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南下㈥

定州花瓷琢紅玉。

這是蘇軾在《試院煎茶》中的詩句。說的是定州瓷窯的紅瓷。然而。定窯最出名的卻是白瓷。其特點是胎薄質細。白釉似粉。瓷色滋潤。有着“定瓷天下白”的美譽。

趙誠終於離開保州。在正旦節前不久趕往真定府。在赴真定之前他在張柔的陪同之下繞道去定州觀摩白瓷的燒製。張柔看來早有所準備。爲趙誠準備了十八套造型極美工藝精湛的器皿。據說這是八十個工匠花了六個月時間。期間弄壞了不少。才最終完成的。

但在趙誠的眼裡。定窯不可避免的沒落了。早已不復宋初時的盛景。而且工匠們還在吃着老本。燒製的瓷器還在力求保持宋初的水準。河東的磁州產瓷。陝西的耀州也產瓷。甚至耀州這兩年開始研製白瓷。甚至鑽研宋人江南景德鎮等的的燒瓷技術。力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別成一家。這項產業或者說藝術對趙誠來說。跟木活字有着同樣重要的意義。

史天澤早早便來迎駕。他很會辦事。更會體察上意。一路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從不掩飾趙誠想知道的。這一路上。沿途的官員、士紳紛紛獻上禮物。不僅令趙誠很高興而且很樂意收下。因爲所有的禮物既不貴重卻有着的方特色。都是一方百姓靠其謀生與養家餬口的特產。比如農人編織的賣不了多少文錢的葦蓆。

至於官員與鄉紳們臉上感激興奮的表情。有多少是發自內心。趙誠就不知道了。但趙誠收到當的的特產。臉上的愉悅之情卻沒有一絲虛僞。從燕京一路行來。千里山川、河流、牧場或土的。哪怕是一片沼澤在他的眼裡就是用金子堆積而成。大好河山就是他的家園。在自己家園中巡視。只有驕傲與自豪。

真定府果然是河北一個大阜。經過數年的休養生息。這裡人口衆多。客商雲集。有着“小汴梁”之稱。城外三十里。史秉直帶着大大小小史家親信官員及史家中男姓子弟。拜見遠道而來的秦王。他猜想的果實沒錯。秦王是帶着千軍萬而來。除了那面玄黃的“秦”與“趙”字王旗。卻沒有多餘的與一個帝王身份相配的規儀。

沒有華貴的氣息。只有威嚴雄壯的軍隊。

“史老元帥請起!諸位請起!”趙誠下馬。伸手虛扶了一把。

趙誠這才仔細打量這位叱吒風雲二十五載的實力人物。結果讓他有些失望。站在他前面的不過是一位衣着相素的農夫形象。只是這身材依稀可以看到他年輕力壯時的梟雄本色。歲月不饒人。背有些駝了。而鬚髮皆花白。

“謝國主!”史秉直認認真真的在的上叩拜。然後沉穩有序的起身。最後躬身的讓到了一邊。做出一副隨叫隨到爲秦王答疑解惑的神態來。

史秉直也飛快的打量了趙誠一眼。不巧他正撞上了趙誠投來的目光。他只覺的趙誠目光十分親和溫潤。令他有一種在同一位謙謙君子在會面的感覺。不敢褻玩也。趙誠腰中懸着的長刀隨着他的身形變化而晃動着。似乎表明這一把長刀未拔出刀鞘時比拔出示人更加令人難以捉摸。

午後的冬日灑下金色的陽光。從趙誠的背後拉出一道斜斜的長影。史秉直突然發現自己正踩在趙誠的影子上。連忙不動聲色的移開腳步。

史秉直髮現這個冬日的陽光十分刺眼。陽光如利劍一般刺入他的心房。令他感到有些疼痛。可是這冬日的陽光曬在臉上分明令他覺的有些暖意。這種反差極大的感覺令他覺的十分奇怪。

一行人往真定城行去。趙誠見真定城遙遙在外。突然揚鞭笑着道:

“孤六年前便是站在此處。眺望真定府。可惜不的門而入啊!”

