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的目光在山谷中快速尋找，很快便鎖定了一個山頭。
衝鋒號的聲音便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
陳淵犀利的目光鎖定，在那邊的半山腰上，看到了一道十分瘦削的身影。
那是一個老兵，身上穿着一套破舊的老式軍裝，上面打滿了補丁。
破舊，卻並不髒亂，明顯是經常清洗，細心整理過的，軍裝上面的顏色都洗得發白。
在老兵的胸口上，掛着幾枚明亮耀眼的勳章，記錄着老兵曾經獲得過的功勳。
此時，老兵左手掐着腰，右手握着一把陳舊的小號，放在他的嘴上，狠狠的吹響着衝鋒號。
嘀嘀嘀……
衝鋒號的聲音嘹亮，衝破雲霄，響徹了山谷，讓聽到的人感覺胸口的熱血都開始燃燒，想要朝着敵人的方向衝殺過去。
這邊是衝鋒號的作用。
每位司號員在吹響衝鋒號的時候，都會將自己心中的情感融入號聲中，激勵着所有的戰士，勇往直前，無懼犧牲，撕裂所有擋在他們面前的敵人，將勝利帶回來。
所有衝鋒號都是激昂的，讓人熱血沸騰。
可這位老兵吹響的衝鋒號，去給人另外一種感覺。
“是我的錯覺麼？爲什麼聽到這原本應該激動人心的號聲，心中卻莫名的升起了一種淒涼感？”
佟雲聽着對面山頭傳來的號聲，原本激動的心情，卻變得越來越淒涼，彷彿聽到的並不是什麼衝鋒號，而是爲了死去戰士奏響的哀樂。
在那快節奏的號聲中，似乎有無數的故事在敘述。
“我也有這種感覺，就像是勝利後，站在了屍山血海的戰場前，默默的爲犧牲的戰友送行。”
“突然有種要落淚的感覺。”
周圍的幾個人也點頭說道，臉上寫滿了沉重。
衝鋒號響後，原本應該是鋪天蓋地的喊殺聲，千軍萬馬猶如決堤的洪水一般，殺向敵人，將他們撕成碎片，用自己的鮮血保護祖國的大地。
很多戰士第一次聽到曾經的衝鋒號，心中都是類似的感覺，心中升起一種拼搏的慾望。
可是現在，爲什麼聽到這本應激動人心的衝鋒號，心中卻升起了淒涼的情感？
佟雲等人的臉上寫滿了好奇，想要過去詢問情況，卻注意到教官陳淵只是駐足觀望，便沒有一個人開口要過去看看。
在對面的山頭上，只有那位老兵一個人，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站在那裡，他就像是一隻蒼老到已經飛不動的孤雁，默默脫離了隊伍，靜靜的目送着年輕一代，肩負着復興祖國的使命，繼續奮勇前行。
又像是草原上一頭垂垂老矣的狼，孤單的駐足自己曾經的領地上，只有孤獨環繞着他，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早已不見，自己的生命也快要走到了盡頭，可是他依舊不願意就這樣停下。
站在山腰的小路上，老兵狠狠的吸了一口氣，氣勢十足的衝鋒號聲再次響起，連綿不斷，震撼着所有人的心神。
山間的風從老兵的身旁吹過，他卻不爲所動，繼續吹着自己的衝鋒號。
也只有使用了鷹眼技能的陳淵，清楚的看見了老兵眼角閃爍的淚光，已經慢慢模糊了他的雙眼。
爲什麼會是這樣？
他心中的悲涼從何而來？他身後又有這樣的故事？
陳淵身上的殺氣漸漸收斂，目光直直的看着那位老兵，心中有着各種各樣的猜測。
那位老兵似乎根本看不到山對面的陳淵等人，自顧自的繼續吹着衝鋒號，在他的眼中，自己曾經的戰友已經甦醒，從身旁的戰壕中一躍而起，提着手中的步槍，頂着敵人密集的炮火，發起了衝鋒。
炮彈爆炸，有的戰友到在了衝鋒的路上，有的戰友去衝到了敵人的陣地。
戰火洶涌燃燒，鮮血四處飛濺，戰友和敵人的屍體不斷倒在地上。
老兵眼中的淚水越來越多。
他看見了自己的戰友、自己兄弟一個個倒在了衝鋒的路上，倒在了敵人的槍口之下。
殷紅的鮮血染紅了大地，炮彈爆炸的衝擊波將戰友的屍體撕裂，周圍一片地獄般的景象。
可是沒有一個人停下自己的腳步，雙目赤紅的朝着敵人的方向衝刺。
“兄弟們，跟我衝啊！”
“三班長，帶着你的人幹掉右邊的那個火力點！快！”
“所有人，跟我衝上前面的高地，只要佔領這裡，我們就能夠爲大部隊衝過去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聲嘶力竭的喊殺聲在天地間迴盪，甚至壓過了周圍的炮火聲。
老兵用盡力氣繼續吹着衝鋒號，眼角的淚水滑落，周圍的景色似乎慢慢的退去了顏色，變成了一片灰白。
連長已經帶人衝上了前面的山峰，敵人的陣地中已經一片大亂，瘋狂的敵人不斷開槍，想要將戰士們趕出自己的陣地。
隨着衝入陣地的戰士越來越多，戰場的形式似乎已經被掌握。
半空中傳來了密集的破空聲，大量的炮彈落在了山頂的陣地上。
剛剛佔領的陣地，被密集的炮彈覆蓋，恐怖的衝擊波將所有人的屍體撕碎，鮮血四處飛濺。
眼前的畫面慢慢定格，老兵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衝鋒號，不知不覺間，他已是淚流滿面。
有些乾枯的嘴脣張開，老兵低聲吼了起來：“繼續衝鋒！殺殺殺！”
他吼着，聲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啞刺耳，卻充滿了讓敵人心驚膽戰的殺意，瞬間瀰漫全身。
站在山腰的小路上，他一個人彷彿就是曾經的一支軍隊，身上肩負着爲大部隊開路的任務。
此時，老兵那雙有些渾濁的雙眼，也漸漸變得明亮了起來，精光閃爍，殺氣四溢。
站在那裡的老兵，彷彿瞬間年輕四十歲，再次回到了曾經，那隨時可能犧牲的戰爭歲月，那個他與戰友們爲了守護祖國河山，努力拼搏的日子。
“報告營長！我們誓死完成任務！”
老兵的一聲嘶吼，似乎與四十一年前的今天重合，在山谷中響徹，震撼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