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紅薇都快氣瘋了,在她的家裡這個燕七都敢如此放肆,簡直比燕五還討厭!沒看燕五現在都老實得不敢把她怎麼樣了麼!這個燕七算老幾啊!一張臉白慘慘的跟死人一樣,不是鬼附身還能是什麼!這樣大好的日子裡誰不給她閔紅薇幾分面子,偏這燕七就敢當着這麼多人給她難堪——這口氣絕不能咽!
“燕七小姐也真是太自謙了,”閔紅薇強壓怒火咬牙切齒地道,“聽說在錦繡書院還參加了綜武社的終極隊,成日同一幫男人摸爬滾打,想必很辛苦吧?”特意把“男人”和“摸”、“滾”幾個字咬得極重,惹得旁邊衆人不由又轉回臉來,拿着曖昧不明的目光重新瞟向燕七。
“再辛苦也要堅持啊,”燕七像沒聽出話中暗意一般,仍舊泰然自若,“開國皇后跟着太.祖馬背上打天下,不也一樣和男人似的土裡來泥裡去,沒有這般的辛苦堅持,哪裡伴得了太.祖打下這萬里江山。”
這話說得衆人唬了一跳,連忙收回剛纔輕佻的目光——把開國皇后都搬出來了,這誰還敢指摘她燕七成天混在男人堆裡啊,非議她就等於非議開國皇后,要說無視男女大防,開國皇后豈不更甚?戰爭年代那根本就是吃喝拉撒睡全都同男人混於一處的,摸爬滾打算什麼,連命都是與萬千將士們綁在一起的,沒有一個這樣的皇后,哪裡鼓舞得了兵士們接連打下勝仗贏得今日的太平盛世?太.祖都不離不棄了,誰還敢非議半個字啊?!
“那怎麼能一樣,那可是非常時期!”閔紅薇揪着不放。
“咦?我以爲我們的綜武就是爲了紀念與致敬那段非常時期才產生的,”燕七道,“我以爲終極綜武隊允許男女混搭的規則是太.祖爲了稱頌與令後世銘記開國皇后才特意制定的,原來閔三小姐認爲這樣不對啊,那你說怎樣制定規則纔好呢?”
閔紅薇差點嚇吐了,這樣的罪名她可擔不起啊!讓人坐實了罪名,她長一萬個腦袋都不夠挨砍的!這個燕七——太惡毒了!竟然這樣曲解她的話意!竟然拿這樣的大帽子來壓她!虧她長了一張木訥的蠢臉,沒想到竟然如此狡詐!還說不是鬼狐附體!她明明就是個厲鬼!
“我哪裡是這個意思!”閔紅薇尖叫,生怕旁人信了燕七的話,然而喊完這句後她就卡了殼——燕七都把這個話題所有的話頭堵死了,她還能說什麼啊?!一張臉登時憋了個通紅。
旁邊閔紅薇的幾個朋友見狀哪裡能讓她繼續這麼尷尬下去,她們的父兄甚至祖父叔伯還都要靠着閔大人提拔呢,這麼多年大腿也不是假抱的啊,戶部侍郎家的千金褚小姐忙把話頭接過來,道:“紅薇的意思是,燕七小姐能耐大,才十二三歲的年紀就能進入綜武終極隊,還能跟男人們在場上拼殺,這換了我們普通人可是絕對做不到的,聽說紫陽隊的餘心樂三歲起家裡就請了教射箭的師父教他練箭,甚而還學了什麼內功心法,練到如今也十來個年頭了,后羿盛會前若不是受了傷,怕是連箭神的徒弟元昶也不是他對手,不成想到了綜武場上竟然敵不過燕七小姐,委實讓我們覺得好奇——燕七小姐這身功夫是如何學來的呢?也是三歲起就開始練的麼?也請了教射箭的師父和教內功心法的師父?敢問令師尊姓大名?可還收徒?燕七小姐自小是如何訓練的?可否把每日的訓練內容公佈出來讓我們也跟着取取經,我家裡還有幾個兄弟呢,也都喜歡射箭,回去了我教教他們,讓他們將來也能出息一些。怎麼樣,燕七小姐,這些問題還請不吝賜教!”
