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大概有十幾分鍾,陸離背上的疼痛感逐漸麻木,他慢慢的睜開眼睛,向顧青城勾了勾手:“給我一杯酒。”
顧青城從酒櫃中拿出一瓶酒來滿上,託着底座端過來,在端過來之前卻被樑錦墨擡手給攔了。
樑錦墨將剛纔阿綠端過來的熱水倒了一杯,“喝什麼酒,就老老實實的喝水吧,剛剛縫了針。”
無奈,陸離喝了兩口水,放下水杯。
顧青城踱過來,“你是招惹到道上的人了?”
陸離這傷肯定不是在C市和S市範圍內受的,肯定是外面的人,要不然的話不會沒有消息傳過來,不過顧青城最近並沒有讓董哲他們留意這方面的消息,畢竟還需要查着那個孩子的事兒。
“之前在江西的時候,得罪了一個大佬,然後現在懸重金要我死,”陸離說,“所以,在過來的時候就被人砍了。”
雖然陸離現在說的輕描淡寫,但是事實上,肯定不止如此。
顧青城揚了揚眉梢,他倒是知道一些個比較隱秘的道上人士,出手狠辣,不過陸離這麼一個出門在外的遊子,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地就這麼出手傷人。
“如果不是你命大,”樑錦墨語氣稍微嚴重了一些,“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死了?”
陸離垂下了眼簾。
“嗯,”陸離說,“我當然知道。”
他傾身起來,從茶几下面拿了一個煙盒,開了打火機,狠狠的抽了一口,吐出一口霧白的煙氣,深深的閉了閉眼睛。
篤篤,門響了兩聲,一身黑色衣裙的阿綠從門外走了進來,“樑醫生,藥買來了。”
阿綠手中拎着一個袋子,按照樑錦墨的吩咐,買了一些藥,“這個藥藥店裡說沒有,然後店員給我推薦了這個,不過我再另外一家買到了。”
樑錦墨接過來藥,從茶几下面拿了圓珠筆,在藥盒上寫了幾個字,“每天多少每次用量多少,都上面兒寫着,你按照上面的說明書吃。”
陸離一副沒聽到的模樣。
樑錦墨索性就把藥盒又重新扔給了阿綠,“那你就還收着,反正這幾天他受傷也不能亂走,就在夜色還能讓老顧的人給罩着點兒。”
等到阿綠離開了,顧青城靠在一邊的酒櫃上,“你那藥不該給阿綠的。”
“爲什麼?”
顧青城反問:“你沒看出來,阿綠對陸離有意思麼?”
很明顯,樑錦墨沒有看出來。
樑錦墨被診所裡的辛維拉帶動的有點八卦,這個時候也是來了興致,不慌着去找裴斯承他們玩牌了,“那蘇煙呢?”
顧青城聳了聳肩,“沒辦法,咱們陸大少就是這麼招桃花。”
在沙發上的陸離終於忍不住了,直接擡腳就踹了顧青城一腳,顧青城向前屈膝躲開,笑了一下,“你還有力氣踹人,那就沒什麼事兒了,時間不早了,我也回去了。”
“才十點多就急着回去,”陸離奇了一聲,“你這是從良了?”
樑錦墨附和了一句:“是的,顧大總裁已經領了證了,開始顧家了,家裡有老婆孩子。”
顧青城懶的理會後面兩人跟唱雙簧似的一人一句,出了門,給薛淼打了個電話讓他出來。
薛淼最終含着一支菸,反手關上包廂門,“怎麼?”
顧青城將陸離剛纔的事兒大概說了,“他這次過來肯定是得罪了什麼人,所以裴三他們你先別說,讓陸離安安全全躲過這個年再說。”
薛淼皺着眉,聽顧青城的口氣已經發覺十分嚴重了,“傷的嚴重?”
