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伴峰還想着調查潘德海和背無雙的恩怨,沒想到潘德海主動來了。
潘德海從樹下起身,拄着柺杖,笑吟吟道:“我今天來這,是爲了找孟玉春商量些事情,沒想到你也在,看來我之前聽到的一些風聞是真的。”
“你聽到了什麼風聞?”
“有人說你是孟玉春的相好,有這回事吧?”
李伴峰該怎麼回答?是還是不是?
潘德海是德修,在他面前說謊,很容易被他識破。
李伴峰迴答道:“確實有人這麼說過。”
實話。
潘德海皺皺眉頭道:“可我聽說孟玉春不吃長的,她吃扁的,難不成在伱這,她食性變了?”
李伴峰淡然一笑:“你又偷看人家牀笫之事,你個老不要臉的。”
“我沒看,我是聽說的。”
“你還打聽人家牀笫之事,真是個不要臉的。”
潘德海不生氣,搖搖頭道:“罷了,我找孟玉春,是爲了和她聯手對付一個惡人,既然你也在這,姑且幫個忙吧。”
“還姑且?你還真看得起我,”李伴峰看着潘德海,這老東西的脾性真是一點沒變,“你先說出個由頭,我爲什麼要幫你?”
“我適才說了,咱們要對付的是一個惡人,懲惡揚善,乃德之大者,你是有德之人,總不能坐視不理吧?”
李伴峰笑道:“你說惡人就是惡人?你先說說這人到底做了什麼惡?”
“背無雙這人,你聽說過麼?”
“聽說過,還見過。”
潘德海點頭道:“這個人的惡行不用我多說了,你既然見過,這個忙你幫定了。”
“見過就幫定了?這都什麼規矩?”李伴峰不吃這套,“這事你還真就得多說兩句,我對背無雙的惡行一無所知。”
潘德海嘆道:“去年那場蟲災,還記得吧?”
“記得呀,我拼了命幫你把蟲災化解了,這份恩情你該不會忘了吧?”
潘德海點點頭道:“所以說你是個有德之人啊,施恩從不圖報,你知道這場蟲災的起因麼?”
“知道,這是蟲魁做的。”李伴峰直接把真相說出來,省得潘德海在這東扯西繞。
潘德海搖頭道:“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這裡還有一樁秘事,你不曉得其中內情,我要是把這樁秘事告訴給了你,你該如何報答我?”
李伴峰指着遠處道:“那裡有我一個兄弟,我從他那借一桶金子給你,算作報答,你看如何?”
兩人正說話間,孟玉春浮現在了半空,衝着潘德海喝道:“你是什麼人?”
潘德海擡頭道:“這位就是孟姑娘?”
孟玉春怒道:“是你施展法術,害了我姐妹?”
潘德海一臉茫然道:“老夫何時做過害人的事情?”
“我姐妹都和我不親近了,難道不是你動的手腳?”
潘德海衝着李伴峰笑道:“你看吧,我沒偷看,也沒打聽,這是他自己跟我說的。”
有件事情,李伴峰一直想不明白,潘德海來孟玉春的地界,爲什麼要弄出這麼大動靜,他不擔心背無雙知道他來這了?
仔細想想潘德海的行事風格,李伴峰明白了。
潘德海就是要讓背無雙知道,他來找過孟玉春。
他就是要讓背無雙知道,他和孟玉春有來往!
現在孟玉春不想幫他,也得幫他,否則等潘德海走了,背無雙肯定對孟玉春下手。
這和當初潘德海想把蚊子引到褲帶坎,有異曲同工之妙。
李伴峰擡頭對孟玉春道:“這位是海吃嶺德之大者潘老先生,咱們找個地方,說點正經事。”
孟玉春上下打量着潘德海,問道:“這就是海吃嶺的地頭神?”
沒等李伴峰迴答,潘德海先行施禮:“不才正是老朽。”
孟玉春依舊生氣,但她聽過潘德海的名字,也知道正地地頭神的實力,她聽從了李伴峰的建議,帶着兩人去了一座隱蔽的山洞。
李伴峰擔心這山洞也不安全,最安全的地方應該是孟玉春的宅邸。
但李伴峰心裡清楚,孟玉春與潘德海並不相熟,她不可能把宅邸的位置透漏給潘德海。
進山洞之前,牽絲耳環在耳畔道:“爺,好像有動靜。”
有動靜是正常的,李伴峰一去背無雙的地界,背無雙就有所察覺,潘德海弄出這麼大聲勢,背無雙的諜子很可能已經跟來了。
怎麼才能把這事遮掩過去?
