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春寒㈠

秦王趙誠與大宋國皇帝趙昀都對國家安危十分煩惱,不過卻有天壤之別。

他們本質上是兩種人,儘管他們都姓趙。大概是不同的成長經歷決定了一個人的喜怒哀樂,或豪情滿志或彷徨不前,或安於現狀或奮發向上,或奔波辛苦或貪圖安逸。

趙昀雖號稱是皇家正裔,卻生於平民之家,他從來沒有經歷過生死離別,未看到過屠殺與哀慟,更未經歷過沙場上的殘酷無情。他從一個清貧但還算安定的平民百姓一躍成爲一國皇帝,享受着無上的榮華富貴並接受萬民的膜拜,這讓他沉醉其中,彷彿害怕這種天堂般的生活如過眼煙雲。所以他可以容忍史彌遠專權,也可以任憑朝中大臣爭吵與相互攻訐,只要他還是至高無上的皇帝,沒有人威脅到自己的皇位。

趙誠卻不一樣,即將二十八歲的趙誠生活在一個危機四伏的環境之中,曾經身邊的任何一個有權勢之人都可以讓他死於非命。同時,爲了保護自己他又讓自己生活在自己用謊言編織的世界之中,曾經每一天小心翼翼地掩藏起自己的真面目,如履薄冰。

草原上的兇狼,戈壁中的豹子,或是賀蘭山中的猛虎,如果不拼命地苦練生存本領,掌握捕殺獵物的技巧,並且爲了飽餐一頓甘願長途跋涉,否則只會將自己餓死,因爲即使是最弱小的獵物爲了生存,也在拼命地練習活命的技巧。所以趙誠一直很努力。

趙誠必須小心謹慎地觀察對手,他沒有資格去追求錦衣玉食。也沒有資格去築就宏偉地宮殿,更沒有資格去挑選美貌女子去充實那座空中樓閣。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爆竹聲中一歲除。

已是除夕之日,趙誠將御案上最後一份奏摺處理完畢,座在椅子上伸了伸懶腰。他側耳傾聽着宮外傳來陣陣爆竹之聲,心中不禁感慨。

中興府這兩年年節的喜慶氣氛越來越濃烈,從中原逃奔來的人口不僅讓中興府的人氣越來越旺。也讓中原的歲時習俗氣氛在此變得更加熱烈起來。這個舊歲將去新歲初到的時候。掛桃符、貼門神、穿新衣、祭神驅鬼、燃放爆竹等等活動在今年突然流行起來。

一雙纖纖玉手捧着一杯冷熱恰到好處的茶水遞到趙誠地面前。這雙玉手地主人名叫柳玉兒,本是王后樑詩若身邊的使喚宮女,因趙誠不習慣讓太監伺候,所以樑詩若就遣這位柳玉兒在趙誠身邊伺候。

“國主,王后娘娘都派人催三遍了。”女官柳玉兒輕聲喚道。

這位正處妙齡之年的柳玉兒。明眸皓齒,是個美人胚子。又知書達理善解人意,平日裡在御書房裡爲趙誠磨墨奉茶。

“還早着呢!”趙誠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乾燥的喉舌,“天不是剛黑嗎?”

“可是今天是除夕,家家都是團聚一堂的日子。”柳玉兒低垂着眉睫。“國主爲國辛勞,今天這個日子再重要地朝政大事也應該放一邊。”

“呵呵。”趙誠輕笑道,“玉兒倒是管教起孤來。”

“奴婢不敢。”柳玉兒連忙道,卻無絲毫慌張的神色。

趙誠早就有了一個家,一個他夢寐以求地完整的家。但樑詩若一直想爲趙誠多生幾個孩子,雖然相當努力腹中卻一直不見動靜,她認爲趙誠子嗣不盛,絕非是國家之福。也有大臣們私下建議趙誠選年輕女子入宮。但趙誠一直沒有答應。樑詩若擔心臣民們以爲自己善妒,更不想讓臣子們以爲自己的丈夫趙誠懼內。所以就刻意挑了這位柳玉兒送到趙誠的面前伺候。

所謂食飽思淫慾,但趙誠一直認爲自己餓得慌,有數不清的事情讓自己殫精竭慮,還有數不清地敵人環立四周。

河東仍不穩,尤其是黃河結冰,劉黑馬部常常輕騎越過黃河騷擾,趙誠只好在依託麟州、府州等地府兵南北相望,沿黃河設立巡防點互通消息,又命安北軍與河東軍南北壓迫,才讓劉黑馬部知難而退,縮了回去。劉黑馬一直在觸怒趙誠,這無疑就決定了趙誠無論如何是不會讓劉黑馬有個好下場。