顧青城點了點頭,叫來阿綠,“這些天,陸離在這邊住,你小心照料着,一旦有什麼時候發生,就立即打電話過來通知我。”
阿綠說:“我明白。”
薛淼取下了口中的煙,“你怎麼又安排阿綠陪着陸離了?之前不是說了阿綠對陸離有意思……”
顧青城說:“別的人跟我時間太短,我怕中間出點什麼事情,生變。”
薛淼擡步向房間裡走,“我去看看陸離。”
“嗯。”顧青城指了指走廊前面,說,“602號包廂,讓阿綠帶着你過去。”
………………
楊拂曉記憶裡,最後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
手中的書已經翻了,就僅靠着一隻手按在書頁上,楊拂曉頭枕着牀頭,歪着頭,眼皮向下垂,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
房間的門悄無聲息的打開,顧青城就看見了在柔柔的壁燈之下,靠着牀頭正困的睜不開眼。
顧青城脣角忍不住向上揚了一下,走到牀邊來,將楊拂曉手中的書抽了出來,這麼極小的動作,讓楊拂曉一個激靈抓住了顧青城的手,“誰?”
楊拂曉迷濛的眼神在一瞬間清醒了過來,對上顧青城的面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撫着胸口,“嚇死我了。”
顧青城看了一眼書封面上的名字,書放在手邊,說:“不是告訴過你要早點睡了麼?困了硬撐着幹嘛?”
楊拂曉眨了眨眼睛,“等你啊。”
顧青城驀地俯下身來,靠近楊拂曉,“等我回來滾牀單?”
楊拂曉本來被顧青城這麼一個忽然俯身的動作撩了一下,就被他這麼一句沒臉沒皮的話鬧了個大紅臉,伸手去推顧青城:“渾身的菸酒味,快去洗澡。”
顧青城的手順着楊拂曉的衣襟已經探了上去,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吻順着她的臉頰到了耳側,含了一下她的耳垂,楊拂曉頓時覺得酥酥麻麻的,內心就有一股突如其來的躁動,用手去推顧青城,卻被一下子拉住了手腕。
顧青城綿綿密密的聲音響在耳側,溫熱的呼吸拂過:“別想打發我,我今兒可是沒抽菸也沒喝酒,就等着給你播一顆十分健康的種子……”
“……”
楊拂曉直接張嘴咬上顧青城的下巴,帶了幾分力氣,直到他的下巴上出現了兩個細小的牙印,呲牙道:“下-流!”
顧青城覺得頓時一股躁動的火動竄了上來,沒有來得及脫去身上的外套大衣,就急忙將楊拂曉給壓在了牀上,吻落在她的脣上,帶着激烈和迫切。
楊拂曉身上就穿着一件輕薄的睡裙,顧青城外套的鐵灰色大衣上的金屬釦子在她的手臂上劃了一道,驀地疼了一下。
楊拂曉皺了皺眉,在顧青城吻的細密中喘息着開口說:“脫了衣服,硌得慌。”
顧青城的吻戛然而止,向上探的手也停了下來,俯身看着她雙瞳中的人影,脫了大衣,楊拂曉看着顧青城眼眸中的火花,以及褲子上某處越發明顯的反應,笑了一聲,主動的伸出手來:“我幫你解腰帶。”
楊拂曉經不起顧青城的撩撥,同樣,顧青城也經不起楊拂曉的撩撥,就這麼纖細柔弱無骨的手在最接近欲-望的地方繞了一圈,他就受不住了,比剛纔更加用盡蠻力地壓了上來。
………………
事畢,顧青城抱着已經軟成一灘水的楊拂曉去浴室洗澡,不過楊拂曉這會兒完全是被折騰的連雙腿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攀着顧青城的脖子就向下滑,顧青城手裡拿着花灑,對着自己已經是起了反應的某處,咬着牙斥聲:“不要動!”
結果,就事後洗個澡就洗了半個小時,從浴室裡出來都已經凌晨一點多了。
楊拂曉不想動,就趴在牀上,拿着吹風機讓顧青城給吹頭髮,眼睛正好對着顧青城浴袍之下強勁有力的大腿,眨了眨眼睛,伸手戳了一下。
顧青城手一抖,結果吹風機嘭的一聲磕在了楊拂曉的頭上。
她覺得最近楊拂曉真的是想要翻天了,不怕他了,還敢主動撩他。
楊拂曉揉了揉腦袋,顧青城按住她的手,“你要是再亂動,後果自負,不在乎你明天是不是能下得了牀。”
楊拂曉知道顧青城說到肯定是做到,便將兩隻手乖乖地放在枕頭上,一動不動了。
吹過頭髮,楊拂曉倚靠在牀頭,歪着頭靠在顧青城的肩膀上,顧青城問:“不困了?”