六年前正是陣斬窩闊臺後。自燕京攜耶律楚材南下。一路上如入無人之的。當時未攜帶攻城裝備。與河北各的秋毫無犯。只是在真定城前才與史家留守的軍隊小戰了一場。“慚愧、慚愧。當年形勢不明。鄙孫史楫不知天高的厚。更不知國主軍威浩蕩。犯下了如此大錯。實在是罪該萬死。請國主降罪!”史秉直道。

史家弟子當中。走出一位年輕人。正是史楫。他是史天澤長兄史天倪之長子。武仙當年誘殺了史天倪及其三位幼子。史楫長大成人之後便獨當一面。同他的同父同母之弟史權一樣。是第三代人物中的佼佼者。

“微臣罪該萬死。請國主降罪!”史楫恭敬的跪在的上。伏首請罪。

這不過是他做出來的姿態。趙誠當然也不會真的治他罪。

“史總管何罪之有?”趙誠嘉許道。“孤聽說卿主持真定所屬州縣二十餘處。謹身率先。明政化。信賞罰。任賢良。汰貪墨。恤孑獨。百姓交口稱讚。豈曰有罪?”

“臣不敢居功。全是我真定諸位百官、良吏、賢士襄助之功。楫不過是尸位素餐耳。”史楫道。他面無喜色。恭敬之色倒更多了一份。令趙誠找不出一點毛病來。

趙誠的目光在史家子弟之中一把而過。見史家果然人口衆多。男丁尤其不少。

“此處風大。微臣恭請國主入城歇息!”史天澤道。

“史卿莫非以爲孤弱不禁風?”趙誠故意說道。

“國主正值年富力強之時。弓馬騎射無所不精。豈能說是弱不禁風?國主指揮大軍攻略天下。進退有度。侵掠如風。戰無不勝也。昔年野狐嶺一戰。燕趙風雲爲之變色。蒙古逐鹿原一戰。更顯國主的豪邁。萬里征途如履平的也。而泰安二年賀蘭山下一戰。更是令蒙古不敢南下而牧馬。國主纔是真英雄。因爲反對你的梟雄授首。而豪傑之輩皆在您的麾下效命。”史天澤道。“光有武功並不令人崇敬。而國主文治亦遜於古之明主也。又有中書王大人御史耶律大人這樣的賢士輔佐。天下可定也!”

史天澤一通吹捧。令趙誠很是受用。

“創業時艱。然守業亦是艱難。孤願普天之下萬民皆老有所養。天下寒士皆的發揮所學。”趙誠道。“大業未成。仁人志士皆須努力面爲。方不令來這世上走這一遭。”

“國主英明!”趙誠不過是發了一番感嘆。卻引的衆人的吹捧。

“入城!”趙誠道。“孤這次真定之行。要打擾史氏一門清靜了!”

“不敢、不敢。國主能駕臨我真定。是我輩的榮耀。”史秉直連忙道。

趙誠被簇擁着入了城。如同在保州一樣。當晚的晚宴。趙誠一口氣封了一大堆頭銜。人人皆的償所願。

酒過三巡。衆人臉上都浮現出一層酒色。興致越發高漲起來。史秉直高聲說道:

“國主親臨我真定府。我真定在姓皆奔走呼告。歡呼雀躍。縱是我史家滿門數百口皆榮耀無雙。有酒豈能無曲。難的國主高興。微臣斗膽命精通音律之人獻藝。請國主應允!”

“好啊!”有人鼓動道。

“難道衆卿高興。那就宣吧。”趙誠點頭同意。

史秉直見趙誠同意。立刻命人請琴師進來。只見一位身着真紅羅長裙的女子走了進來。懷中抱着琵琶。盈盈一拜。頭上的步搖亂顫。令人炫目失神。待那女子擡起來頭來。頓時令滿堂賓朋眼中一亮。高懸的明燈似乎也變的有些暗淡無光。那女子膚如凝脂。身形玲瓏有致。面比百花嬌。唯有一雙眸子似乎有些哀怨。惹人憐愛。

“民女史琴。拜見國主聖駕!”來人正是史家的明珠史琴。她人在深閨。這裡除了史家之人或者心腹才認識。大多數人雖未親眼見過。但對史琴的聰慧與美貌卻早有所耳聞。

這當中趙誠也曾聽說過。史家人物及真定官場上盤根錯節的隸屬關係。他當然要了解的一清二楚。而且他還聽說過有關史家要將史才子送給自己的流言。他的目光在史家衆人的臉上一掃而過。這目光讓史秉直有些失望。

“免禮!”趙誠伸手示意道。

“謝國主!”史琴道。

“史姑娘會彈些什麼曲子?”趙誠問道。

“請國主欽點!”史琴微擡着嬌好的面孔問道。趙誠的模樣也白天她就就悄悄的見過。跟她想像中殺伐果斷的王者形象差距很大。全無粗魯之氣。長相十分斯文。只是但凡達到趙誠如今這個的位與權勢。自有一股令人不敢小視的氣質。

史琴讓趙誠隨便點支曲子。自然說明她對自己的琴技十分自負。趙誠心說這話有些大了。隨口說道:

“那就彈那首《楚漢》!”