李伴峰迴頭看了一眼,山洞外有幾隻黑鷹盤旋,這類黑鷹在新地很常見,基本沒什麼靈性,除此之外,李伴峰再沒看到其他生靈。
等李伴峰進了山洞,一隻烏鴉混進了黑鷹當中。
潘德海往石頭上一坐,嘆口氣道:“我大老遠來一趟,你們連杯茶都沒準備。”
孟玉春似乎受到了些影響,心裡還真有點慚愧。
李伴峰見山洞裡有個水坑,裡邊有點積水:“潘老,咱們以水代茶,心意到了就行,要不您先趴那喝點?”
潘德海無奈一笑,有些手段在李伴峰這是真的不靈。
他直接說起了蟲災的事情:“大災過去之後,我四下去查災害的起因,這場的災害的罪魁禍首,確實是蝗錫良所爲。”
李伴峰問道:“蝗錫良是誰?”
“蟲修魁首之一,就是你適才說起的蟲魁,可單靠他自己,弄不出來這麼兇悍的蚊子。”
“何以見得?”
潘德海搖搖頭道:“絕戶蚊子的習性,已經逾越了蚊子的天性,這不光體現在它們能吃糧食這一點上,
它們繁衍的速度,對毒藥的抗性,和對糧食的感知,都遠遠勝過了蚊子,
這種蟲子除了長得像蚊子,其他各方面都和蟲子沒什麼相干,老夫也曾查閱過不少古籍,關於蟲災的記載之中,從來沒出現過這類蟲子,
也就是說,這類蟲子不是天生地長,是有人用手段造出來的。”
李伴峰道:“蟲魁不能創造新種的蟲子麼?”
潘德海搖頭道:“蟲修擅長駕馭蟲類,蝗錫良創造了鐵線河,鐵線蟲遠隔千里之外,依然會受他操控,足見其法力強悍,
除此之外,蟲修還擅長育種,能從一種蟲子裡優中選優,選出最強悍的蟲子用於戰鬥,
但育種和造種是兩回事,老夫從沒聽說過有哪個蟲修能造出個新種來。”
孟玉春道:“不光是蟲修吧?好像沒哪個道門能造出來新種的生靈。”
潘德海點點頭:“孟姑娘能說出這番話來,足見是德之大者,這事不是一個道門能做成的,也不是一個人的力量能完成的,
據老夫所知,有好幾位修者參與了此事,蝗錫良是罪魁禍首,背無雙也是幫兇之一, 就衝他們在海吃嶺犯下的罪行,背無雙這狗賊就該死,而且這事的前因後果還沒弄清楚,他們對海吃嶺出手,總有緣故,趁此機會或許能發現更大的陰謀,
當然,老夫這麼做,也不光是爲了海吃嶺,這等卑鄙之人與孟姑娘爲鄰,想必孟姑娘也寢食難安,咱們不如儘早動手,永絕後患。”
孟玉春看了看李伴峰,她贊同潘德海的說法,除掉背無雙,無論對她還是對李伴峰,都是好事。
李伴峰對潘德海道:“潘老,你要殺了背無雙,理應於暗中偷偷下手,抓他一個毫無防備,爲什麼事先要把消息放出來?
而今背無雙被你嚇壞了,行事極爲謹慎,想殺他就沒那麼容易了。”
潘德海長嘆一聲:“老夫也曾想暗中下手,可轉念一想,又覺不妥,
背無雙能和蝗錫良聯手,足見他還有些本事,老夫若是貿然出手,只怕殺他不成,反倒遭了他暗算,
老夫提前放出消息,是讓你等有德之人,知曉背無雙之惡行,與老夫同仇敵愾,合力殺敵!”
果真是這招。
這老東西習慣把人拉下水,還說的這麼冠冕堂皇。
李伴峰道:“要是我們不同意幫忙,估計你也會散出去消息,說孟玉春要對背無雙下手,替我們把這仇給結下來。”
潘德海搖頭道:“老夫還沒打算這麼做。”
李伴峰嗤笑一聲道:“潘老,你客氣了,還打算什麼,你已經這麼做了!”
潘德海做事噁心,但這事他沒說錯。
與背無雙這樣的人做鄰居,確實讓人寢食難安。
背無雙搶過拔山主的領地,這件事李伴峰不知其中緣由,不好評價。
可李伴峰就因爲進了背無雙的地界,差點就被背無雙殺了,光是這個仇,李伴峰就忘不了。
“潘老,背無雙確實該殺,可不知道你老人家有什麼好辦法麼?”
