷過之處,冷空氣浸入,冷得她直打寒戰。唯一的安全感撤離,她孤獨不安得幾乎要顫抖。即使這樣,都沒有開口向裘連翊表達自己的心情。
她只能裝睡。
裘連翊並沒有呆太久,他的電話響起來,即使壓低聲音,人已走到了門口,她還是聽到他道:“海樂兒?”
心臟,突兀一縮,極致用力,疼痛蔓延,無法隱忍,她用力咬緊了自己的脣瓣。脣瓣被咬破,很疼,但這疼痛永遠都比不過他就要和海樂兒走到一起來得深!
門輕輕被關上,他走了。
林夢夢這才睜開眼,指不覺間揪緊了被子,緊緊的。
裘連翊晚上沒有回來,倒是打了她的電話。
“晚上有事,回不來了,照顧好自己,要記得吃藥 。”他的語音低沉溫柔,對於林夢夢來說,已經遙不可及。她聽着他的話,想的是,他今晚和海樂兒要會做些什麼?
燭光晚餐,還是直接……
裘連翊並不是一個善於控制預望的人,而且對妻子人選一直都不是很挑剔。她一直記得,他只是隨口一提,奢莉就差點成爲他的妻子。而後,她也沒有費多少心力,就和他結了婚。
以前不理解,現在總算明白,對於他來說,婚姻只是服務於政治目的的,跟誰結都一樣。
她下了牀,看到了豎在屋角的自己的箱子。蹲下去,將箱子擺平,拉開。最裡層,放着一個紅紅的小本,是她的結婚證。來時匆忙,根本沒有做任何準備,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她竟把這個小本帶上了。
如今看到上面的大紅喜字,只覺得刺目又諷刺。照片裡的自己穿了一身大花襖子,雖然嬌俏可人,但與裘連翊在氣質上明顯差了一大截。她的平凡註定登不上裘家的大廳,可能不久的將來,這個本本就將變成廢紙一張!
其實,現在已經是廢紙了!這個國度,是不承認任何的在國外結成的婚姻關係的。
她把本子壓在懷裡,抱住了自己,纖瘦的身板蹲下後更顯孱弱,孤獨得像個被人拋棄的孩子!林夢夢的眼睛脹了脹,卻到底沒讓眼淚流下來。
……
接近凌晨,裘連翊和裘尚偵才從本傑明伯爵的府邸走出來。
裘尚偵擡腕看了眼表,車子已經駛過來,她沒有馬上上車,而是來看裘連翊,“這次機會一定要抓緊了,這是我們翻身的唯一機會!你叔叔把一切都交給了你,可不能讓他失望!”
裘連翊不語,只擰眉看着前方,情緒沒有表露在臉上,所以裘尚偵看不出他對自己的話是否認可。
“這次不是我需要你,而是你叔叔!這麼多年來,他把你當親兒子一般看待,在這緊要關頭,你要拿出一個兒子該有的風度,不要被一些兒女情長的事情所左右。”
她沒有明說,但已經表示得很清楚,是要他放開林夢夢的意思。
“我先去看看你叔叔。”她再定了他一眼才上車,那一眼代表的意思,兩人都清楚。
“老闆?”阿榮走上來,示意他,“您要回去嗎?”一般情況下,阿榮都是保鏢兼司機 。
裘連翊沉了一會兒眉,邁步往車上去,“回酒店!”
林夢夢一直沒怎麼睡着,雖然身體不好,十分疲勞,但一直睡得很淺。裘連翊推門進入的時候,她便完全醒了。
他沒有開燈,她只能看到他的大致輪廓。他修長的身體披一件風衣,依然一副舊上海灘霸主的模樣。她的目光迷戀地落在他身上,再也無法移開,心裡頭的疼痛絲絲點點滾出來。
“還沒睡?”裘連翊的目光銳利無比,捕捉到了她的黑瞳,開口。
林夢夢輕輕地“嗯”了一聲。她以爲他不會回來了的。
他坐下來,來探她的額頭、她的臉,他的指帶了冷氣,沾得她的皮膚一陣哆嗦。儘管如此,她沒有動,也沒有說話。自從知道他跟海樂兒提親後,兩人就陌生起來,她與他之間橫亙了一條看不見的壕溝,怎麼都跨不過去。
“早點睡。”他最後拍了拍蓋在她身上的被子,道。既而轉身,進了浴室。
他的手一離開,她便像被浮在半空中,失去了所有的保護,無着無依。即使浴室裡傳來嘩嘩的水聲,她還覺得孤單至極。數分鐘後,浴室的房門打開,裘連翊穿着睡衣走出來。
片刻,被子被掀起一邊,身側,有人躺下。林夢夢的心提了一下,一雙臂已經擁過來,將她護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