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芷柔的手實在疼得厲害,盛怒中的曲耀陽慌忙抓過她的小手衝進了一旁的洗手間,打算先用冷水幫她鎮定些神經。
他們走了,那幾名保安便來吆喝蘇曉跟裴淼心出去。
蘇曉氣不打一處來,到底在別人的地方卻並不敢撒野。彎了身去拉仍然摔坐在地上的裴淼心,這一拉,才發現她的腳踝已經腫得厲害,甚至一片青紫到再站不起來。
“淼心你的手怎麼了?”
仍然有些恍惚的小姑娘側了頭,這才發現自己的左手臂剛纔因爲夏芷柔的用力猛壓,這會也呈現出微腫的模樣,甚至還破皮見了些血肉。
“什麼啊!她剛剛明明是壓在你的手上,真正疼的人是你,她憑什麼那個好像被你害了的模樣?!她就是裝的!她故意在曲耀陽面前裝!”
“蘇曉!蘇曉……”牟然清醒的裴淼心趕忙去拉住蘇曉衝動的背影,“我……沒事,只是有一點點疼。我腳有些脹脹的,就像斷了不是我的一樣。我好努力想要自己站起來,可是我……我站不起來。你可不可以幫幫我,就幫我這樣站起來?我不想再待在這裡了,真的一點都不想……你帶我離開……我們回家好不好啊?”
她總想要在一個人最狼狽的時候,趕緊從這裡離開。
蘇曉紅了眼睛,“你就讓他這麼欺負你啊?你不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小姐妹兒了,你現在不開心,你還讓他們這麼欺負你!”
“蘇曉,你真心愛過一個人嗎?如果有,且用盡全力去愛過這個人,到頭來他還是不要你,除了漠然,你的心裡一樣都留不下來。留不下來,就不覺得是欺負,不覺得是欺負,也就不覺得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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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養了幾天手傷腳傷,沒想要再讓他擔心或徒增煩惱,她連就近的醫院也沒有去,就自己在附近的超市買了幾塊陣痛的膏藥來貼,只聽說是好好睡上幾宿,該吃的消炎藥吃着,這樣它就會好。
依然每天早上爲他煲湯送湯,知道他不會喝,習慣,卻已經成了一種莫名的堅持,好像不做生活裡就會少了些什麼。
裴父裴母那邊亂作一團,報紙新聞上也多見,說是“裴氏”或將進入重組,如果重組不成,很有可能就會崩盤倒閉。
她也不敢回裴家,知道他們現在有多需要幫助,可她……也是真的幫不上忙。
早上接到表姐賴雅欣的電話,說是好不容易從國外回來,這次就打算在k城待得久一點,知道她一個人在家裡閒得發慌,所以就約了她出來打高爾夫球。
裴淼心不會打高爾夫球,又因爲腳上傷痛的關係,想這樣就拒絕了,好繼續在家裡待着。
“聽說你跟耀陽外面的女人在健身會所裡大吵大鬧?”賴雅欣亦是一語道破夢中人。
“沒有,表姐,只是誤會一場。”
“你別騙我了裴淼心,就你那點小破事騙得了姨媽姨父卻騙不了我。哪個男人在外面沒有點花花腸子,不需要女人收拾?總之我給你說,拿捏有度纔是你們相處的唯一方式。如果他外面的女人這麼不給面子,你就告訴我,我自然有辦法讓她知道我們家的女人都不是好惹的!”
不敢再跟賴雅欣閒扯下去,那個大自己五歲的表姐,從小到大爲人處世的方式她都太過清楚,這人世間的東西對於她來說,似乎只有想要和不想要之分。
曲耀陽不愛自己,是自己追了他六年,到現在才明白的東西。
努力堅持、努力並不放棄,總以爲這樣他就能回過頭來看看自己,卻哪曉得,原來不管過了多久,她永遠都是他心裡“無聊幼稚”又永遠長不大的小女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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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跟賴雅欣約了出來見面,來到俱樂部的門口,裴淼心一眼就看到站在門邊打扮得十分熱辣,穿着超級短裙卻帶着鴨舌帽的表姐賴雅欣。
賴雅欣詫異地望着面前的裴淼心,“小姐,你是怎麼了?沒聽我說要來打球麼?你怎麼會穿成這個樣子?你真以爲自己家庭主婦啊!隨便套件衣服就能出門了嗎?”
