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夜色裡, 長手長腳的陸宥鳴從孟乾身後出來,斯文衝孟金窈行了個拱手禮,道:“我來看看你, 孟兄, 你還好嗎?”

???

要不是孟乾在, 孟金窈真想衝上去, 敲爆陸宥鳴的鹿頭。

都認識這麼久了, 突然這麼裝腔作勢說話,也不嫌嘔得慌!

孟乾輕咳一聲:“你們長話短說吧!”

說什麼?!

難不成鄭文煜那個癟犢子查到她身份了?!

孟金窈眼皮子一跳,要是讓孟乾知道, 她女扮男裝出去逛花樓,他跟戚柔非給她來個混合雙打不可!

不行, 絕對不能讓孟乾知道。

孟金窈急忙從屋裡出來, 想走近了跟陸宥鳴說, 匆匆下臺階時,猛的聽到陸宥鳴字正腔圓道:“孟兄, 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哎喲,我去……”

孟金窈嚇的腳下一滑,踩空了一個臺階,整個人直直摔了下去。

“小姐……”

“窈兒……”

孟乾和秋禾急急去扶孟金窈。

一臉尷尬的陸宥鳴快步過去,也想扶孟金窈, 但最終卻沒伸出手。

他沒想到孟金窈的反應竟然這麼大?

陸宥鳴這鹿腦袋是被驢踢了, 還是喝醉了發酒瘋呢?!

孟金窈扶着腰站起來, 沒好氣罵道:“陸宥鳴,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你面前站的是……”

“孟金窈。”

孟金窈:???

“我面前站的是孟金窈。”陸宥鳴又語氣堅定重複了一遍,“那個跟我一起喝酒, 教我行酒令,帶我……”

“打住……”

孟金窈覺得陸宥鳴再說下去,自己的老底都要被他全掀了,狠狠瞪了陸宥鳴一眼:“別扯這些沒用的了,就說你想幹什麼?”

“我想娶你。”

孟金窈瞳孔猛的一縮,一臉被嚇倒了的表情:“竟然有這麼喪心病狂的想法?”

陸宥鳴平常哄花娘時,嘴上跟抹了蜜一樣,可到了自己喜歡的姑娘面前,瞬間成了個鋸嘴的悶葫蘆。

秋禾拽了拽孟金窈的袖子,小聲道:“小姐,陸公子早就知道你是個姑娘了。”

“早就知道我是個姑娘也不行,這不是在扯淡嗎?”

孟金窈腦補了一下,陸宥鳴喊自己夫人的場景,雞皮疙瘩瞬間掉了一地。

孃的,太瘮人了!

不行,絕對不會行!

如果沒有永寧王府這檔子事,孟金窈就算拒絕了,陸宥鳴也不會再強求。

可現在如果孟金窈不嫁給自己,就要嫁給那個土都埋到脖子根兒的世子,他不想讓她守一輩子活寡。

“孟兄,我知道,我現在來求娶,有點趁火打劫的意思,但是嫁給我,總比嫁給那個病懨懨的世子好……”

“打住打住。”

孟金窈實在聽不下去了。

不過既然是孟乾帶陸宥鳴過來的,那孟乾知道他是來求娶的?

孟金窈飛快扭頭,看向孟乾,沒好氣道:“爹,您忘了阿昭還在永寧王府嗎?”

她要是嫁給了陸宥鳴,孟金昭怎麼辦?

孟乾大半張臉隱匿在夜色裡,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沙啞着說道:“我跟陸公子商量過了,永寧王府想用阿昭逼我們就範,可如果你嫁了人,阿昭對他們來說就沒用了。”

理是這個理,可萬一永寧王府惱羞成怒,對阿昭下手怎麼辦?

孟金窈想問,可話到嘴邊時,她又默默嚥了下去。

她都能想到,孟乾又如何想不到呢?

只不過是孟乾不想把她送進那虎狼窩,沒辦法,只能讓孟金昭以身試險了。

孟金窈心裡翻涌的情緒瞬間全化成了水,似乎要全從眼裡涌出來,她抽了抽鼻子,轉頭去看陸宥鳴:“陸老爺跟陸夫人知道這事嗎?”

她在京都的名聲不好,陸宥鳴是家中獨子,陸老爺跟陸夫人未必肯讓陸宥鳴娶她。

很大可能是,陸宥鳴壓根就沒跟他們說,自己就來孟府求娶了。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孟金窈就看到陸宥鳴不安的搓了搓手,但仍一臉篤定道:“我爹孃一定會同意的。”

“爹,王府那邊給了我們幾日考慮的時間?”

“三天。”

孟金窈長睫微斂了一下,遮住眼底的思緒,乾脆利落道:“陸宥鳴,三日內,你要是能說服陸老爺來孟家提親,我就嫁給你。”

孟金窈不想嫁給那個病懨懨的世子,也不想讓孟金昭受到傷害。

她不知道怎麼選,所以將決定權交到陸宥鳴手上。

“好好好,我這就回去跟我爹孃說,孟兄,你等着我啊!”

