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3 堅持

0153 堅持

“理論上,全球任何花旗銀行和開辦‘託收’業務的銀行都可以,但需要等很久,等着賬從花旗銀行划過來。”莫惜君攤臂道,“不過這個金額……一般銀行恐怕不敢做,只能去中國銀行了,另外這種鉅額的外匯業務,都要通過外管局的。總之非常麻煩,這個金額還會被備案,被反洗錢部門盯上,錢如果不乾淨的話,基本等於昭告天下了。”

“境外兌換呢?”

“很方便,沒人會知道。”

“嗯……”林強拾起支票問道,“也就是說,我隨便讓一個人去境外,都可以支取這些錢,而且不被發現。”

“理論上是這樣的。”莫惜君點了點頭,不敢多問。

“那這個出票人呢,又是什麼?”林強指着支票問道。

“好像是一個公司,叫……MOKU,下面的簽字太潦草了,我實在看不出來具體簽字人是誰……”莫惜君搖了搖頭,“總之這是一張某開曼羣島公司開的支票,不記名,基本可以理解爲200萬美元的現金了。唯一可惜的是,它過期了。”

“明白了。”林強又問道,“有沒有可能,通過花旗銀行內部,查一查這個支票。”

“絕對沒可能,花旗銀行極度重視隱私,沒有客戶授權的話,中國區總裁都沒有權限查詢客戶資料。”莫惜君一口將話說死。

“好吧。”林強無奈擺了擺手,收起支票。“真是完美。”

“沒事我就走嘍?”莫惜君早已如坐鍼氈,起身道。“這事我就當沒發生,這支票我也當沒見過。”

“聰明啊,你忙去吧,我安排下你的實習地點。”

莫惜君走後,林強又接連撥通了支行人力與金融街支行代理行長李待興的電話,兩邊都是熟人,臨時安排一個實習生自然簡單之至。

李待興一口應了,不忘恭喜道:“林強。厲害啊,本來以爲你會直接回來,沒想到你另起爐竈了?”

“哪有,金融街這行這麼好的地方,這麼火的行長,哪裡輪得到我!”

“哎……現在的情況可沒人敢來,燙手的山芋啊。”李待興嘆道。“現在我也就是儘量維持表面工作,細節的東西都不敢碰,誰知道又有多少信達地產。還是你那兒好,從頭開始,乾乾淨淨,出了成績都是自己的。”

“李哥咱倆別互相客套了。”林強岔開話題笑道。“先說好了,這次過去實習的人可是我看好的苗子,李哥你可別橫刀奪愛啊!”

“哈哈,我哪敢!橫刀奪你的愛,整個分行也沒人敢!”李待興承諾道。“你放心,人來了肯定好好培養。一個月就培養出一個林強二世!”

“您老悠着點,真來個林強二世我自己也吃不住。”

“哈哈!”

二人玩笑開過後,李待興也再次轉移了話題:“這個……原來以爲,人力方面的工作是最穩當的。沒想到,不到一個月,人力的兩個主任都不在了……”

“嗯,巧了吧。”

李待興嚥了口吐沫,直言道:“當哥哥的多牢騷一句——夏馨的事,別碰。”

林強無奈一笑,已記不得這是第幾個指點自己的人了。

李待興繼續說道:“別看我們是銀行,是個企業,但這些事同樣忌諱。失勢了,就要下去,跟以前的領導交往過密,現任領導一定會不滿,放之四海皆準!”

“李哥放心吧,我有分寸。”

“哎……我這人就是憋不住話。”李待興嘆道,“老弟,你是個性情中人,但你也要知道,被捧得越高,摔下來就越慘。現在多少雙眼睛盯着你呢?有好的就有壞的,有羨慕就有嫉妒,有欣賞就有恨,現在時局變化快,沒人知道明天是什麼樣子。”

“所以我纔在龍源幹啊。”

“哈哈!”李待興又是大笑一聲,“對對,在東區安身立命,不失爲上策。”

林強知道,羅莎的倒臺纔剛剛開始,在今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被羅莎派系扶持上來的幹部會被一一冷處理,調職,重新換成陳行遠滿意的人才。

可以說,現在薊京分行,已經到了人人自危的程度。

好在東區支行的祝豐山始終沒有明確的態度,基本可以避免動盪。至於分行直管的金融街支行,將是一個風向標,下一任行長的人選也將備受矚目。即便是林強,也猜不出會是誰繼任。

此時,鄭帥再次推門探頭道:“機票訂好了,今晚的。”

“辛苦了,這假期早晚補給你。”

“另外,有個人找你……”鄭帥小聲道,“她也不說自己是誰……就說要找林強,讓她來麼?”

