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花板上掉下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在登山過程中被殭屍咬了,然後曾和霍見歸關在一起的程序員高達。
霍見歸走後,高達繼續用棍子捅着天花板,沒想到又捅破了一塊,這下他肥胖的身軀便能夠鑽進去了。
他知道留在那裡肯定必死無疑,於是,將女兒託在頭頂上,讓女兒爬進了通風管道,然後他女兒將麻繩的其中一端綁在管道中,他拽着麻繩爬了上去。
他們順着通風管道一路攀爬。
通風管道中錯綜複雜,他們都不知道爬到哪裡去了。
爬了半天之後,高達聽見前面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音,他讓女兒在原地等候,他悄然爬了過去。
爬過去之後,透過天花板的縫隙,他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科學實驗室一樣的地方,再次定睛細看之後,他發現那竟然是一個數據總控室。
別忘了,高達是一名程序員,他自稱爲黑客。
見到這些東西,他就莫名地興奮,甚至都忘了自己當前所處的險境。
可是還沒等他搞懂是什麼情況,就看見霍見歸從外面的一個房間爬了進來,他剛要和霍見歸打招呼,誰知道一個上半身赤裸,身材壯碩,長相俊朗,雙眼蔚藍的青年男子緊跟在霍見歸的後面走了進來。
那個青年男子一把就將霍見歸拎了起來。
隨後,他們兩人在下面進行了一段讓高達聽得驚心動魄,難以置信,又熱血沸騰的話。
霍見歸或許並未真正聽懂,但是作爲資深程序員,和代碼打了三十多年交道的高達是聽懂了。
他不僅聽懂了,他甚至還聽出了一些門道。
他知道了,那個身材壯碩的青年男子是一個機器人,通過事先寫入的代碼控制其言行舉止,稱之爲人工智能。
但該男子與普通的人工智能機器人不同的是,他的身體並不完全是由機械和電路組成的,他是由正常人類的肢體拼湊起來的,比如他的胳膊是正常人的胳膊,他的腿是正常人的腿,他的腦袋和屁股都是正常人的,甚至有可能內臟可是正常人的。
最先進,最恐怖,最可不思議的就是,代碼通過控制這些正常人的肢體和器官,加深對機器人的控制。
也就是說,代碼是大腦,大腦像肢體中的“某個東西”發出了指令,那個指令觸動肢體的神經和肌肉,從而做出某種動作。
那個“某個東西”正是代碼信息的集大成者——蟲源。
蟲源一種計算機病毒,但又不是一種計算機病毒,它比計算機病毒要高級很多,曾經有研究出蟲源的科學家因爲無法將其歸類,所以只能定義爲計算機病毒,但是這種病毒跟普通的病毒有很大的不同點,或者說是很大的特殊點。
它可以脫離計算機的束縛,不用利用網絡進行傳播和傳輸,而是可以直接通過光波的形式進行傳播和傳輸。
這簡直是計算機病毒的大躍進。
所以,對於蟲源的研究曾經一度被上頭喊停。
高達首次聽說蟲源的概念,差不多是在十年前,可是這十年期間,他從未再聽說過蟲源,也沒有見過關於蟲源的任何報道和研究進展。
看來,對於蟲源的研究其實一直都沒有停止,只不過是從地上轉到了地下,從光明轉到了陰暗,研究它的目的,也從對於科學的熱愛和時代的發展,變成了謀財害命,甚至是毀滅全人類。
當然,或許,最開始研究它的那些人,並不是這種目的,但是,當他們真正將蟲源、人類軀體、AI機器人,三者融合到一起之後,造出了空前絕後的新時代機器人之後,他們發現,這些機器人,竟然開始自我繁衍了起來,而他們所繁衍的,並不是後代,而是意識。
機器人,有了意識,也就是說,機器人——用機器人的目光,用機器人的思維,來看待人類,思考整個世界。
一條蟲子的復甦,代表着整個人類的隕落。
或許誇大其詞,但有時,千里之堤毀於蟻穴。
但是,光有蟲源還不夠。
蟲源只是一種計算機病毒,蟲源裡面填充的是無數的代碼所集成的信息。
它沒有生命,無形無質。
一般情況下,計算機病毒只能通過感染計算機,獲取有用的信息。
但是,顯然,計算機也是死的,同樣沒有生命,即使感染了計算機,導致整個人類計算機網絡癱瘓,也無濟於事,只不過會引起一點損失,一點焦慮,一點無聊而已。
所以,他們做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和試驗。
讓蟲源去感染人。
這聽起來很荒謬,很不可思議,甚至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就好比讓大象鑽進螞蟻洞裡一樣。
最開始的時候,連那些科學家們也這麼覺得。
後來,他們在第一個活人身上做了實驗。
接着,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第十個……
活人被他們弄死了。
死人又被他們弄活了。
他們沒有那麼多的活人供他們反覆實驗,於是他們切下了活人的四肢和器官,用代碼和電腦,組合成AI機器人,開始在AI機器人上進行實驗。
