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無常抱住了白雪。
抱得有點突然,白雪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好在粉無常並沒有接下來的動作,只是緊緊抱住了白雪而已。
白雪的手臂懸在空中,不知道該放在哪裡。
她聽見粉無常似乎正在她的懷中低聲抽泣,她能體會到粉無常此時的內心感受,也知道他爲什麼會這麼傷心,這麼難過,只是因爲過往的這些事情全部積壓到了一起,在這一瞬間爆發,讓他一直緊繃着的神經忽然間有些承受不住了。
他其實只是需要好好發泄一下。
看着粉無常這樣的狀態,白雪想要說幾句什麼話安慰一下,但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口,因爲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良久之後,粉無常才緩緩鬆開了白雪,擡起頭來,望着白雪,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剛纔,對不起……”
“沒事。”白雪笑了笑道,“現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們兩能夠相互支持,相互鼓勵了。”
白雪的這句話讓粉無常有點感動,他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且不管白雪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親妹妹,至少他們經歷過的那些事情,讓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變得非同一般。
他相信白雪不會介意的。
他擦了一把臉,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朝白雪伸出了手。
白雪握住了他的手,粉無常將白雪從地上拉起來,說道:“走吧,繼續走吧,我們的路還有很長。”
白雪道:“當然,也可以很短,說不定下一秒就發現什麼了,所以——”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道:“不要灰心。”
接着,兩人相視而笑,同時朝着對方點了點頭。
兩人走出了秘洞,沿着那條流過“沙子”的甬道往前穿行,“沙子”已經不見了,不知道流到了哪裡去了,甬道變得異常低矮,兩人幾乎是趴在地上,往前爬行。
爬行了一段時間之後,甬道才變得高了起來。
他們站立行走,又走了很久的路,粉無常現在有點害怕再看到那條峽谷裂縫,如果這樣都能再繞回去一圈的話,他真的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了。
好在這一次沒有返回原地,他們還發現了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這裡應該已經是很深的地下了,有一些地下水穿行而過,水不深,但是冰涼異常,而且看起來非常清澈,恰好兩人都渴了,就捧了幾口水來喝。
喝完之後,兩人頓時就覺得肚子疼了起來,看來還是不能亂喝水啊。
這下兩人沒有了辦法,只能解開手上的麻繩,各自找一個隱秘的角落,發泄肚中的不滿。
粉無常最先解決完了,他從角落中出來之後,本來想喊一聲白雪的名字,但一想到白雪正在幹那種事情呢,話到嘴邊,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能喊出口。
他在原地度着步子,儘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讓自己往那方面去想,可是,不想去想,但偏偏控制不住。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白雪已經去了比自己多了一倍的時間,竟然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他深吸一口氣,朝着當時白雪離去的方向喊了一聲:“白雪,你還好嗎?!”
沒有人回答他,他的迴音在甬道中盤旋迴蕩,像是有很多個人他躲在四周的洞壁上,與他呼應。
粉無常又加大音量叫了兩聲,整個甬道中都是他的迴音了,就算是白雪在一公里之外的地方,也能聽得到了。
“白雪!”粉無常扯開嗓子,聲嘶力竭地大聲喊叫了起來。
還是沒有迴應。
他往前跑了兩步,忽然想到如果白雪回來找不到他的話反而更麻煩,於是又回到了原地繼續喊叫着白雪的名字。
直到他喊的自己嗓子都啞了的時候,他才真正意識到,白雪不會出現了,她一定是出現了什麼意外。
他不管不顧地朝前跑去,跑到每一處石壁的角落中,甚至用鼻子不停地嗅聞着空氣中的味道,可是,讓他失望的是,他竟然一點線索都沒有找到。
忽然間,他看見前面不遠處的地面上好像有一個布袋子,那應該就是白雪揹着的那個袋子,他快步跑了上去,眼看那個布袋子越來越近,忽然間,他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直接摔倒在地。
他就地翻了一個滾,正要爬起來的時候,忽然身下的泥土鬆動了一下,還沒等到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他的身子便陷了下去。
他急速墜落,腦中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便重新觸到了地面。
地面有水,他的身體和水面撞擊,發出“啪!”地一聲響,濺起了很高的水花。
他翻身從水中鑽出的同時,看到水面上漂浮着一塊頭巾,淺綠色的頭巾,他急忙將其撿起,一看之下,就確定這頭巾肯定是白雪的無疑。
他在齊膝深的水中一陣摸索,像是摸魚一樣摸着白雪,讓他失望又有點驚喜的是,他沒有摸到白雪。
失望是因爲還是沒發現白雪的身影,驚喜則是因爲如果他摸到白雪,那麼則證明白雪已經被淹死了。
他從積水中踏出,迅速擡頭望去,空中有一個孔洞,很小,不像是他掉下來的孔洞,難道說上面的那個地方是一塊小沼澤,直接將他拉進了這裡面?