武玥一聽這一連串的逼問登時就惱了,正要憤起怒斥,就見她基友還在那裡不緊不慢,面癱着一張臉道:“我的本事你們恐怕學不了,得有妖力才行啊,或者找個鬼狐也附了你們的身,或許還能達到我這樣的程度。”
“……”四周忽然一片安靜。
Exo俺們?what她剛纔say?
她竟然承認了?!她竟然就這麼不遮不掩地說出來了?!她怎麼一點都不避諱?她怎麼一點都不擔心?她她她——不按套路來啊!平常人遇到這種事難道不應該是矢口否認絕嘴不提力證清白避而遠之想法闢謠嗎?!到她這兒別人還沒怎麼提呢她自己倒先說出來了,她就不忌諱啊?她不怕別人更懷疑她啊?……但是……她這麼理直氣壯地說出來,一點都沒有心虛的樣子,好像根本沒有把這事當回事嘛……
當事人把這種事當笑話看,一點兒沒覺得慌沒覺得難堪,還拿出來打趣人,搞得我們這些傳謠看熱鬧的人倒覺得挺沒趣兒的。
褚小姐一下子也被燕七給堵卡殼了,自己說這些話不就是想讓大家把她往鬼狐精怪上去想嗎,結果人家上來就直接承認了,這後頭還怎麼說啊?!準備了一肚子要逼她慌張否認好讓大家愈加懷疑她的話全都死在腸子裡變成shi了,難道還要繼續硬從嘴裡往外吐啊?
“你……”褚小姐臉也憋紅了。
閔紅薇這時候緩過來了,立時一指燕七大聲叫起來:“這麼說你承認了!你承認自己是鬼狐了!大家都聽見了嗎?她承認了!趕緊來人啊!把她捉起來!”
大家一時尷尬症都犯了,站在外圍的趕緊悄悄抹腳開溜,離得近的不好當場就走,只得顧左右而言他,要麼就假裝一直投入於冰場上的射箭比賽,個個充耳不聞起來。
這燕家七小姐說這話明顯就是在拿那些造謠她是鬼怪的人開涮啊,智障才把她“承認”的話當真好嗎!閔夫人當初生她們三姐妹的時候是不是沒有提前安排好啊,導致智商餘額到了閔紅薇這裡已經不足30元稍不小心就要欠費停機了?
“我覺得吧,”燕七的聲音慢吞吞地傳入在場的每個人耳裡,“心存浩然正氣,身周鬼怪難近。有正氣有福氣有健氣的人,妖魔鬼怪是不敢近身的,如果我是鬼是妖,難道大家都是陰鄙之輩,福薄體衰?”
有沒有正氣,在場各人自己心裡清楚,但說沒有福氣、是個癆病鬼,這個誰也不會這麼想自己。這謠言本就是聽個熱鬧,本就不信的現在更不會信,半信半疑的大部分已經不信了,真正相信這個的,估計早在知道燕七就在這兒的時候就嚇跑了。
“那有什麼準兒!”閔紅薇臉紅脖子粗,“萬一你法力高呢!千年的蛇妖還敢跟法海高僧較量呢!”
“好好好,你眼睛大你說得對。”燕七道。
這回真有人憋不住笑開了,閔紅薇這會子在衆人眼裡就是個無理取鬧被嬌生慣養懷了的無知小丫頭,大家覺得再這麼跟着湊下去實在有些掉價,於是紛紛地散開了,還想繼續看冰上射箭比賽的索性走得遠遠,跑到了另一邊去看。
武玥在旁邊看了一場自己好基友舌戰閔紅薇團伙的精彩表演,痛快得哈哈大笑,一拍燕七肩膀:“你究竟是千年狐妖還是千年的老鬼啊?快現個原形給我們看看!”
燕七:“我覺得狐妖好一點吧,鬼怪誌異話本里的狐妖都是特別漂亮美豔的姑娘,傳我是狐妖的人難道本意其實是在誇我?”
武玥:“少臭美!有本事你先笑一個我看!”
燕七:“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誰說狐妖就一定是會笑着迷惑人的?嬰寧的故事聽過嗎?”
武玥:“沒有,講講看!”
