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內寬約一米出頭,高近兩米,中間擺放一張椅子,她正坐在椅子之中。
轎中四面貼紅,外面響着嗩吶鑼鼓,吵得人腦袋直‘嗡嗡’。
可這樣熱鬧場景、喜慶的色澤,在此時卻詭異的給人一種陰森可怖的感覺。
宋青小目光一冷,揮掌往兩側轎門拍而出,靈力在拍上轎廂時,卻被一股無形的禁制給擋住,反折回來的力量將她彈回座位之中!
看來她又一次着了道!
只是這一次與上一次主動邁入顧宅不同,顧宅中的‘人’能在她有所防備的情況下將她送入局內,確實極爲厲害了。
她站起身來,轎子正飛速往前移動,速度快得如飛一般。
因轎體移動過快的速度,一側的掛簾隨風晃動,發出‘呼呼’的聲響。
宋青小抓住這掛簾往一側拉開,外頭是一條漆黑的街道,整條街道籠罩了灰濛濛的大霧,兩側半個圍觀的人影都沒有。
轎子前後方看不到擡轎的人,僅看到一個穿着喜慶的女人在前頭領路,不時揮舞着‘她’手中的錦帕,每揮一下,便有一道尖銳的女聲‘咯咯’的笑:
“新娘子來嘍!”
那女人穿着一身暗紅喜服,但衣袍卻顯得有些過大且不合身了,像是掛在‘她’身上空蕩蕩的,隨着‘她’往前走而擺動間發出‘呼呼’的聲音。
最爲瘮人的,是明明兩側沒有送親的隊伍,但鑼鼓嗩吶的聲音卻嘹亮的響起,彷彿就在轎廂前後響奏!
這聲音明明嘈雜非常,但配上週圍空無一人的環境,便越發令人後背發寒了。
因轎子移動過快的速度,導致那灰濛濛的街道疾速退後,速度快得如飛一般。
此時宋青小孤身一人入局,身邊沒有幫手,四周有妖邪作祟,危機重重。
但她心中清楚,越是情況危急,便越是需要冷靜沉着。
‘今夜’是顧、楚兩家子女大婚當晚,顧宅擺了喜宴等着新娘子前來,此時她坐在喜轎之上,前方有引路的‘人’,莫非此時自己成爲了那個即將被引入局中的新娘了?
傳說之中,顧、楚兩家婚事未事,楚女突然死亡,接着喜事變喪,兩家翻臉成仇!
顧家之子出生有異像,傳言裡他是活不過十八之數,但後面宋青小特地問過那講述故事的少年,他曾肯定的說過,楚女死後,顧氏之子是活過十八的,只是從那以後,顧家便家道中落。
從兩家因楚女之死結怨可以看出,楚氏女的死因絕對非同尋常,顧氏之子能熬過生死劫活過十八,恐怕與楚氏女的死脫不了干係。
如今她入了局,情景重演,恐怕到時死的就會是她了!
正思索之間,那轎子飛快越過街道,轉角之後便見到前方高高的府門了。
府門之外的廣場頗爲眼熟,地面鋪着青磚,那府門之上掛着一方漆黑牌匾,上面以紅漆書寫着‘顧府’二字。
這是兩百多年前的顧府,那黑漆簇新,上面題書的紅漆也並沒有被陰氣腐蝕而變形。
門口蹲着兩頭石獅,上面繫了紅彩,兩扇硃紅的大門往裡敞開,等着轎子飛入。
但這些宋青小知道只是幻覺,大開的府門之後一片漆黑,如準備吞噬獵物的巨獸,不能讓轎子被擡入其中!
一想到此處,宋青小當機立斷再次擡臂往轎廂一側拍了過去!
這一次再拍時,她打出了八成靈力,憑藉她與銀狼合二爲一之後的丹境實力,這一掌拍出之下,那正往前飛速移動的轎廂頓時重重一抖!
四周陰霧詭異的蠕動,那先前還吹拉彈唱得極爲起勁兒的嗩吶鑼鼓聲頓時一滯,四周彷彿瞬間便安靜下去了!
走在前面揮着手絹的‘女人’動作一頓,‘咯咯’的笑着:
“新娘子發火了!”
她這笑聲聽起來不帶半分笑意,反倒令人毛骨悚然,帶着一種幽幽的陰冷之感,緊接着四周霧氣飛快的往轎子的方向涌了過來,化爲絲絲黑煙從轎子頂部、四周的縫隙鑽入其中。
那些黑霧一涌進來,宋青小驟然感覺重重如山的壓力往自己禁錮而來,這些細長的黑煙化爲一條條無形的枷鎖,想將自己困鎖在這轎中。
“哼!”
她冷哼一聲,這種情景,與當初在亡秦非楚中時,楚可以陰氣纏她相似。
但今非昔比,此時這些陰魂要想將她困住,可不是易事。
宋青小牙關一咬,手掌一動。
她手腕上的銀狼印記一閃,手掌化指爲爪,靈力覆蓋之下,手背長出片片光亮的鱗甲,她一爪揮出——
靈力拍散黑霧,‘砰’的一聲擊落到那轎廂之上,鋒利的爪甲將那硃紅的轎廂抓出數條裂縫!
轎廂一旦受損,拉拽的速度頓時一滯,宋青小足下一跺,一股靈力從她腳下蔓延開來,將轎廂底部瞬間便凍住!