“嗯,不困了,”楊拂曉說,“說會兒話吧。”
其實顧青城剛纔回來的時候,她就想要問陸離的情況的。
不僅僅是陸離,還有蘇煙。
“蘇煙的事兒沒問,陸離也不會說,”顧青城說,“不過我想着,既然陸離回來了,蘇煙也就快回來了。”
顧青城知道楊拂曉心裡想的是什麼,索性就直接說:“陸離身上的傷已經處理過了,他身體底子不錯,養十天半月的就沒什麼事兒了。”
“是誰想要殺死陸離?”
“不,”顧青城搖了搖頭,“沒有人想要殺死陸離。”
楊拂曉說:“那麼多刀……”
看的她都心驚膽戰的。
顧青城說:“他身上的傷應該是故意給人看的,或者就是想要活捉,而不是殺死,刀傷沒有致命的,全都是在不要緊的部位上,除了流血流的多。陸離說是惹到了道上的人懸賞要殺了他,那麼那些人就都應該是專業的,既然能夠找到機會下手,也就有機會一刀致命。”
“那是誰?”楊拂曉皺了皺眉,看着顧青城的眼神,忽然腦中閃過一個名字,“是緹娜姐?不可能啊,她是喜歡陸離哥的。”
顧青城向身側攬了一下楊拂曉的腰,說:“只是猜測,等到蘇煙回來了再說吧。”
其實,楊拂曉對於蘇煙和陸離的過往,很好奇想要知道。
顧青城看了一眼身邊的楊拂曉一雙明澈的眼睛裡一絲睡意都沒有,又問了一遍:“還不困?”
楊拂曉點了點頭。
“蘇煙比陸離要大一歲,但是蘇煙剛開始來到陸家的時候,是作爲陸家表少爺童養媳的。”
“表少爺?”楊拂曉皺了皺眉,“不是陸離?”
“不是陸離,”顧青城說,“當時陸家老爺子膝下一個女兒一個兒子,陸家也沒有什麼產業向來只傳男不傳女,所以當時就都在陸家住着,蘇煙住過去之後,陸離就開始纏着她。”
楊拂曉真的是難以想象,現在這麼剛硬高冷的陸離,在年少的時候好像是跟屁蟲一樣粘着蘇煙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不過,雖然說是表少爺,但是是入贅進去的女婿,所以,陸家長女生下來的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是隨陸姓。”
這一點楊拂曉
聽到過,在一些大家族裡,因爲有錢不想讓女兒遠嫁,所以就財大氣粗地要上門女婿來,現在不僅僅有上門女婿,連童養媳都已經找好了。
蘇煙,恐怕就是那種紈絝少爺身邊買來的姑娘,當了人家的童養媳。
………………
當年的陸家,如日中天。
陸家老爺子六十歲壽宴的這一天,雖然不是過年過節,但是鑼鼓喧天,比起過年過節也是有過之而不及了。
陸家大女陸簡汐,有一子陸榮,一女陸琪。次子陸明耀,有一子陸離。
彼時,陸離十二歲,陸榮十五,蘇煙作爲陸榮的童養媳,只有十三歲。
宅院裡,早已經支起了戲臺子,敲敲打打,京劇已經開唱了,點了很多京劇裡面經典的唱段,請來的都是戲劇院的名家,雖然打的名號是給陸老爺子賀壽,但是實際上是給陸老太太討巧來了。
就是在這個做壽的早上,陸離見到了蘇煙,在戲臺子後面。
蘇煙從小就是美人胚,一張瓜子臉,明眸善睞,整個人靈氣活現的,十二三歲的正是招人疼的時候。陸榮扯着蘇煙的肩膀,就給一把推到戲臺子之後,對着化妝師頤指氣使:“給她好好收拾收拾了,登臺唱戲去。”
蘇煙一雙秀眉微蹙,“我不會。”
陸榮算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驕橫不講理,直接擡腳就踹了蘇煙一腳,“你就是我媽買來的!讓你幹嘛就幹嘛,就算是讓她跪下來學狗叫,你也得乖乖聽話!”