裴淼心站在原地一臉無辜地望着賴雅欣,自從嫁給曲耀陽以後,爲了做好一個稱職的家庭主婦,她已經很久沒有約過以前的朋友,也很久沒有業餘生活,這樣簡單的t恤加牛仔褲,已經是她最好的裝扮了。
賴雅欣無奈嘆了口氣道:“我知道姨父的公司現在出了點問題,如果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也不會給我這個侄女打電話。可你也知道我跟你表姐夫之間的婚姻是用什麼在維持,我幫他構建上流社會太太圈的人際社交,他許我段家二少奶奶的一世榮華。”
“姨父的事情我不是不想幫忙,可段家的那場爭產官司以後,你表姐夫拿到的股份也不多,他現在一副心思就在他的外灘生意上頭,這個時候再讓他拿錢去救一個已經千瘡百孔的‘裴氏’,他絕對是不願也拿不出手,除非,我想就這樣跟他把關係搞僵甚至離婚,不然逼他也是沒有用的。”
裴淼心眉眼一跳,竟沒想到裴父的電話已經打到表姐賴雅欣那去了。
賴雅欣嘆完了氣又斜了一雙迷離嫵媚的鳳眼來望裴淼心,“不過淼心,你也別說表姐沒有幫你,你跟耀陽的關係不佳,則更別指望他會幫你。但這俱樂部裡邊隨便抓個人都是過億的身家,而且個個青年才俊,要是你有興趣進去換一艘船搭,這事兒要能成了甭說是你爸的公司,就是你自己,也不會再像現在這樣煩心。”
裴淼心看出表姐的意圖,立時就往後退了一步,“我結婚了,表姐!我已經結婚!”
賴雅欣蹙眉冷笑,“你跟誰結的婚?你去,去叫他過來給我看看,我看他承不承認!”
賴雅欣總有這樣那樣的本領,幾句話就讓想要反駁的人再出不了聲。
她拉她去換了早就準備好的衣服和運動鞋,眼尖的賴雅欣還是一眼就看到小姑娘微腫的腳踝,“這是怎麼回事?曲耀陽他又欺負你?”
裴淼心試圖用手遮了遮其上的紅腫,“沒事,只是有天不小心走路的時候摔了一跤,然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我吃了藥已經好了許多,表姐不要擔心。”
賴雅欣盯着那片青紫沉默良久,彎脣的時候擡頭看她,“那就走吧!男人最喜歡招人憐愛的女子!你就這樣,最好不要改,自然有比你的他更好的男人願意珍惜你!”
直到正式開始打球,裴淼心也沒明白過來賴雅欣的意思。穿得太過熱辣的賴雅欣根本就沒有辦法打球,只能拿着球杆跟在自己的一邊,認認真真看着自己揮杆打球。
高爾夫這種運動,以前裴父出來談生意的時候總會帶上她,卻是他在邊走邊談生意,她頂多在其他叔叔伯伯的誇獎聲中揮杆試着打一兩下。再後來是因爲曲耀陽喜歡打高爾夫,他四處從小就是個中高手,幾乎每隔一個禮拜都會過來一次。她還不是他的小妻子時,只要一找不見他就會飛奔來這裡。她纏他,叫他教她打球,叫他陪她散步看景。
那時候他還不想讓家裡的人,尤其是他父親曉得太過怪罪他和夏芷柔的關係。所以他躲她讓她,明明不喜歡卻還要假裝堅持,那幾年,所有所有的光景,她無怨無悔地愛過一個人,可現在,還是被他的冷漠與不耐煩傷得不行。
“哎呀!球過界了!”賴雅欣單手放在自己的額頭,遠遠眺望着裴淼心那一記太過兇猛的揮杆。
直到空中那一點徹底在視線裡消失,這才低下頭來看身旁的球童,“那邊是誰的區域?”
球童回答:“原來是‘藝能高科’的蔡董喜歡在那一塊活動,不過聽說現在在那邊正招呼朋友的,是蔡董的三公子蔡正偉,來的,也都是他幾個朋友。”
“知不知道都是些什麼朋友?”
“聽前臺的人說,其中一個是‘羅紡建設’的二公子,還有省公安廳朱副局長的小舅子。”
賴雅欣一聽就笑彎了脣角,剛側頭去望裴淼心就見小姑娘慌忙向後退了退步伐。
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冷哼了一聲,“難道到現在你還不明白我今天帶你來這裡的意思?”
裴淼心蹙眉,“我知道表姐你是爲了我好,可是……我現在還是有夫之婦……”
“什麼有夫之婦?聽起來真是好笑!姨媽姨父還不知道你們之間那些事情,可我看你……到現在還是個小處吧!”
賴雅欣的眼睛煞是犀利,一下就打得裴淼心沒有還擊的能力。
“古人都怎麼教你來着?沒有發生過關係就叫沒有夫妻之實,沒有夫妻之實就是有名無實!你現在對他外面的女人根本就沒有招架還手的能力,你連最後就剩下的‘名’也快沒有,試問,一個沒名沒實的有夫之婦到底算是哪門子的有夫之婦?忘了姐姐我是怎麼教你的來着?能讓你傷心的只有你真愛的,可你真愛的並不想要你,那又何苦讓自己傷心難過?”
賴雅欣說完了話就轉身,坐上場地車讓球童載着往隔壁的區域去撿球。
裴淼心獨自拿着球杆站在原地不動,臨了還被賴雅欣丟在原地讓她清醒一下,她仰頭看這塊青草地的天時,只覺得天空湛藍萬里晴好,照得她有些晦暗的心仍然隱隱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