喜轎停在了入口處的臺階前,站在臺階之上的女人頭也不回,但卻已經不笑了:
“新娘子不聽話了!”
‘她’說話的功夫間,街道四周的陰氣再次蠕動着,化爲一股股黑色的鎖鏈,‘嗖嗖’粘黏在轎子的頭頂、四周,拉拽着轎子往顧府而入。
底部的陰氣浮了出來,無聲的將那些淡藍色的冰晶腐蝕、包裹。
隨着宋青小的攻擊一阻,那女人彷彿又拉開嘴角笑了,四周先前消失的嗩吶、鑼鼓聲再次重新響了起來。
轎子被緩緩拖上臺階,眼見即將被拉入府門之時——
‘嗷吼’!
一道霸氣至極的狼嚎突然響起,聲震四野,將喧天鑼鼓聲全部壓過!
那走在前方的女人身影一個晃盪,轎內一股凜然可怖的氣勢騰昇而起,澎湃的靈力瞬間將聚攏而來的陰氣驅散,銀光一閃之間,一頭巨大的銀狼幻影憑空出現,‘轟隆’一聲將那紅得詭異的喜轎衝破!
轎體四分五裂,碎片飛濺開來,宋青小跳落下地,殺氣凜然的銀狼幻影站在她的身後,冷冷的俯視着四周。
“新娘子不聽話了。”
那站在臺階之上的女人此時聲音裡不見笑意,陰聲又將先前的話重複了一遍,接着‘她’脖子發出‘吱嘎’的轉動聲,像是即將要轉過頭來。
“吉時已到,還不入內,耽誤了婚事,可怎麼得了呢?”
‘她’說話之時,那空蕩蕩的紅色喜服擺動,隨着‘她’頭顱一道僵硬的轉過身來,露出半張又白又泡的臉。
那臉彷彿滿月般圓,鼓脹得像是被吹脹的氣球,上面打了兩團腮紅,配在那白得詭異的臉上,更加令人望之生怵。
一雙眼睛漆黑不見半點兒眼白,就如從畫上扣下的人物,不見半分靈動。
‘她’的聲音陰冷,但塗了胭脂的嘴角卻仍詭異的上揚着,手帕一揮之間,灰濛濛的霧氣裡面,竟接二連三憑空鑽出一個個神情木然的‘人’來!
這些‘人’或拿嗩吶,或抱鑼鼓,都穿着紅底衣衫,外罩青色馬褂,各個模樣一致,有種說不出的驚悚。
“請新娘子重新入轎!”那轉過身來的女人勾着嘴角,以平仄的聲音說道:“請新娘子重新入轎!”
她重複兩次之後,那先前被銀狼踩得四分五裂的轎體在四周陰氣的滋養之下,竟重新‘嗖嗖’合攏,形成一道全新的紅頂小轎,虛浮着飄在半空!
轎門之上那道暗紅的簾子被一隻無形的‘手’撩了起來,露出裡面陰森森的轎廂,及安置其中的空椅。
一股無形的吸力從轎廂之內傳來,直達宋青小神識之中,但這股陰氣一入侵,很快被元神抹殺了。
那手持紅絹的女人也不動怒,只是詭異的笑,幾個拿着樂器,面容相似的男人則是僵硬的踏着一致的步伐‘砰砰’上前,似是想將宋青小拽住。
這些‘人’神色木然,似是並不被銀狼氣勢所懾。
在銀狼呲牙低吼聲中,快得近似如飄般出現在宋青小身側,一‘人’伸出一隻手,將宋青小衣角、手臂捉住。
‘嗷’,銀狼被這些‘人’動作激怒,當即擡腿一踩,便將兩‘人’踩扁。
兩‘人’被踩扁之後,那張變形的臉竟隨着陰氣灌入其中,又如吹汽球般脹大,身體內的骨節發出‘咔咔’的聲響,頭往上躥,不多時便又出現在原處,將宋青小團團圍攏。
這些‘人’有陰氣滋養不止不死,且力大無窮,宋青小被這一大羣相容僵硬一致的‘人’包圍其中,濃郁得化不開的陰氣將她裹挾着擡了起來,往軟轎的方向走。
她目光一冷,反手將其中一‘人’的手捉住,靈力從她掌心涌出,將那白得有些瘮人的手掌凍住。
冰霜順着那胳膊往上蔓延,將衣袖、手臂全數凍結。
宋青小用力一扯,那看似力氣極大的‘人’身體卻脆弱無比,手臂一下被她撕落下來,握在掌中。
那‘人’失去胳膊,也神情不變,如傀儡一般,仍用獨臂死死抓着宋青小的衣服。
銀狼被這羣‘人’所激怒,揚爪亂拍,‘乒乓’聲中將一羣‘人’拍得東倒西歪,但這些‘人’受傷之後又若無其事的扭動着骨頭重新站了起來。
不等他們重新圍攏過來,銀狼見拍打無用,索性低垂下頭,發出一聲低吼之後,張開巨口,口中竟‘吼’的一聲噴出一股火焰!
那焰光並不大,但一冒出來便將周圍陰氣燒得‘噼裡啪啦’作響,發出一股股焦糊的臭味。
先前一直面無表情長相一致穿着藍馬褂的‘人’在火焰出現的剎那,頓時齊齊變了臉色,竟慌亂後退,似是對火焰頗爲畏懼的樣子。
就連那手持絹帕的紅衣女人,在見到銀狼吐出的火焰時,都面露怯色,往臺階之上後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