他左右看了一眼,右邊有一條通道,但不遠處就出現了拐彎,左邊也有一條通道,通道筆直,手電筒的光亮能夠照到五米左右的距離,再遠處就只能隱隱約約模模糊糊看到一些大致的東西了。
他低下頭去,觀察着地上的腳印,左邊沒有腳印,右邊有一排明顯的腳印,看腳印的樣子,應該正是白雪的。
他激動地笑了起來。
但很快,他就發現,在白雪腳印的前方不遠處,還有一排腳印,這排腳印非常稀疏,而且腳印奇大,比白雪的幾乎大了一倍,看起來跟他們在峽谷裂縫外面看到的那對腳印相似,可能是同一個人的,亦或是同一種生物的。
粉無常覺得,擁有這麼一雙大腳的人,要麼就是巨人,要麼就不是人。
他原本想要開口喊叫白雪的,現在不敢喊了。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同時從腰間拔出了匕首,左手拿着手電筒,右手握着匕首,貼着石壁邊緣,彎腰躬身,快步前行。
拐過了那道彎之後,燈光一閃,他看到了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在前面移動着。
他本能地張嘴喊叫,以爲那是白雪,但幸虧只喊出了一個音符,他迅速直覺到那個黑乎乎的影子不論是從高度還是寬度上來看,都不應該是白雪。
他閉緊嘴巴,關掉手電筒,緊貼牆壁,凝神細聽。
前面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清,他只能靠聽覺來判斷周圍有什麼東西,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聽到。
他雙手扶牆,慢慢往前挪動腳步。
還是什麼都沒有聽到。
他有點受不了這種極限的黑暗了,他悄悄打開了手電筒,用手掌按住手電筒的光柱,只露出一條縫隙,不讓光亮顯得太亮。
他看清了一些,但卻並未發現那個身影。
他繼續前行,發現前方的地面似乎有些不同。
這時候,他聽到耳邊傳來了一陣哐啷啷的聲響,像是鎖鏈晃動的聲音。
與此同時,他的耳邊似乎傳來了一陣吱吱的叫聲,那像是老鼠的叫聲,但又不大像,沒有老鼠那種陰狠的勁頭,反而帶着一絲歡快。
粉無常有點迷惑。
他深吸一口氣,關掉手電筒,再次凝神細聽,除了這些似有若無的聲音之外,別的他什麼都沒有聽到。
他還在想着剛剛那個黑乎乎的影子。
記憶中的影像變得模糊了起來,但某些細節卻被無限放大,他忽然想起來,那個黑乎乎的影子後背上似乎有一個大大的“兵”字。
他迅速想到了村長說的那個清朝的官兵,頭皮霎時一麻,難道說,剛剛那個影子正是那個從河神洞中被背出來,然後又偷偷跑回去的士兵?
他嚥了一口唾沫,嚥唾沫的聲音在此時聽來都出奇地響亮,嚇得他額頭上都開始冒汗珠了。
忽然間,他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這味道由遠及近,速度很快。
他猛地睜大眼睛,感覺到那股氣味已經逼近到了他的身前。
一種銅鏽的臭味,混雜着血腥味。
不知哪裡出現了一丁點的光亮,他看見自己的前方多了一面牆,就在他的正前方,不到二十釐米的地方。
那面牆壁的中間寫着一個大大的猩紅字體:兵!
他嚇得渾身一哆嗦,不小心按開了手電筒的開關。
燈光驟然亮起,照亮了前方,也照亮了那堵憑空出現在粉無常身前的牆壁。
他的手在發抖。
光柱慢慢上移。
他的目光也跟着上移。
他看到了一副寬大的肩膀,看到了一根粗壯的脖子。
接着,他看到了一張臉,一張青色的臉,面無表情,目光陰沉。
“啊!”粉無常尖叫一聲,不管過去的時候,霍見歸跟他說多少次,想要克服本能的恐懼,最重要的一條便是,讓恐懼自然而然地發生,但是不要因爲恐懼本身而去恐懼。
現在,那些理論,那些遇到緊急情況時候應該做的事情全都想不起來了,巨大的恐懼席捲而來,他的腦子一片空白,只剩下尖叫聲,甚至連跑都跑不動了,因爲腿肚子都已經軟了。
這種突然間的近距離恐懼足以讓任何人嚇尿褲子,粉無常沒有被嚇尿褲子,已經是多次訓練之後纔有的顯著成果了。
尖叫過後的粉無常本能地抓起石壁上的一塊石頭,砸向面前高大的士兵。
“砰!”地一聲,石頭砸在士兵的肩膀上,粉無常雖然儘量舉高石頭,儘量想砸中士兵的腦袋,可是那士兵實在是太高了,他根本就砸不到,而且,這時候他的力道和準度都拿捏的不好,砸的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石頭砸中士兵的肩膀之後,那士兵紋絲不動,真的就如同一面牆壁一般。
看見士兵一動不動,粉無常的理智終於回來了一丁點,他想到了跑,這時候的腿肚子已經逐漸恢復了正常,他扶着牆壁,矮下身子,就準備從旁邊跑開,可誰知他不跑還好,剛跑了兩步,那士兵驟然轉身,大長胳膊猛地一伸,一把抓住了粉無常的胳膊,
這一抓之力無比巨大,仿似手指都嵌進了粉無常的皮肉裡。
粉無常痛叫一聲,霎時感覺半條胳膊已經廢了。
高大士兵抓住粉無常,輕輕一提,直接將粉無常凌空提起,接着,轉過身去,往前連跨三大步,每一步都足足有兩米遠的距離,接着,他用力一甩,將粉無常徑直甩了出去。
粉無常的身體在空中飛行——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這樣飛行了,但這還是第一次,他被人用這種扔出去的方式飛行。
而且,他有種預感,這一次,自己是真的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