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亂糟糟的思緒都顧不上了,溫檸瞪着一雙大眼睛,眼看着母親開始翻白眼,那模樣隨時都可能暈過去,她嚇得幾乎要尖叫出聲,剛纔壓抑在心底裡的憋屈,讓她恨不得立刻死掉的心臟,在那短短的一刻鐘,好像什麼都沒有了。
剩下的,只有母親看起來又要昏厥的模樣。
“怎麼會這樣?”
帶着護士急匆匆的趕來的人仍舊是joy,在看見站在病牀旁,努力的抓住溫母的手的溫檸,他臉色也跟着大變,連聲音都急促了許多:“溫小姐,你在幹嘛!”
嘈雜的世界,戛然而止——
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一次的話,她寧願自私。
就算被罵不孝,就算母親不認,溫檸也只想爲自己認認真真的活一次。
自從父親去世後,從前好像小公主的她,沒了自己的自由,甚至,連自我也沒有了。
她愛的男人,她沒辦法跟她在一起,她接受這樣的命運。
但是那無邊無際的恨意,她真的,一點也不想接受了。
她不是銅牆鐵壁,她承認自己的脆弱,被人罵就被人罵吧,可是現在的她,沒有能力爲父親報仇,甚至,對於她來說,活着,比死去還要更加痛苦!
要承受母親隨時可能離開她的恐慌,還要承受來自於母親的無邊無際的恨意,她只要稍微那麼一心軟,甚至外界只需要加給她那麼一點莫須有的東西,她都得承受來自於母親的厭惡和痛罵。
溫檸笑着,耳邊醫生和護士慌亂的聲音好像也遠去了,留給她的世界,除了蒼白和無力,再也沒了其他。
就這樣吧?
“溫小姐!”飄遠的世界,溫檸耳邊傳來熟悉的驚呼聲。
如果可以,她寧願自己這輩子,不姓溫!
——
半夜十二點,景市第一醫院。
展越趕過來的時候,除了住院部門口傳來的急救車的聲音,還有一個護士長從容不迫的下令聲,四周安靜得有些可怕!
“你來了。”
今天晚上,剛好輪到了蕭何值夜班,他一早就等在了住院部的大門口,遠遠的看見那具高大的身軀飛快的往這邊趕過來,蕭何眼底一閃而過了一抹複雜。
他倆是好些年的老朋友了,可是在蕭何所知道的範圍內,展越還真只爲溫檸的事情,趕到得這麼迅速。
如果碰上前兩天剛跟他傳出緋聞的那宋家小姐,還真不知道他到底要將人家隨隨便便丟給誰處理呢!
“嗯。”
展越上了臺階,只來得及速度飛快地看了自己的好友一眼,已經大步往前走去:“人在哪裡?”
說來也巧合,蕭何即使晚上值夜班也不會到溫檸十二樓去,但今天晚上,剛好爺爺在他出門的時候打來了電話,說是一個認識的伯伯,這會兒正在醫院住院,讓他閒下來的時候也過去看一看。
蕭何遵令,帶上了水果過去看看,卻怎麼都沒有想到,他人才剛剛出現在十二樓,就看見兩個護士扶着人事不省的溫檸從其中一個病房裡面出來。
連他要看的病人也顧不得看了,蕭何一臉詫異的追上去,讓護士隨便將溫檸放在了一個空着的病房裡面,粗略的問了一下,才知道她原來在她母親的病房裡給暈過去了!
溫檸母親的病情蕭何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了,可病房裡暈過去的人不是她那個母親,反倒是她?
“在十二樓休息着呢,也不知道這會兒醒了沒有。”蕭何輕微嘟噥了一聲,說起來也挺奇怪的,他剛纔粗略的給溫檸做了一個檢查,其實看起來她並沒有什麼問題,她身體正常健康得很,可偏偏他等在病房裡好一會兒,溫檸硬生生的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展越已經進了電梯,擡手就按向了上樓鍵,看得蕭何心驚膽戰的,身子也跟着靈活的鑽入了電梯裡面。
眼看着樓層一層一層的上升着,展越一直沉默着等待電梯到十二樓,可這時間,似乎過得格外漫長。67.356
蕭何漫無目的的到處亂看,等看到了展越身上,才微微愣怔了一下,顯得有點微微的驚訝,他瞅着展越:“你怎麼了?怎麼看起來……”
這才幾天沒見呀,爲什麼他面前的這個好友,跟病房裡躺在病牀上的溫檸有的一拼,兩個人看起來,竟然是差不多的憔悴呢?