“帶進來吧。”林強同樣一頭霧水。

半分鐘後,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的短髮女生被引了進來,五官標緻,身材嬌小,稱不上有多美,但讓人看上去很舒服,有種賢惠小媳婦的感覺。

她穿着厚厚的風衣,手中提着大包,見了林強,沒有過多的表情。

鄭帥知趣離開,關好房門。

見鄭帥走後,女子才擡頭看了看林強:“你……是林強麼?”

“是。”

“能看一下你的身份證麼?”

林強納悶道:“您哪位,有事就直說。”

“我……”女子咬了咬嘴脣,面露憂色,“我是劉銘的未婚妻。”

“!!!”林強神色驟然一緊,面露獰色,“怎麼來這裡了!什麼情況?”

“……”

林強快速從錢包中掏出證件,遞給女子:“身份證、工牌,名片。”

女子一一看過後,突然面色一轉,一股熱淚涌出,癱坐在沙發上哭道:“救救……劉銘……我不能沒有他……我已經懷孕了…………求求你……救救他……”

林強完全呆滯,儘管沒有搞清楚情況,儘管眼前的女人脆弱萬分,但他還是壓低聲音道:“小點聲……必須小點聲……”

“嗯……”女子壓抑着自己的感情,哽咽道,“我是劉銘的未婚妻郭皎,抱歉這麼唐突打擾你……”

林強倒了杯熱水遞給郭皎,坐到她旁邊安慰道:“沒事的,我和劉銘關係很好,有事儘可找我。”

郭皎喝了口熱水,情緒終於平復了一些,摘下眼鏡擦了擦淚水道。

“他之前還說過,認識一個銀行的朋友,可以幫忙把房貸利率做低……”

“呵呵,這個承諾始終沒變。”林強笑道。

“現在我根本不想房子了,只希望劉銘能平安出來。”郭皎重新戴上眼鏡,苦笑道,“今天上午,他們讓我和劉銘見面了。”

“哦?”林強心中暗暗納悶。

這種程度的監管和審訊,通常要與外界完全隔離,一方面是爲了避免當事人向外界通風報信,銷燬證據;一方面讓當事人陷入完全的孤立與黑暗,增加心理壓力。

但劉銘見了女朋友。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與檢查方達成了某種交易,就像錢才能夠見到自己一樣。

說白了,就是說同意招供一些關鍵信息,或者已經招供了一些關鍵信息。

“他什麼也不對我說……”郭皎蒼白地靠在沙發上,“他只說,他會堅持到底,即便在最黑暗的地方,也會堅持到底。”

她說着,抱起了黑色的大號皮包:“他讓我去他父母家取了這個包,交給聯合銀行的林強。”

林強望着這個皮包,突然有種莊嚴的神聖感與使命感,他無法說清這種感覺。夏馨與劉銘,在最絕望的時刻,都將最後的稻草遞給自己,這是新人,更是責任。

“他說讓我等他,他一定會出來,趕在孩子出生前出來。”郭皎再次哽咽,捂着小腹,“可是他現在的樣子……根本不可能……他眼睛裡都是血絲,眼袋黑的發紫……完全是強撐出的精神。”

“世事皆有可能。”林強勸慰道,“劉銘只是科級,即便真的有事,也不會涉足過深。”

“我在外管局工作……這樣的事情見過很多……”郭皎顫着身子說道,“一般這種情況,都會嚴密審問做事的基層人員,施加巨大的壓力,逼迫他們招供……這樣才能做掉真正要做的人。”

“……”

“但最可怕的是——我知道……劉銘不是那樣的人……”郭皎又是哭了出來,捂着嘴道,“他肯定不會招出凌晨……這樣的話,他就不可能有希望……”

“你太悲觀了。”林強繼續勸道,“也許根本就沒有事,他更沒什麼可供認的了。沒有證據,這種監管並不會持續太久。”

郭皎使勁搖着頭:“人會被拖出精神病的……我們局裡原來有個人就被那樣壓力審訊了一個月……就算最後出來了,也得了恐光症和精神分裂,不久後就停職了……”

既然郭皎知道的這麼多,這麼清楚,林強也完全沒有了勸解的機會。

“孩子大概什麼時候生?”林強話鋒一轉,問道。

“還有四個月吧……”郭皎揉着肚子道,“本來早就要結婚的,但劉銘一直拖着,說到時候再辦,雙喜臨門。”

也許,這也是劉銘在爲自己的將來擔驚受怕吧。

林強以爲劉銘是個很有擔當的人,但這件事上,他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