燕七:“嬰寧就是狐妖,原本特別愛笑,結果心術不正心懷鬼胎的鄰居認爲她笑就是在勾引自己,意圖不軌的時候被嬰寧狠狠教訓了,鄰居他爹惱了,把嬰寧告到衙門去,指稱她是害人的妖怪,幸好官老爺清明,認定嬰寧無罪,可是嬰寧的婆婆卻告訴她‘你不要再笑了,會惹麻煩上身,因爲人言可畏啊’,於是嬰寧從此後就再也不笑了。”
陸藕:“可見這人言是有多麼的恐怖,讓人連笑都不敢隨便笑,天下間要是被這樣的‘人言’充斥,那人間豈不再無笑容?這與陰曹鬼府還有什麼區別。”
武玥:“可見心術不正的人是有多麼可恨,明明自己下流齷齪,卻要把自己想要中傷欺辱的人指爲禍害別人的妖怪,若是這樣的人也能稱之爲‘人’的話,那我寧可去當妖!”
燕七:“我是狐妖,都別跟我搶。”
武玥:“我是蛇妖,專咬僞善卑鄙的法海那樣的小人!”
陸藕:“那我就當樹妖好了,至少樹不會犯口舌。”
三個人一唱一和組團放嘲諷,直令閔紅薇和那位褚姑娘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要說她們也有團,但她們的團不給力啊,不是不會耍嘴皮子,而是論點根本站不住腳,說對方是妖怪吧,人家承認了啊,還在那兒爭着搶着當妖怪呢,說對方不是妖怪吧……這未免也太古怪了點,明知對方在嘲諷,你還無從反駁,人家又沒指名道姓,哪有上趕着對號入座的啊。
見閔紅薇氣得一對凸眼珠都快從眶子裡掉出來了,幾個團員連忙找個藉口把她拉走了,本來就不佔理,你要是真敢不講理耍不要臉也行,偏偏嘴笨吧還想跟人家講點兒理,那能吵得過人家?
武玥衝着閔紅薇的背影翻了個大白眼,轉頭誇燕七:“以前也沒見你這麼犀利過!”
“不能總讓你們替我操心和憋屈啊,”燕七道,“但我還是覺得鬥嘴挺累的,有這功夫一百箭都射過去了。”
“我也這麼覺得,”武玥一邊嘆着一邊把自己的拳頭捏得嘎叭響,“你那句話說得太對了,能動手就不吵吵。”
陸藕也正要說什麼,忽地被冰上射箭衆人的一陣歡呼打斷,循聲望過去,見是大人們看完了伎人們的表演,集體跑出來逛園子了,其中還有箭神,眼尖的年輕人們立時發現了人羣中的他,有人就壯着膽子跑過去,請求箭神一展神技,藉着這大好日子給大家開開眼。
塗彌在衆人團團圍簇下說了些什麼,這廂聽不到,五六七三個正自顧自聊着,就見騰騰騰跑過來個人,急切地立到面前問:“哪位是燕家七小姐?”
“幹嘛?!”武玥警惕地盯着這人,難不成又一個來試探“妖怪”的?
“大家方纔請求箭神塗先生當衆一展射箭神技,塗先生破天荒地答應了,只是有個要求,”這人急巴巴地劈頭便道,“要找個會射箭的姑娘配合他才行,閔家三小姐立時推薦了燕家七小姐,並說燕家七小姐就在這兒——敢問哪位是?”
——臥槽——武玥張大了眼睛和嘴看向燕七——和箭神配合展現箭技,這簡直就是無上榮光啊!多少人夢寐以求都求不來啊!閔紅薇那個智障竟然把這麼好的事推給了小七!天啦嚕,差點就要對她黑轉粉了呢!
“沒興趣,請找別人。”武玥聽見燕七這樣說,一口血涌到喉口,好想噴這貨一臉。
“是箭神啊小七!箭神!”武玥握住燕七雙肩拼命搖晃,“醒醒!你快醒醒!”
“是箭神啊姑娘!箭神!”旁邊這人也急得什麼似的,生怕燕七壞了好事,正要以頭撞冰來個血薦軒轅,就見又有人向着這廂跑了過來,道:“這位姑娘不願意就算了,閔三小姐又向箭神推薦了武家姑娘,芳名玥字的,敢問是哪位?”
“我我我!”武玥興奮得差點暈過去,“我去我去!小七,你呢?”
“哦,那就去。”燕七淡淡的目光落在遠處正衝着這廂恨笑的閔紅薇的臉上。
有些人想要當面作死,你還真是擋都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