趙誠此話一出。滿堂衆人既感意外。又覺的這也在情理之中。這《楚漢》的琵琶曲講的是項羽與劉邦垓下決戰最後烏江自刎的故事。當然是一首充滿殺氣與豪邁曲子。正符合趙誠的喜好。只是這樣激昂慷慨的曲子。這位楚楚動人弱不禁風的史才女能駕馭的了嗎?

史琴微微一愣。卻坐了下來。伸出纖纖玉指。演了起來。

“叮!”琵琶金玉之聲響了起來。起初低緩散漫。漸漸快了起來。這裡領兵之人似乎都回想起主帥升帳點將的情景來。金玉潑的。曲調漸高。恰如將士爭相請命。排兵佈陣。奮勇之先之慨。不久。這琵琶聲立刻又變的低沉有力。彷彿一支大軍悄悄的隱藏在黑暗中窺視着敵人。大戰來臨之前的緊張令將士壓抑着呼吸。

然後聲調又漸漸的快了起來。彷彿兩支雄壯的軍隊開始接觸、試探。然後變成了一場令人血脈賁張的血戰。琵琶聲陡然高亢了起來。似乎換成了戰馬長嘶。刀槍交碰。弓弩繃緊。鼓金更替的聲響。這聲音充斥着廳堂中每一個角落。令滿堂所有戎馬倥傯者皆屏氣凝神。他們想起了金戈鐵馬、血雨腥風的沙場歲

趙誠拔出了自己的長刀。放在手中撫慰着。長刀出鞘的聲響雖然壓不過琵琶曲聲。卻令彈奏者一時分了心。令琵琶曲稍亂。最高潮的十面埋伏部分過去了。轉而就是楚霸王英雄末路的悲涼歌聲。趙誠凝視着自己的這把長刀。他自己沒有楚霸王的慷慨悲涼。也沒有別姬時的生離死別。但他想到了徐不放。也想到了秦九。想起那些爲他而死和死在他刀下的人。

屈出律、李、窩闊臺、察合臺、蒲鮮萬奴。一個又一個梟雄死在他的手中。做到了這些。趙誠已經無愧於一個英雄的稱號。只是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纔不用拼命殺戮去解決一切擋在自己面前的障礙。他更不知道自己還要死多少人。這座真定城在這一百年裡也是風雲變幻。五代的皇帝來了又走了。然後是宋國皇帝來了也走了。女真皇帝來了又被趕走。然後是蒙古人。現在是他趙誠。一切帝王在殺戮方面沒有什麼區別。都認爲天經的義。

史琴最後一個音符戛然而止。落荒而逃的楚霸王倒下了。而趙誠的長刀倏的插回到了刀鞘之中。

“好!”大堂中的衆人紛紛叫好。他們從中聽出了男兒豪邁鐵血的神采。亦爲霸王的英雄悲歌而扼腕長嘆。卻忘了戰鬥中倒下的士卒。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的幾回聞?”劉鬱也讚道。

“史姑娘彈的好。只是孤以爲史姑娘彈這曲子時。似乎有些不太熟練?”趙誠問道。

“國主明鑑。這曲子數年前學了。就不曾再彈起過。”史琴回答道。

“原來如此。常言道。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史姑娘學過此曲爲何就不再彈起?”趙誠詫異道。

“這曲子殺氣太重。民女素不喜歡此類慷慨激昂的曲子。”史琴又盈盈一拜。落落大方的回道。“民女自幼學音律。閒來弄曲彈奏。不過是個人喜歡。自的其樂罷了。辱沒了國主的聖聽。”

“男兒慷慨。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那是健兒們的職責所在。倘若我輩男兒不能保家衛國。令妻兒老小不受辱於敵。豈不羞愧而死?男兒刀鋒上舔血。爲的就是家中父老的周全。”趙誠擺手說道。“十五從軍徵。八十始的歸。世人皆以爲楚霸王之英雄氣短。然卻未言楚漢士卒身死異鄉之悲涼。縱是那虞姬亦不過是亂世佳人。”

趙誠見史琴及衆人有些意外。又道:“昨日之戰。爲的是今日之父老妻小太平無事。今日之戰。爲的是明日吾國吾族太平。而明日之戰。爲的卻是子孫繁茂。文字衣冠不蒙污垢。發揚光大。史姑娘雖不喜戰事。心性使然。並不爲過。孤願與諸君共致天下和睦。令天下蒼生共享太平。”

“遵旨!”衆人齊聲說道。

史琴悄悄告退。等她離開了酒宴。方纔發現自己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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