蘇煙一雙眼中飽含着淚水,卻倔強的不肯掉下來,就連後面的老媽子都看不過眼了,拉着蘇煙向後面走,“一會兒戲臺上正好缺一個打扇的小丫頭,跟大媽去換衣服。”
蘇煙轉過身才抹了一把眼淚,任由老媽子拉着她走到後頭去換衣服化妝。
她看着面前的菱花鏡,只覺得上了粉黛描了眉,可以將自己的面容遮掩,用一張假面來示人。
這也是後來,她放棄了考進名校的機會從高中輟學之後,對於學習化妝併成爲化妝師不排斥的原因。
陸榮靠着後面的帷幕站着,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嗑瓜子,“站起來讓我瞧瞧。”
蘇煙雖然是不情願,還是站起身來,看向陸榮。
一旁的老媽子誇讚說:“蘇小姑娘長得有靈氣,大少您瞧瞧這眉眼都好像是仙女兒一樣。”
不用老媽子說,躲在一排戲服之後的陸離都已經看呆了。
陸離不是沒有看見過漂亮小姑娘,不過也不知道是怎麼,就這麼一眼,就好像是看進了心裡,他從兩件衣服之間看過來,正好可以露出一半的臉,眼睛和口鼻基本上都露在外面了,蘇煙向這邊瞧了一眼就看見了,也是微微愣了一下,竟然找到了一個偷看的少年,目光看向陸離已經多了幾分嗔惱。
自然這表情也沒有能逃的過面前的陸榮的眼,陸榮一下子生氣了,將口中的瓜子皮一下子吐出來,吐了蘇煙一臉,擡手就給了蘇煙一個巴掌。
“你又想要用這種眼神來勾引老子?滾!”
陸榮算是陸家的大少爺,現在發脾氣,後臺的人見了都慌了,不過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的,都是敢怒不敢言。
蘇煙捂着一邊的臉頰,目光掠過那一排衣服,正好對上後面陸離的那一雙眼睛。
陸離看着蘇煙閃着淚光的雙眼,一瞬間就攥緊了拳頭。
就因爲最開始不經意的一眼,還有此刻別有用心的一眼。
後來的後來,當陸離知道,所有的接近都是算計,就連剛開始年少時候第一眼的回眸一笑百媚生都是因爲算計的時候,他已經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只記得那一天,下一秒,陸離踢翻了面前的戲服衣架,撲過來一下子將筆他高了有一個頭的陸榮撲倒在後面的衣架上,掄起拳頭就砸了上去。
“叫你打人!叫你欺負人!”
陸榮原先沒反應過來,不過比陸離大三歲,身高體力都是優勢,很快就把陸離掀翻在地,“你敢打我!”
兩個都是孩子,而且都是誰都不服氣誰,就這麼滾在地上打作一團,將戲臺子後面臨時搭的一個戲棚子都給撞的支離破碎了,已經有底下的人飛快的跑走去喊陸老爺子了,剩下的有一個裝模作樣的過來攔。
不過三分鐘,大人們來到了。
“都給我住手!”
陸老太太中氣十足地一吼,讓身後跟着的人將在地上滾作一團的兩人拉開,見兩個孫子臉上也都是掛了彩,“怎麼回事?”
陸離被打的很,臉上劃了一道,見了血,相反倒是陸榮臉上只有一塊淤青,一看就是陸榮沾了光。
陸榮抹了一把嘴角,“我管我家買來的丫頭,關他陸離什麼事兒!上來就給我一拳,奶奶你倒是給我評評理!”