金國降將汪世顯就不一樣了,趙誠不僅免其一家老小死罪,封他爲隴西侯,命他爲陌隴右軍副總管,仍鎮守鞏昌,又賜金五十兩,並賜弓矢、鞍轡、錦袍。汪世顯親眼見到趙誠英相貌英偉,又有王者胸懷,並不因爲他是降人而猜忌,來中興府覲見的路上又耳聞目睹諸多讓他感慨萬端的事情,他便將自己的長子汪忠臣、次子汪德臣留質於趙誠的親衛軍中,以表示自己的臣服之心。

這個新年一過,安穩祥和的日子就到頭了,河東暫不提,西邊與北邊大漠數千裡處處都可能會是戰場。

趙誠盯着柳玉兒姣好的臉蛋,神思卻飄出了很遠。那柳玉兒羞澀地低着柳葉般地黛眉,臉頰緋紅如三月桃花,御書房裡靜悄悄地,她只聽到自己心房咚咚地跳躍的聲音,好久她才鼓起勇氣擡首望去,見趙誠很顯然走神了,心頭不由得一陣失望。

“國主、國主………”柳玉兒輕喚道。

“嗯,啊?”趙誠這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國主,時辰已經不早了,還是擺駕回長樂宮吧?”柳玉兒道。

“走、走!”趙誠從椅上跳起來,恨恨地說道,“今天就是天塌下來,也得過個好年節。”

趙誠說着便往外走去,柳玉兒連忙抓起貂皮袍子追在後面。

曹綱正守在御書房外,巍峨地宮闕並不能阻擋臘月寒風的侵襲,四處分散地親衛軍立在風中渾絲不動。如宮院中的雪松,腰畔的角弓如一彎新月。

“輪值的軍士,換崗後各賜一壺酒,再加賜兩貫銅錢。”趙誠停下腳步道。

“屬下替兄弟們感謝國主的恩德。”曹綱躬身道。

“無妨!”趙誠道,“春天就要到了,爾等是否已經準備好與孤上陣殺敵?”

“只需國主一聲令下,我等願吾主盡忠!”衆親衛齊聲道。

趙誠極滿意地點了點頭。旋即又覺得自己本準備過一個安穩新年。還是不自覺地提到殺伐之事,實在是習慣成自然。趙誠覺得太無趣,不禁搖了搖頭,在曹綱的護衛下轉身往長樂宮奔去。

長樂宮是王后樑詩若的寢宮,他只有樑詩若這一個女人。所以長樂宮也就成了他地寢宮。他每天除了上朝時地勤政殿,偶爾一用的聚義殿。下朝之後處理政事或者與宰執議事的御書房,他唯一停留休息的地方就是長樂宮了。

“國主駕到!”守衛老遠的向內通傳,然後就是太監們陰柔悠長地嗓門兒:

“國……主……駕……到……哩……”

“這閹人比親衛軍都要多!”趙誠忍不住笑罵道。

“太監們也不過是前朝留下來的幾十人,不多啊。”柳玉兒淺笑道。

“孤一家三口人,用不着這麼多閹人守着。孤看着心裡不舒坦。”趙誠繼續往前走着。

身後響起柳玉兒清悅地聲音:“國主崇尚儉樸,不喜奢華,宮中奴僕們也都知道。王后娘娘只是念及這些太監們無處可去,無以謀生,方纔留下他們……”

因爲年節已至,不管是皇宮還是宮外的街市上,都是家家迎送六神、點紅燭,柳玉兒嘴角本還帶着喜慶的笑意。只是提到前朝留下的太監們。又順帶想到自己可憐的身世,在這除夕之夜有些悲傷起來。

趙誠聽出她話語中地哀思之意。也沒去提這茬,繼續往長樂宮走去。王后樑詩若身着真戲羅霞帔帶着兒子趙鬆,站在宮門口迎接趙誠的駕到。

“臣妾恭迎王駕!”樑詩若欠身笑迎道。樑詩若盈盈拜下,頭上插着的步搖輕顫,令趙誠心頭盪漾,只是自從稱正式立國以來,樑詩若謹守“禮儀”,讓趙誠有些無奈。兒子趙鬆又忘了行大禮,樑詩若正要喝斥,趙誠卻制止道:

“免禮!”