陸宥鳴呆了呆,反應過來後,一臉欣喜跑了。

跑到院門口時,又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忙折回來衝孟乾行禮:“孟世伯,晚輩先告辭了。”

剛好有下人來稟,說戚柔醒了,孟乾便同陸宥鳴一道走了。

他們站在院子說話的間隙,丫鬟已經把屋裡的燈籠點上了。

孟金窈甫一進屋,就看到那女鬼坐在她的妝奩臺前,豔羨看着她的首飾。

見到孟金窈進來,忙站起來,衝她笑笑。

孟金窈一臉疲憊坐在軟榻上,衝秋禾擺擺手:“你先下去吧!我想靜靜。”

秋禾有些不放心,但也知道孟金窈的脾氣,衝她福了福身子,轉身出去將門帶上了。

那女鬼當即飄過來,站在孟金窈五步開外,歪着頭問道:“姐姐,你想他來嗎?”

剛纔女鬼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陸宥鳴的求娶。

“我不知道。”

孟金窈蜷縮在軟榻上,將頭埋在臂彎裡,典型的逃避姿勢。

女鬼見狀,也不敢再問,只是在收拾那些騷擾孟金窈的野鬼時,下手更重了些。

——

日升日落,斗轉星移,倏忽間已到了第三日。

陸家遲遲沒有人來提親,反倒在第二日,永寧王府便遣人送來孟金昭的平安扣。

說孟金昭一切安好,讓孟乾不必憂心。

孟乾氣的摔了他最愛的天青色冰裂花瓶。

戚柔日日來看孟金窈,母女倆在一起時,都強顏歡笑不想讓對方擔心,可實則每個人心裡都繃緊了一根弦,每過一天,這根弦就緊一分。

到第三日,孟金窈一個人在院中枯坐到天黑。

秋禾拿着狐裘過來,披到她肩上,小聲勸道:“小姐,夜裡寒氣重,回屋吧!”

進了屋,女鬼又來了。

依舊坐在孟金窈的妝奩臺上,只是這次沒有對鏡梳妝,而是盯着桌上的一碗甜湯。

是秋禾拿手的酒釀圓子。

秋禾扶着孟金窈坐在軟榻上,將那碗甜湯端過來,遞到孟金窈手上。

“小姐,喝點甜湯,去去寒。”

孟金窈垂眸,看着碗中浮浮沉沉的圓子,一顆心卻格外的平靜。

秋禾蹲在旁邊,力道適中替孟金窈捏着腿,安慰道:“小姐,陸公子定是有事耽誤了,明天,明天他一定會來的。”

孟金窈輕輕嗯了聲,用勺子攪拌着碗裡的圓子,問道:“秋禾,你跟着我有十二年了吧?”

“是,奴婢六歲進府時就跟着你了。”

“好快,一眨眼,都過去十二年了。”

孟金窈伸手將秋禾拽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身邊,看着她額頭上還未消下去的紅腫,伸手輕輕碰了碰,道:“還疼嗎?”

秋禾吸了吸鼻子,搖頭:“不疼,早就不疼了。”

“阿昭的事情不怪你,無論那天誰跟阿昭在一起,王府的人都會抓他,你明白嗎?”

孟金窈目光平靜看着她。

秋禾鼻子一酸,眼淚瞬間就下來了,她不想讓孟金窈看見,飛快扭頭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淚,轉過頭,強撐着笑笑:“甜湯涼了就不好喝了,小姐,你趁熱喝。”

這丫頭怎麼還是一根筋,自己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怎麼還……

孟金窈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指了指不遠處桌子上的橘子:“幫我剝個橘子。”

秋禾抹着眼淚,剛起身,後頸猛的一疼,整個人軟軟跌了下去。

“你怎麼知道她在湯裡下藥了?”

女鬼飄過來,好奇看着孟金窈。

孟金窈將身上的狐裘給秋禾蓋上,涼涼掃了她一眼:“你眼睛都快粘到那碗上了。”

女鬼:……

這女鬼不是個貪口腹之慾的人,今晚卻一直盯着甜湯看。

而秋禾又是個急性子,明天就到給永寧王府答案的時候了,她今晚怎麼可能有心思給她煮酒釀圓子。

只有一種可能。

她在湯裡下了藥,想把她藥倒之後,替她嫁進去永寧王府。

那種虎狼窩,她自己都不願意去,又怎麼可能會讓她去!

女鬼單手撐着下頜,目光同情看着孟金窈,“陸宥鳴來不了,我的小姐妹說,他回去提要娶你之後,就被他爹孃關起來了。”

孟金窈沒答話,燭火下,一張白玉無瑕的臉上沒有絲毫情緒起伏。

這也太平靜了吧?

怎麼感覺孟金窈像是早就猜到了,陸宥鳴不會來!

女鬼猛的跳起來:“哎哎哎,你不會早就知道陸宥鳴不會來了吧?”

孟金窈扔給她一個‘還不算笨’的眼神。

女鬼死的太久了,腦子轉的比較慢,不解問:“那你還眼巴巴的,從清晨等到日暮做什麼?”

“誰說我等的是他?!”

“不是他,難不成是……”

女鬼驚恐睜着眼睛,一副“自己不小心戳破別人秘密,怕被別人滅口”的表情。

孟金窈轉頭,陰惻惻看着她:“沒錯,老孃從清晨等到日暮,等的就是蕭騁懷那個殺千刀的。”

要不是蕭騁懷這個短命的,她孟金窈怎麼會背上剋夫的名聲,惹上了永寧王府這個狗皮膏藥?

蕭騁懷他以爲自己換了個殼子,這件事就能一筆勾銷了嗎?

既然他不來找她,那她孟金窈就去找他。

剛好,新仇舊賬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