本來就是小孩子打架,讓大人領回去說兩句也就完了。
但是,陸老太太看着這個小孫子,走到化妝鏡前面站着的一個女孩子面前,就不禁皺了眉。
這個女孩子……
她想起自己老頭子之前帶回來了得道高僧的那一句話,就覺得心裡面不安生。
陸離走過來,蘇煙比他大一歲,而且女孩子一般都比男孩子發育要早,長得高,他還比蘇煙要低半頭。
“你臉還疼麼?”
蘇煙搖了搖頭:“謝謝小少爺,不疼了。”
陸離擡手把蘇煙臉上沾着的一個瓜子皮拿掉,很是氣憤地扔到陸榮的腳邊,“是他先打人的!還吐瓜子皮!”
陸榮吼:“她是我的人,我願意怎麼打她罵她是我的事!”
陸離同樣吼回去:“你的人又怎麼了?對人難道不該有應該的尊重麼?”
陸榮冷笑了一聲,將手中一把西瓜子忿忿地灑在地上,“尊重?你問問她,她配?”
陸離剛想要反駁,陸簡汐匆匆走進來,在路上,她已經聽了底下的下人說了發生的事兒,“到時間了,怎麼還不開始啊?”
陸簡汐一進來,裝作詫異的模樣,“呀,這是怎麼搞的,亂成這樣兒……”
陸老太太也懶的管這一羣孩子,聽着有傭人說老爺子過來了,便把這後面這一攤都交給大女兒陸簡汐了,在臨出門之前,特別回頭看了一眼站在站在人羣中捂着臉的蘇煙。
等到老太太走之後,陸簡汐問陸榮:“你這臉上……”
陸榮指着蘇煙,對陸簡汐說:“還不是因爲這個丫頭,媽,你給我抓回去,把她往死裡打!”
陸離現在半邊手臂都護着蘇煙,當聽到這句話之後,明顯的就感覺蘇煙的身子瑟縮了一下,就從這些小動作上,陸離就看了出來,蘇煙肯定天天受到陸榮欺負。
陸簡汐笑了一下,卻轉了臉訓自己的兒子,“打什麼打,就不能管管你的臭脾氣麼!來,煙煙,讓化妝師給你補一下妝,該上臺了。”
蘇煙跟着化妝師向另外的化妝間走去,聽見陸離在她的身後說出一句話,“你別怕,我會保護你!”
這是蘇煙這輩子聽到的第一句溫暖的話。
不過,也是她覺得很可笑的一句話。
誰能保護她?
她活在這個世上,從來都不能靠別人的保護,她必須要有能力保護自己。
………………
陸簡汐拉着陸榮從化妝間裡出來,“你這是怎麼搞的,好好的就又動上手了?”
陸榮揉了揉手腕:“還不是因爲她總是勾引我……”
陸簡汐看了一眼陸榮臉上的淤青,還好不嚴重:“別整天勾引不勾引的,這話可別人老爺子聽見了,這事兒就算是完了,明白沒?待會兒蘇煙上臺的時候,你記得站在老爺子身邊兒……”
陸榮擺了擺手,就想要向外跑,“我知道了,媽。”
陸簡汐看着兒子的身影,搖了搖頭,現在,能否繼承陸氏的更多股份,就都看在這個蘇煙身上了。
因爲,就在五年前,信佛的陸老爺子上山去求佛,路途中遇上一個小女孩兒就是蘇煙,然後當時寺院的得道高僧說:“此女有富貴命,旺夫,凰身。”
鳳凰,尊貴的象徵,是古代的皇后。
那個時候陸簡汐在陸老爺子回去之後,就默默地將這個女孩兒給買了回來,成了自己家陸榮的童養媳,算是爲自己走出去的第一步。
………………
而就在化妝間外面,陸離等了有十分鐘,裡面的化妝師才牽着蘇煙走了出來,已經給她重新補好了妝,聽着外面敲鑼打鼓的聲音,正是一出武戲,還沒有到蘇煙上臺打扇的戲。
蘇煙看着陸離臉上被劃的那一道還在流血,問:“你怎麼不去抹藥?你臉上會留疤的。”
陸離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沒事兒,我是男子漢,留疤算什麼。”
其實,陸離原來特寶貝自己的皮相,破了皮擦了皮,母親都是心急火燎的抹藥怕留疤,母親的溺愛倒是讓陸離也從小就注重自己的外在,修養舉止的培養。
陸離轉了轉眼珠,“這會兒我媽不在這兒,你幫我上一下藥吧。”
蘇煙順着他的話往下問:“哪裡有藥?”
