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將霍見歸釘進了棺材之後,用一條麻繩拖着那口棺材,走向了後面的一道牆壁。
那道牆壁中有一個洞口,洞口是向下的,裡面陰呼呼的,似乎還在滴水。
他將棺材放在洞口,然後往下輕輕一推,棺材順滑而下,落進了洞中。
男人也爬進了洞裡面。
洞深大約兩米,裡面低矮潮溼。
爬進去之後,他拖着棺材在洞中又往前走了一會。
前面是一條死路。
男子走到死路前面,用力旋轉了一下牆壁上凸起的一塊石頭,死路中出現了一道石門。
男子打開了石門。
裡面撲面而來一股腐臭的氣息。
男子張開嘴,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在享受這股腐臭氣味。
裡面是一個密室。
密室中的四個角落裡點着四根長生燭,發出昏黃的光芒。
密室正中間有一個凸起的土堆,土堆上壓着一塊紅色的磚石。
土堆的前面立着一塊石碑。
石碑前面有一個小罈子,裡面有香灰,紙灰,還有一些殘羹剩飯。
這應該是一個墳冢。
一個建立在防空洞中的墳冢。
男子站在門口,望着那個凸起的土堆,雙脣緊抿,一副莊嚴肅穆的表情。
在中間那個大墳頭的四周,還有幾個小墳頭,全都沒有墓碑,也沒有香火,不知是幹什麼用的,而且比大墳頭矮半米左右。
一共有三個小墳頭,圍繞在大墳頭的三個邊緣,呈掎角之勢。
除了幾個墳頭之外,靠牆的位置上還擺放着一個老舊的電報機,不知是幹什麼用的。
在另外一邊,懸掛着一些鉤子,閘刀,鎖鏈,等等帶血的刑具。
但這裡的刑具跟外面那些刑具又不大一樣,這些刑具看起來年代有些久遠,上面已經遍佈銅鏽斑紋,而且造型跟外面也有所不同,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覺,而且,有些器具好像是專門鑄造的,市面上根本就見不到。
在後牆上,有一塊黑布子遮罩的東西,懸掛在牆壁上,不知裡面遮的是什麼東西。
男子拖着棺材走了進去。
他走到了大墳頭的另外一邊,只有那一邊上沒有小墳頭,只有一塊木板。
他將木板掀開,裡面是一個坑洞,坑洞一米多深的樣子,看起來似乎已經挖了很久了,裡面的土層幾乎都凝固了,而且還有很多的蟲子已經在裡面築巢繁衍。
難道這個坑洞就是爲了霍見歸準備的?
男子望了那個坑洞,低聲自語道:“現在好了,人終於湊齊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黃色的牙齒。
接着,他將棺材推進了坑洞中,從旁邊拿起一把鏟子,將堆積在牆壁邊緣的土層挖掘過來,填在了棺材上。
土層越埋越厚。
棺材蓋逐漸被掩蓋住。
棺材的四周也被掩蓋住。
過了一會之後,整個棺材都已經被土層徹底掩埋了。
男子不停地掘着土,填在棺材上。
終於,半個小時之後,原本是木板的位置立起了一座嶄新的墳頭。
這個墳頭裡面埋着的人,是霍見歸。
想霍見歸一生致力於捉鬼,致力於拯救那些被鬼怪纏身的人,讓他們從恐懼的陰影中走出來,重新面對陽光,重新活出自己的人生,但是沒有想到,最後,霍見歸竟然被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穿破了肚皮,埋進了防空洞中,給中間不知埋着誰的那個大墳頭做陪葬品了。
這樣的結局,難免出人意料。
但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
霍見歸本來就是一個活在黑暗中的人,一個活在黑暗中的人,難免最終會被黑暗所傷害,甚至是吞噬。
男子將墳頭的土平好之後,用雙手推出了一個尖端,然後在上面放上了一張黃紙,抓了一把土壓住黃紙。
另外三個墳頭上也都有黃紙,只不過年代久遠,已經腐爛成碎片了。
現在,四個小墳頭立在四個角落裡,像是護衛一樣,守護着中間的那個大墳頭。
男子做完這些之後,長吁了一口氣,走到了大墳頭的正前方,緩緩跪在了地上,對着那個大墳頭連着磕了三個響頭之後,他擡起頭,開始訴說。
他說話的聲音很小,像是在喃喃低語,又像是在和什麼看不見的人在溝通。
他忽而咧嘴發笑,忽而皺眉沉思,忽而眼眶含淚,忽而神情凝重。
他斷斷續續地訴說着,聽不清楚他說的到底是什麼,好像他在說一個孩子的童年玩樂經歷,又好像在說什麼奇怪的儀式。
說着說着,忽然間,外面傳來了一聲悶響聲。
