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毫無期限的等待

169 毫無期限的等待

喬思的雙睛突然被熱氣薰得難受,熱淚奔涌擠上了眼眶。

她虛浮地走進廚房,小頭顱一傾斜,直接靠在了他的寬背。申莫瑾之前沒聽到聲響,身子明顯一僵,隨之就有雙小手乖巧地環上他的腰,彷彿溺水的孩童無助地攀着一顆大樹。

申莫瑾關了水,正要轉身,滾熱的液體卻突然滲入襯衫,打溼了後背。

他心裡一急,轉身捧着她的臉頰,那梨花帶淚的模樣兒看得他心裡一個難受。

喬思也不躲不閃,淚眼朦朧地看着他,不久小身子滑了下來,蹲在地上抱着他一雙有力的小腿無助地嗚咽着。

申莫瑾看到她黛眉下那精繪的睫毛沾染着晶瑩,心裡別提有多澀然,蹲下來緊緊圈着她的身軀。她沒說話,可身體顫抖得厲害。他知道她在害怕,也在彷徨。

打那天見到蘇東福起,她就不再哭,可一臉生人勿進的樣子更讓他擔憂得不敢離開半步。

申莫瑾將下巴擱在她黑乎乎的髮絲上,疼着哄着:“對,就要哭出來。哭出來就沒事了。相信我。”

像得到了赦免一樣,這幾個星期洪水猛獸般纏繞着她的愧疚、委屈、心酸一併爆發。她開始嚎啕大哭,抓着他的衣襟怎麼都不肯撒手。

“哭吧。沒事。”

“過一會兒準沒事了。”

哄着喬思睡了,申莫瑾筋疲力盡地坐在牀邊,卻不敢離開。哭出來是好事,能發泄出來代表心裡某些情緒已經破繭而出,她也不必困在那樣讓人鬧心的思想監獄裡。

折着的眉頭終有一刻的舒緩。

他修長的食指落在她披散的髮絲上,一下一下地划着。嘴邊終於勾勒出舒心的笑容。如果能繼續這樣,那就好。都會好起來的,他對喬思的承受能力有着千百份信心。

可申莫瑾尚且能在房地產業訛詐風雲,扭轉乾坤,可他怎又會知道,接下來的狀況不僅不如期待中的轉好,反而日愈嚴重。

她徹底絕食了。

那場大哭非但沒有帶走席捲的悲哀,似乎更堅決了她自己莫名的信念,拒絕任何人對她好。

傭人在第三次碰壁泄氣地走下樓時,申莫瑾的手機正好響起。瑪麗十萬火急地在那裡念:“申總,不管你現在走不走得開,都得見上華盛代表一面。上頭髮話了,你要再不出現,那合作案不僅徹底擱了,還撤走其他方面的資金。”

申莫瑾瞥了眼樓上,難爲地默了默。

“申總你倒是說話啊!天啊,再這樣,泰晟真要出事了!!”

半晌不見他有迴應,瑪麗還以爲自己打錯電話了。正準備開聲,他簡短地回:“知道了。”

語氣不怎麼好,擱電話的時候也沒怎麼禮貌。她似乎好久沒看見申莫瑾這樣了。

“申先生,我是真沒輒了。您試試吧?”

申莫瑾低頭凝着她手裡還冒着熱氣的飯菜,這次不再猶豫,奪過盤子蹭蹭幾聲的走上樓。

“喬思,吃飯。”不知是第幾次跟她說這話了。只有這一次,不帶誘哄的語氣,平淡得讓人心驚。

“我想離開。”

喬思看着他,重複着幾日來唯一說過的那句話。不想他這次直接當耳邊風,走到她牀邊一邊勺起飯菜一邊冷硬道:“抱歉,不能。”

她心灰意冷地別過頭,咬着乾裂的嘴脣道:“我不吃。”

“吃!”

他一下命令着,飯菜咄咄逼人地遞到她嘴邊,大有你不吃我揍你的姿勢。

喬思也愣了,不知爲什麼他心情低落得莫名,她堅持己見,抿着脣也不說話。

“張嘴巴聽到沒有?”

“我病好了,可以離開了。你困着我做什麼?”

說困,其實申莫瑾並沒困着她,隨時要走出這幢別墅,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只是她身子現在軟綿綿地,不吃飯沒有力氣,況且申莫瑾對她的好她知道,她只是不想硬碰硬地去解決這件事。至少,得爭取他的同意在先。

不想申莫瑾反常地放下碗,鏗鏘一聲有點突兀,“你病好了?你已經患上七成憂鬱症了你知不知道?我讓你離開你會好好吃飯嗎?”

見他強硬地把菜餚衝到她嘴邊,喬思氣急地推開,又一次讓碗裡的菜餚溢了出來。

“你不答應我我就不吃!”

所幸申莫瑾穩住了,可這下也把他這個月來的心痛、委屈、陰鬱兼耐性消磨殆盡。他心口某種高高疊起來的情緒尖端終於裂出了一個縫口,手重重地把碗砰一聲置放在桌,嗓音清冷不耐:

“你愛吃不吃,不吃就餓着!以後要去要留也悉隨尊便,沒人會再理你。喬思,世界上沒有一個等待是毫無期限的!”

他說這話是很氣憤,脖子上微凸的血管甚至泛着淡淡的紫紅色,雙目聚出劇烈的不耐,埋藏了半年的等待和絕望已經是無法遏制地滋生。

申莫瑾不再看喬思的神情,擱下碗,轉身抄起外套旋風似地離去。

喬思激動的表情戈然而止,盯着他離去後餘力還在震盪的房門,久久,嘴邊才緩緩露出一個荒蕪的笑容。申莫瑾的話一個一個字地落在心尖,幾小時後卻仍然鮮活,困着她的心臟來回扯動,即痛還輕,那種熟悉的傷痛,她縱使不想再經歷,卻還是毫無預警地來襲了。

她垂眸自嘲地笑了,眼眶腫脹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