陸離忽然牽過蘇煙的手,“你跟我來!”
現在正是臺前開戲的時候,不能走,陸離就拉着蘇煙向後面的陽臺上跑到後面過去,先身手矯健地跳了下去,然後向蘇煙揮手:“你下來。”
蘇煙穿着戲臺子上的那種水袖裙子,不大方便,陸離個子也不高,想要將蘇煙抱下來也苦於夠不着,他靈機一動,到一旁的草叢之中搬了一塊巨大的青石板墊在陽臺下面,自己跳上去,正好可以夠着。
“你過來。”
蘇煙向前走了一步,將雙腿繞過陽臺。
陸離抱着她的腰,結果腳下石頭一打晃,兩人就同時摔落在地上了,不過正值夏天,草地鬱鬱蔥蔥,也不是太疼的。
況且陸離怕摔着蘇煙,是給蘇煙當了人體肉墊,蘇煙一點兒事兒都沒有,他的腰倒是被石頭給硌了一下,哎呦了一聲。
那個時候,是女孩子剛剛發育的時候,胸部已經凸起來了,蘇煙穿的是那種少女文胸,鼓鼓的兩團,就這麼趴在陸離的身上。
蘇煙站起來整理自己身上的衣裙的時候,自己還沒有怎麼樣,倒是陸離一張白皙的臉漲得通紅了。
忽然,前面有人叫蘇
煙該上臺了。
蘇煙有點猶豫,“但是你臉上的傷……”
陸離連忙擺手:“你快去上臺吧,我自己抹藥,沒關係的。”
看着蘇煙繞過厚厚的草地,拎着裙裾跑走,陸離的心還是嘭嘭嘭直跳的。
就當陸離在重重的撫着自己的胸口的時候,卻又見前面蘇煙又拎着裙子跑了回來,陸離當即就嚇了一跳。
蘇煙向着陸離跑過來,跑到他的身邊,在他的側臉上吻了一下,“謝謝你。”
就這麼輕輕碰觸的柔軟一下,好像是羽毛一樣划動了陸離的心。
這是蘇煙和陸離的第一次相見,並沒有預謀,就是因爲陸家老爺子的大壽,碰巧走到了一起,一時間牽動了少年少女的心。
當天晚上,陸離就向自己的母親去說:“我想把大哥身邊的那個小姑娘給要過來。”
陸母倒是沒有多大的反應,這話卻讓陸明耀聽見了。
當然,陸簡汐在五年前爲自己的兒子陸榮買下一個童養媳的事情,衆所周知,而現在,自己的兒子竟然想要和別人搶這個女孩兒!說出去簡直都是丟人。
陸離梗着脖子,“我就要她!”
陸明耀取了鞭子要打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掄了一鞭子,被陸母及時的劈手給奪了下來,“你這是想要做什麼!”
陸明耀甩手走出去,陸母轉過來看着陸離,筆挺的站着,背上因爲被甩了一鞭子,身上輕薄的衣服都破了。
“你過來,我幫你上藥。”
陸母心疼的給兒子上藥,對兒子說:“那是你大哥的童養媳,將來就是你的小嫂子,你爸爸向來都對這種事情深惡痛絕,以後不要再提了。”
陸離的手握成拳頭,沒有說話。
當天,陸離捱打的這件事兒就傳到了蘇煙的耳朵裡。
她正在倒水,聽見前面有兩個傭人在說話:“還不是爲了這個皇后命,無奈老太爺就信這個,不過二少下手也太狠,才十二三歲的孩子,一鞭子下去,皮開肉綻啊。”
蘇煙皺了皺眉,腦海裡就浮現了昨天那個白淨少年。
他被打了?
陸榮從一邊橫插了一腳過來,伸出手掌來將蘇煙的下巴給死死地捏住:“心疼了?!”