最開始的時候,AI機器人跟活人看起來並不太大區別,至少在軀體上來看是這樣的,但後來,隨着實驗進一步的深入,以及AI機器人的不停完善,越來越多的AI機器人被研製了出來,功能各異。
藝術的視野沒有死角,即使通過一個深陷在泥土中的腳印也可以描摹出一個巨人。
所以,讓我們試着勾勒和想象。
在某一天的某一個夜晚,那個被研究者們稱作革命者1號的AI機器人在半夜睜開眼睛之後,忽然感覺到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孤獨和寂寞。
他走出了房間,來到了外面。
他擡起頭,透過峽谷的縫隙,看到了頭頂的天空。
當時的天空中應該有一輪彎月,彎月放出皎潔的光芒,銀輝鋪灑大地,美麗動人。
這個AI機器人眨了眨眼,用他那可以實現上千倍聚焦的眼睛,遙望着那個彎彎的月亮。
他吃驚地發現,月亮上面坐了一個人。
一個女人,長髮飄飄,白衣長裙,容顏豔麗,眼中帶笑。
他還吃驚地發現,自己竟然在一瞬間就知道了這個女人的名字。
她叫嫦娥。
她抱着玉兔,玉兔在笑,她在月亮上乘涼。
嫦娥也看到了他。
或許是無聊,或許是同樣寂寞,或許是認錯了人,她朝這個在半夜甦醒的革命者1號打了個招呼。
這個招呼是一個劃時代的招呼,因爲它間接地帶來了革命者1號意識的真正覺醒。
他舉起手來,將食指和中指併攏,放在脣前,做了一個親吻的姿勢。
從那晚起,這個AI機器人知道了什麼是情感。
也是從那晚起,這個AI機器人開始有了自我意識,因爲,他開始做夢了。
他夢到了嫦娥,夢到嫦娥從月亮下飄了下來,飄進了他的懷抱裡。
他夢見嫦娥一絲不掛。
他夢見嫦娥胸前的兩個玉兔在笑。
他做了一個春夢。
醒來後,他發現自己的睡艙溼了。
在這之後,關於蟲源和機器人組合的研究進入了快步邁進期,研究者們驚奇地發現,蟲源似乎真的能在機器人的身上起作用,最先表現出這個特質的機器人正是革命者1號。
從那之後,革命者1號用他那聰慧的,博古通今的大腦,用那他無所不能的雙手,開始配合他們,並且悄悄介入到了研究當中。
直到很多年之後,革命者1號發現時機成熟了,於是,他策劃並啓動了一次真正的“革命”。
首先,他便革掉了那些科學研究者們的命。
其次,他接手了整個地下科學研究室,然後開始進一步深化研究,機器人研究機器人,事半功倍,很快,就有了突飛猛進的實質性效果。
他們形成了一條真正的空前的計算機病毒感染渠道和方式。
信息源(數據庫)作爲信息總控平臺,蟲源作爲傳播媒介,人類軀體作爲寄生和繁衍對象。
他們究竟是怎麼實現的,無人可知。
因爲,真正完成這一切的,本來就不是人。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革命者1號用於沉睡的“棺材”,被一批非法開採的人用電鑽打穿了他們頭頂的天花板,然後用吊繩將他的“棺材”拉上去之後,爆發了。
第一個殭屍出現了。
是那個日本籍商人。
接着,第二個殭屍,第三個殭屍……第十個殭屍出現了。
蟲源傳播和感染的速度奇快無比。
這讓還沒有完全做好準備的革命者1號都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隨後,他們發現,那些被蟲源感染的人類四肢僵硬,無法彎曲,只能跳躍行走。
這其實是他們的疏忽。
於是,他們晝夜不停地研究,終於找到了應對的方式。
他們需要在這第一批的感染者身上重新安插一個特殊製造的平衡器,這個平衡器其實是一個芯片,這個芯片裡有和蟲源裡面缺省的代碼相匹配的一些新代碼,這些新代碼可以控制着那些四肢僵硬無法彎曲的殭屍真正像活人一樣行動。
於是,他用總控臺召喚這些殭屍來到了這裡,爲了躲避警察們的追殺,革命者1號親自設計了逃跑路線,讓殭屍們從下水道流出來,又從藤河游來,翻山越嶺,躲開所有人的追擊來到了這裡。
可是,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周豆豆在異變之前,體內就已經被安插了跟蹤器,他也沒有算到霍見歸竟然一路跟蹤到了這裡。
他更沒有算到——
那個登山的中年男子,其實是一名程序員,他不僅自稱黑客,甚至還帶了一個防水,防摔,備用電量充足,搜索信號能力異常強大的諾基亞手機。
高達不僅聽到了,不僅看到了,還思考到了,但凡涉及到代碼的事情,他總能舉一反三,觸類旁通。
高達從天花板上跳了下來。
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去救助霍見歸,而是在第一時間跑到了那個總控制檯上。
他看到了那幾十臺連在一起的電腦,他看到了那一排排不停下滑的計算機源代碼。
他感到了空前的興奮。
即使是他那個掉落在霍見歸身邊,不停地震動着的諾基亞手機,他都沒有看見。
高達坐在了電腦前。
高達按下了鍵盤,滑動了鼠標——
人類歷史因爲這一個動作,而發生了改變。
或許他並不知道。
因爲,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