男子眉頭一皺,微微扭頭,側耳傾聽。
又是一聲悶響傳來,還夾雜着低聲吼叫的聲音。
男子嘴角擰動了一下,抓起地上的鏟子,就走了出去。
密室內,長明燈的燭火在搖曳。
腐臭的氣息在瀰漫着。
中間的那個大墳頭一動不動,另外三個墳頭一動不動。
忽然間,一陣輕風不知從何處吹來,掛在牆壁後面的黑布子微微搖晃了一下。
不知哪裡傳來了一聲“咔噠”的聲響,像是一個長久沉睡的人甦醒之後,關節碰撞發出的那種聲響。
牆壁後面的黑布子掀起了一角,露出了所遮蓋東西的一個邊緣。
那似乎是一幅畫,露出了一個邊角。
邊角是腰肢,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衣服,露出兩個很大的鈕釦。
這像是一件中山裝。
輕風散去,黑布子重新遮住那幅畫。
密室內再次歸於一片死寂。
就在這片死寂當中,時不時地傳來一陣低聲的喘息聲,還夾雜着“扣扣扣”的聲響,像是有人在敲門。
一層土從霍見歸所埋着的那個墳頭上簌簌地落了下來。
這之後,密室內再也沒有了任何聲音。
一片寂靜。
長明燈筆挺地伸向半空,像是四隻眼睛,緊盯着密室內的一切。
與此同時,密室的外面。
男子拿着一把鏟子,爬出了洞口。
外面的地下室中原本點着燭火的,不知何時,燭火已經熄滅了。
地下室中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清。
男子站在洞口,屏息凝神。
他沒有在看,他在聽。
周圍似乎有動靜,那是喘息的聲音,一聲一聲,帶着抑制不住的緊張。
毫無疑問,這裡面已經潛進了外人。
男子悄悄站在洞口的旁邊,蹲下身子,仔細聆聽着。
聲音來自右邊。
他脫掉了鞋子,赤腳朝着右邊走去。
既然他看不見那個外人,那個外人毫無疑問也看不見他。
他走兩步就停一下,傾聽着那個聲音,辨別那個外人的方位。
在甬道中生存了這麼久,他早已熟稔能夠在沒有光明的情況之下,辨別方向。
聲音越來越清晰了,應該離他只有三米遠左右的距離。
他微微彎腰,朝着那個地方走去。
一步。
一步。
又一步。
他停住了。
那個呼吸聲近在咫尺,幾乎貼在了他的臉上。
他似乎看見了一個輪廓立在他的跟前。
他緊握住鏟子,驟然朝着那個身影掄去。
可是,一輪之下,他竟然掄了一個空!
他踉蹌了一下,差點將自己掄在了地上。
呼吸聲響在了他的身後,像是貼在他的後背上!
他立馬意識到了一件事,他已經暴漏自己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扭過頭來,對着身後就掄了一下。
身後同樣沒有東西。
這一次,他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他大叫一聲:“學軍!”
黑暗中響起了一聲沉悶的吼叫聲,帶着痛楚,帶着憤怒。
男子立馬明白,他的“寵物”已經被制服了。
究竟是什麼人有這麼大的能力,能夠制服他的“寵物”,又是什麼人在這裝神弄鬼地嚇唬自己?
簡直是豈有此理。
竟然有人在他的地盤上撒野,這是他絕對無法忍受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已經暴漏了,索性也不再顧忌,他原地一滾,彎腰往前跑了兩步,憑藉着直覺,他找到了那個高腳桌,然後迅速摸到了桌子邊緣上的一把手電筒。
他打開了手電筒,就朝着身後照去。
後面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他又朝着四周掃去。
四周也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中間的石桌子倒在了地上,“黃學軍”的兩條腿被壓在了桌子底下,露出上半身,正在奮力掙脫。
當燈光照在“黃學軍”臉上的身後,它忽然扭過來,盯住了男子的腰——
男子立馬就意識到了問題,那個外人藏在桌子底下!
他連頭都沒回,就徑直往前撲了出去。
他在地上滾了兩圈,穩住身形之後,才扭過頭來,望向身後。
一看之下,他吃了一驚!
桌子底下,竟然是那個瓷娃娃。
瓷娃娃的嘴巴歪着,眼睛裡和嘴巴里正在流血。
還沒等男子反應過來,瓷娃娃竟然從桌子底下走了出來,咧着嘴,朝着男子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