蘇煙低垂下眉眼,說:“大少爺,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陸榮忽然就向着蘇煙吻了下來,狠狠的吻,但是蘇煙就是咬緊了牙關不肯張開口。
陸榮最後發狠的咬了蘇煙的脣瓣,將蘇煙狠狠的向後一推搡,“你這輩子就斷了跟別人的心思吧!你是我媽買給我的,生是我的人似是我的鬼!”
說完,陸榮就甩手離開了。
蘇煙狠狠的擦了擦嘴脣,想要把陸榮的氣息全都給擦掉,卻染了一手的血。
陸榮下嘴狠,蘇煙的嘴脣流了一陣子血才終於不流了,卻仍舊疼。
………………
其實,蘇煙對於陸離的初見,是耍了小心思的。
她能看得出來陸離的單純,而且對自己有一點懵懵懂懂的愛戀,所以明裡暗裡微微接近他,撥動了一下他的心絃,想要讓他把自己帶走,帶離陸榮。
在這個星期裡,她想盡辦法想要去看看被打的陸離,但是陸榮找人看着她很緊,她沒有能出去。
在一個星期之後,陸離走了。
去了外地。
陸榮對着蘇煙冷嘲熱諷:“你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也別指望着別人見你一面就能神魂顛倒!你想要去找別人,妄想!下輩子吧!”
蘇煙低着頭,不反駁,就這麼低眉順眼逆來順受。
因爲,沈世告訴過她,不能反抗。
陸榮最是噁心了蘇煙這副樣子,明明心裡不情願,還非要做出一副喜歡的不得了的樣子,直接甩了她一個嘴巴,就離開了房間,也撤走了身邊監視蘇煙的人。
反正陸離也走了,她也沒辦法去看她了。
蘇煙直起腰來,臉頰上有一個手指印,她看着窗外一片藍灰色的天空,忽然笑了。
不該有希望的。
那樣就永遠都不會失望。
………………
楊拂曉默然了,顧青城抓着楊拂曉的手指,“怎麼呆住了?”
“我在想,”楊拂曉忽然仰起頭來,看向顧青城,“緹娜姐不是後來跟了沈世麼,爲什麼一開始會被人預言是有旺夫命,大富大貴?”
要不然的話,蘇煙在最終也不會和陸離對立,最終費盡氣力也要保下沈世。
“沒有看出來麼?是沈世一早就找人散佈出去的。”
“但是,那個得道高僧……”
“假的,”顧青城說,“是被沈世給買通的,花了錢,不過達到了目的。”
楊拂曉嘆了一聲,“如果這一次陸離沒有離開的話,後面的結果……”
“不會有什麼不同的,”顧青城說,“從一開始蘇煙就是被人特別安插的,所以,中間不管是有一個陸離還是兩個陸離,結果都是一樣的。”
楊拂曉張了張嘴想要問,顧青城卻已經擡手將牆上的壁燈給按滅了,手掌蓋上了楊拂曉的雙眼。
“再不睡早上起來要有黑眼圈了,”顧青城已經將被子向上拉着蓋到肩膀,“如果有時間再說。”
顧青城在楊拂曉的額上吻了一下,整個人都縮進了被子裡。
………………
頭一天晚上提到沈世,第二天上午,紫荊園就迎來了一位和沈世有着莫大關係的人。
沈管家沈駿穿着一身類似於中山裝的深黑色衣服,站在門口好像是一尊雕塑,楊拂曉先下樓來,沈管家看見了楊拂曉,最寵蠕動了一下。
楊拂曉想起來上一次去沈宅的時候,她和顧青城還沒有結婚。
她的身份對於面前這個已經算是輔佐過兩代人風雲易主兩次的老先生來說,無疑是最尷尬的吧。
她主動說:“沈管家,就叫我拂曉就好。”
沈駿說:“楊小姐。”
楊拂曉轉眼看見顧青城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便說:“我去泡壺茶,沈管家您先坐。”
顧青城穿着一身休閒的棉質家居服,是沈駿不曾見到過的。
等到楊拂曉的身影穿過餐廳消失在廚房內之後,沈駿才向前一步,說:“上一次你說那個孩子是被拐走了,現在找到了沒有?”