“什麼?”展越冷眸一直注意着電梯上跳躍的電子屏幕,心臟,在等待着電梯上樓的時間裡面,好像快要爆炸了一樣的不耐煩,聽到蕭何的聲音,他只是微微扯脣,完全沒有放在心上的問了一句。
蕭何閉嘴,謹慎的選擇了什麼都不說,“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
展越懶得再看蕭何,他滿腦子都裝着溫檸暈倒的消息,只恨不得自己下一秒不能看見溫檸,連早上發生的事情,莫塵出現的時候,溫檸理所當然站在了莫塵的那一邊,他似乎也忘掉了要跟她計較。
“喂!”
電梯門打開,蕭何眼看着展越的速度比趕着去投胎還要快,頓時哭笑不得,瞪着一雙黑眸看着跑錯方向的展越:“你上哪去?病房在這邊呢?”
展越沉着臉,回頭那目光,恨不得將蕭何給生吞活剝了。
這能怪得到他嗎?
蕭何一臉無辜,不過知道展越着急,他也沒有故意慢吞吞的走,相應的將速度放得快了一點,走向溫檸臨時被他安置的病房。
“人就在裡面,剛剛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暈倒了,但暈倒的房間是她母親的病房裡面。”不知道溫檸這會兒醒了沒有,但蕭何明顯已經不打算進去湊這個熱鬧了,囑咐了展越一句,他高大修長的身軀往旁邊的塑膠凳子上一坐,翻了個白眼扔給展越一句話:“人要是有事,記得喊我。”
展越黑眸微眯,知道蕭何剛纔通知他都是看在他們多年好友的關係上面,他輕吸了口氣,只微微一點頭,並沒有說多餘的感謝,轉身推開了病房門。
放眼四壁,除了白,還是白。
一片死一樣的慘白,看得展越的心臟彷彿都跟着輕輕顫動了兩下。
呼吸聲因爲那一路的奔跑而稍微粗重了一點,他頓了頓,才低眸,看向躺在雪白的病牀中央,看起來毫無生氣,依然睡着的女孩子。
熟悉的眉眼,依舊是那個幾乎已經刻入他骨子裡面的女孩子。
可是,在短短的幾個小時之前,他們才分開了。
他從監獄離開之後,甚至沒有回去鼎天。
其實多餘的,已經不需要陸年再去調查什麼了,從宋天星那裡回來之後,他想,他是完完全全的相信了陸年的那些調查結果,一定是完全真實的了。
就算沒有完整的物證,但人證,已經有了。
而這個結果,溫檸也早知道了,所有人當中,只有他一個人,被一直矇在鼓裡!
難怪,三年前,她那麼堅定的選擇要離開。
難怪,三年後,就算他們又重新在一起了,就算他們都互相知道對方的心中根本還有自己,她仍舊不願意,從來不願意鬆口。
是因爲所有得事實真相她都知道了,所以,纔沒辦法過去自己心底裡的那一關嗎?
一連兩次都差一點提到了那件事情,卻從來沒有一次真正的對他坦白了,因爲這件事,是她心底裡一到永遠不會癒合的傷口嗎?
展越什麼都不知道,此刻看着這麼靜悄悄的躺在牀上,毫無生機的溫檸,他的心底裡,又快又急的掠起了一抹悲涼。
長了薄繭的指腹,輕柔又緩慢的在溫檸柔軟的小臉上輕輕劃過,柔軟的觸感讓他感覺自己沉重的呼吸似乎都變得輕快起來,可是心底裡的那股壓抑,卻好像無時不刻不跟着他。
這足足三年時間,他無法想象,溫檸這麼一個女孩子,是怎麼一個人帶着這樣的秘密,生活了整整三年的!
“阿檸,爲什麼,從來不說呢?”薄脣的嘴角抿出了一抹苦笑,短短半天時間,展越的下顎上已經多了一層微微的青灰色。
可是他全然不在意,他所在意的,只有此刻躺在病牀上,人事不省的年輕女孩子。
他難以想象她到底是怎麼在自己的母親病房裡面暈倒的,而且,足足堅持了三年之久的她,到底需要什麼樣的刺激,纔會在自己的母親的病房裡面,就這麼給暈過去了。
溫暖的手指,從溫檸的臉頰,慢慢停留在了她蒼白得找不到血色的嘴脣上,乾涸的手感還沒有她臉上的皮膚來得更好,但展越的心臟,卻跟着那張他熟悉的嘴脣,而漸漸變得艱澀難忍。
他的心,伴隨着她的難受痛了一次又一次。
可並沒有那一次,好像此時此刻這樣刺激到他所有的感官。
那種窒息的感覺並不好受,好像快要湮滅了他唯一的呼吸。
蕭何在門口等了也不知道究竟多久,等到溫母那邊最後的結果出來了,他才終於忍不住敲溫檸病房的房門。
展越再出來的時候,那低沉得快要滴水的神情,連蕭何也有點看不入眼了。
他是擔心溫檸生病而展越不知道,可不是想要這個男人過來,被溫檸的一個暈倒折騰得面目全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