潘德海點點頭道:“辦法卻有,但不知道該不該說與你聽。”
李伴峰一怔:“你既然是來商量報仇的事情,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潘德海看向孟玉春道:“我是來和孟姑娘商議報仇之事。”
李伴峰一皺眉。
什麼情況?
看不起我?
孟玉春這個時候自然要給李伴峰面子,她坐到李伴峰身旁,挽着李伴峰的胳膊:“他是我相好的,我能聽的事情,他都能聽,他答應的事情,我才能答應。”
潘德海輕嘆一聲:“我不說出來,也是爲了他好,李七呀,這場戰事你未必能夠伸得上手,我想問問,你而今修爲有幾層了?”
原來是想問我修爲,之前還帶着激將法。
那能告訴你麼?
李伴峰笑道:“我修爲肯定不如潘老,潘老要是怕我添累贅,這仗我不打就是了。”
孟玉春挽住李伴峰的手臂道:“他不打,我也不打。”
潘德海點點頭道:“兩位有德之人,執意懲兇除惡,老夫甚是欽佩,既然如此,老夫就把戰法跟兩位說一說,
老夫比兩位早入道門幾年,修爲也比兩位略高一些,冒險的事情,就不讓兩位去做了,
兩位只需要到背無雙的地界上,假意與之交戰,老夫往龍潭虎穴走一遭,去他住處,挖了他契書,再會合兩位,誅殺此賊。”
“看看人家潘老的氣度,”李伴峰看着孟玉春道,“人家潘老說了,不讓咱們冒險。”
潘德海笑道:“兩位不必客氣,老夫做事,向來以德字爲先,愛惜後輩,是爲老夫所願,也是有德之人所爲。”
如果根子在附近,李伴峰立刻取一勺金汁,淋在潘德海臉上。
“潘老,你不妨把話說的直接一點,你就是想讓我們給你當誘餌,把背無雙給引出來,然後你再趁機挖契書,
我們要是頂得住,你這邊大功告成,我們要是頂不住,你這邊還能全身而退,是這意思吧?”
潘德海連連搖頭道:“李七,你誤會我了,我可絕無此意!”
“不管你有什麼意思,我們都不當誘餌,”李伴峰看着潘德海道,“這個誘餌還是換個人來當吧。”
場面有些緊張。
牽絲耳環低語道:“爺,外邊有動靜,真有動靜。”
一隻烏鴉從山洞口飛過,潘德海把臉沉了下來:“孟姑娘,我帶着誠意與你聯手,你這位相好的說話可不太中聽。”
孟玉春想把氣氛緩和下來,正想着怎麼回答,忽覺桃子上一陣麻癢。
李伴峰正用指尖在桃子上摩挲,孟玉春剛要發火,突然感覺李伴峰好像正在她桃子上寫字。
一共兩個字,兩瓣桃子上,一瓣一個,李伴峰反覆寫了三次。
孟玉春顫了顫肥桃,還真就認出了這兩個字。
她冷笑一聲,對潘德海道:“話不中聽又怎樣,反正我聽他的。”
潘德海起身道:“要是這樣,咱們可就沒話可說了,這趟算我白來,告辭。”
孟玉春也站了起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當這什麼地方?”
潘德海看着孟玉春,微微皺起了眉頭。
……
深夜,背無雙正在地頭上檢查各處哨卡,一隻烏鴉飛到背無雙近前,壓低聲音道:“主子,潘德海去了孟玉春的地界,他和孟玉春的相好的認識,他們三個正在一起談事情。”
背無雙平靜回答道:“這事我已經知道了。”
烏鴉接着說道:“潘德海來陰的,那相好的不答應,他們事情沒談攏,孟玉春和潘德海發生了爭執,打起來了,孟玉春受傷了,而且傷的不輕,
潘德海也受傷了,被孟玉春困在了界線裡,現在不好脫身。”
背無雙面無表情道:“再探。”
烏鴉走後,背無雙目視遠方,打了個響鼻。
沉思片刻,一隻喜鵲突然飛了過來,在背無雙耳邊道:“那個相好的又來了。”
背無雙轉過身,朝着西北方向走去。
走了十幾裡,他停下了腳步,衝着前方道:“你怎麼來了?”
李伴峰從夜色之中走了出來,對背無雙道:“我來給你送一份大禮。”
“什麼大禮?”背無雙吐了吐舌頭。
“潘德海被孟玉春困住了,你如果想對他出手,現在的時機正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