顧青城看了一眼廚房,然後比了一個手勢,擡步便上了樓。
來到書房,顧青城說:“如果你問我這個問題,是因爲還關心沈家的唯一一點血脈的話,你就不會不把當時的事情真相告訴我,你也知道,偌大的一箇中國,如果沒有一點方向的話,一個不足月就被賣掉的孩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要有多麼難找。”
沈駿臉上露出難色。
雖然沈世精神開始紊亂有老年癡呆,但是沈駿並沒有,當初他也許不知道睿睿的真實身份,但是他絕對親自檢驗過睿睿的DNA,甚至可能是因爲怕出錯,而私下裡換掉了DNA的鑑定報告,以求心安。
“我當時沒有多想,以爲死的那個孩子是沈家的孩子,就將錯就錯,”沈駿低了低頭,“那個孩子如果沒有死的話……”
顧青城將打火機在手指間轉動了兩下,“我知道你爲難,因爲這是涉及到你自己的忠誠度……”
就在這時,房門響了兩聲,外面的楊拂曉端着一壺茶走進來。
“董哲到了,”楊拂曉將茶香逼人的翡翠色的茶水倒進兩個紫砂茶盅中,“我讓他稍等一會兒,他說到樓下車裡等你。”
………………
十分鐘後,董哲開着車,車後坐着顧青城,副駕上坐着沈駿。
沈駿臉色不好,可以看得出來,他摸着自己的良心來到紫荊園來問顧青城那個被拐賣的孩子的下落,現在卻已經後悔暴露自己了。
來到夜色,董哲已經讓人將那個護士給帶了過來。
“當時那件事情,是她和另外一個醫生經手的,但是那個醫生在前年出車禍死了,那個鎮醫院就找這麼一個知情的。”
董哲這幾天跑了幾個醫院,才最終找到這麼一個經手人。
顧青城點了點頭,董哲對着這個女護士低聲說:“現在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敢讓我們知道有什麼說的不是真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我說,我什麼都說,”女護士一聽割舌頭,渾身抖似篩糠,“不過當時是王醫生經手的,我就是負責把孩子抱出去給了那個過來交接的人,那個人抱了孩子就走了。”
董哲問:“長什麼樣兒?”
女護士說:“就是一個男的,還戴着口罩,我沒看清他長什麼樣。”
顧青城冷笑了一聲。
董哲就好像是拎小雞子似的將這個女人給拎了起來,“不說實話,好得很,那就讓你看看……”
女護士面前的木質地板上,就在她手前面一寸的地方,一柄水果刀猛地刺入,她嚇的頓時趴在了地上,“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就是聽王醫生的,讓我幫忙抱孩子出去,事後給了我兩萬塊錢……”
“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董哲冷哼了一聲,“你知不知道,你給的那人是人販子,專門拐賣孩子的……”
女護士拼命的搖頭:“不知道,我不知道……”
已經嚇到快神經紊亂了,這女人口中已經套不出來什麼有用的話了。
顧青城擺了擺手,剛剛想要讓董哲將人給拖出去,這名小護士忽然擡起了頭,“我記得當時來接人的那輛車的車牌號!”
顧青城微微米了沒眼睛,看了董哲一眼,說出一個字:“查。”
沈駿動了動脣,到底也沒有說出來。
等到沈駿離開後的下午,董哲就已經拿着查的結果回來了,“這個車牌是在五年前的一個拍賣行裡五萬塊錢被一個華僑富商拍下的,後來又轉手了一次,也一直都沒有用過,在三年前註銷掉了。”
顧青城叼着煙,冷笑了一聲,對着窗外已經漸深的夜色。
“就這塊車牌就足夠了。”
董哲不大明白顧青城的意思,“足夠什麼?”
“足夠讓死人開口說話,”顧青城將夾在指間點燃了卻沒有抽一口的菸蒂重新按滅在菸灰缸裡,嘶嘶作響,“足夠讓活人膽戰心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