趙誠輕撫着愛妻的後背,又牽着兒子往宮內走去。宮內明燈高懸,五彩裝飾讓趙誠眼前一亮,極滿意地說道:“今日正是新符換舊符時,是個極喜慶的日子,是得好好慶賀一番。”

“夫君戎馬倥傯,在宮中又整日忙於國事,難得有空閒。臣妾今日特意準備了你最喜歡的菜品與美酒,讓夫君品嚐開懷品嚐一番。”樑詩若道。

“好!”趙誠輕撫着她纖細柔軟的腰身,不自覺地撫摸了起來。身後跟着一幫尚宮、尚儀、典樂、女史等等各司其職的宮女,樑詩若仍然保留着少女時代地害羞地神色,在衆人面前臉上染上了一層粉紅的色彩,輕巧地將趙誠地手移開。

“玉兒,命人擺宴客!”樑詩若回頭吩咐柳玉兒道。

“是!”柳玉兒連忙將自己的目光收回,先去吩咐宮人準備宴席。

剛入長樂宮中坐下,趙鬆迫不及待地呼道:“父王,我今天學了一套絕世刀法,孩兒爲您演示一番?”

“又是刀法?”趙誠不禁莞兒,趙誠已經忘了這是兒子第幾次聲稱自己學到絕世刀法,但不想打擊兒子的積極性,遂點頭道,“爲父那就看看趙少俠的刀法!”

趙鬆跳入殿中,將自己的袍子脫下,露出自己的短打扮,看上去倒是挺結實。他揮舞着一把和他身材年齡相配的刀,在殿中揮舞了起來,上下翻飛,好幾次趙誠以爲那刀就要飛手而出。不知這又是從哪裡學來的,至少要比趙誠在這個年紀時強得多。

“父王,我這刀法如何?算不算絕世刀法?”趙鬆鼻尖冒着汗,氣喘吁吁地問道。

有太監、宮女正欲拍馬,卻遇到王后樑詩若不善的眼神,硬將嘴邊的恭維話嚥了回去。

“胡說,這刀法你不過才練一天,離嫺熟差得遠,哪裡算得上是絕世刀法。”樑詩若喝斥道。

“父王呢?父王說話才令孩兒信服。”趙鬆臉上驕傲瞬間就被母親給攪沒了,滿臉期待地看着父親。

趙誠說話之所以讓他信服,並非是胡亂誇獎,閉着眼將黑的說成白的,更不是去正面糾正,而是像今天這樣的:

“這刀法嘛,相當不錯,練好了應有神鬼莫測之能。不過曲不離口拳不離手,鬆兒若是每隔幾天換一套刀法,那還不如不練。昔日,爲父在西域聽說過一個善使刀的,據說此人能同時揮舞三把彎刀,潑水不進,利箭不入……”

接下來就是趙誠胡扯一通,將臨時編的故事說得天花亂墜,而且有名有姓,既讓兒子開心,又讓他感到一山還有一山高,容不得半點驕傲。每一次說完,趙鬆一般都會如此面露崇拜之色地說道:

“真是大英雄啊!”

“我兒不如只練一套刀法,聽說那位使刀的大英雄平生只練一套刀法!”趙誠撫着兒子腦袋,勉勵道。

“孩兒記住了!”趙鬆似懂非懂地回答道,“那人使三把刀,孩兒將來一定要同時使四把刀,比他多一把!”

殿內鬨然大笑,歡樂的氣氛越來越濃。

趙誠見這事搞定,便開始用膳,因爲除夕夜有守歲的習俗,他一邊與愛妻漫無邊際地閒聊,一邊品嚐着葡萄美酒,心中極愜意。夜漸漸地深了,宮外的爆竹聲卻更加熱烈了,在一聲聲清脆的聲響中,泰安元年便過去了。

兒子趙鬆已經玩累了,樑詩若命柳玉兒將他帶去歇息。看着柳玉兒窈窕婉約的背影,樑詩若忽然說道:

“這宮中人口還是太少了。”

因爲這個喜慶的日子,樑詩若喝了不少酒,兩腮泛起了桃花。她看向丈夫的眼中,充滿着無盡的愛意和幸福之感,趙誠肆無忌憚地將妻子摟在懷中,深情地說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豈能虛度?”

在衆目睽睽之中,他將愛妻抱起,大步邁向後殿。懷中之人掙扎一番,放棄了抵抗,將頭埋入他寬廣堅實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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