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見歸在空中勾勒出一個完美的弧度,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已經感知不到疼痛了,他只覺得全身酥麻,好像骨頭都已經碎成了粉末一樣。
他感覺喉嚨發甜,張開口,卻沒有吐出血來,而是吐出了一團黑色的污穢之物,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他趴在地上,連動都動不了。
一雙赤腳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霍見歸微微擡頭,看見了那個將他扔出去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微微彎腰,一隻手捏着霍見歸的脖子,拖着霍見歸朝前走去。
他走向了那個斜向下的臺階。
霍見歸的身體碰撞到臺階上,發出砰砰的聲響,要是在以往,這種感覺肯定奇痛無比,但是現在,他卻完全感知不到了。
他已經痛到了極限,麻木了。
或者說,他的身體已經開始逐漸向殭屍異變了,逐漸失去痛感,失去知覺。
對於此時的他來說,不知道這是不是一件好事情。
他被青年男子拉着,來到了地下。
地下同樣氣勢恢宏,但是跟地上不同的是,裡面有很多的走廊,很多的房間,整體顯得比較工整一些。
如果用正常人類活動區來做比喻的話,這裡的地上像是搞大型活動的地方,而地下則像是辦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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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見歸被拖進了其中一個房間內。
房間是玻璃牆,從外面能看見裡面,從裡面看不見外面。
房間內除了霍見歸之外,還有另外兩個人,兩個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人。
青年男子將霍見歸扔在了地上,然後彎腰在霍見歸的脖頸間聞了一下,似乎是確定什麼東西,隨後,他站起身子,走了出去。
房門被關上。
房間內寂靜無聲。
另外兩人時不時地抽搐一下,但自始至終都沒有睜開眼,他們是一個男的,一個女的,男的大約四十多歲,女的十幾歲,看穿着,像是一對父女。
霍見歸盡力保持着自己理智的清醒,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他已經沒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了,只能控制自己的思維。
可就算是他的思維也已經開始模糊了,開始退化了,他腦中的那個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應該很快就會徹底取代的大腦,接替和指揮肉身了。
他試着從地上爬起來。
可是手臂發出一陣“咔嚓”脆響聲,不知道是骨折了,還是直接斷了,他再次趴在了地上,牙齒都差點被磕掉。
他用腦袋頂着玻璃牆壁,想靠腰肢的力量讓自己的上半身立起來,可是費了半天的勁,還是沒能站起。
他呆愣愣地望着前方。
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已經不行了。
還有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他就會異變爲殭屍了。
在這荒郊野地的峽谷底下,還是被關押在密室裡,沒有人能救他,即使是找到他都已經很難。
霍見歸其實很想將自己所看到的,所聽到的,所觀察到的,告訴老丁,告訴副局長,讓他們派人來將這裡一窩端了,可是,他現在動也動不了,就算是能動,他也沒有手機,就算是有手機,估計這裡也沒信號。
所以說,除非他能活着從這裡出去,否則將沒人知道這裡正在發生的事情。
或許,今天晚上,這些已經完成進化的殭屍便會從這裡撤離,再次融入人類生活中,開始瘋狂的廝殺和屠戮。
那樣,他們便失去了一次,或許是唯一一次,將他們全部集中殲滅的機會。
然而現在霍見歸不僅無法將這裡的情況發出去,讓他們知道,連他自己都有可能會變成他們其中的一份子。
很快了,還有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了……
難道就這樣靜靜地坐在這裡等死?
他看到了離他不遠的那兩個全身是血的人。
兩人都穿着登山的服飾,衝鋒衣,登山鞋。
中年男子的腰上還有一個登山專用腰包。
看來,這兩人是來這裡登山來的,沒想到在登山途中遇到了殭屍,隨後被殭屍咬了,然後殭屍可能爲了不讓人引起懷疑,便將他們尚未異變的身體帶進了這裡,讓他們在這裡等死。
跟霍見歸一樣。
霍見歸喊了一聲,那兩個人蜷縮着,沒有反應。
霍見歸又喊了一聲,還是沒有反應。
霍見歸脫下自己一隻鞋子,朝着中年男子的腦袋砸了過去。
“砰!”地一聲,鞋砸在了中年男子血肉模糊的腦袋上。
中年男子發出一聲淒厲的痛叫聲,隨後,身子展開,微微擡起頭來,看來,剛剛他是痛昏迷過去了。
中年男子看見了霍見歸,又看見了旁邊那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他的眼淚霎時就流了出來,他抱着她,一遍遍呼喊着:“馨兒!馨兒!”
場面有些悲傷。
可是霍見歸卻覺得這個男的有些婆婆媽媽。
顯然男子並沒有真正搞清楚眼前的狀況,現在並不是哭鼻子的時候,是奮起最後一絲力氣,看看有沒有可能出去的時候。
即使知道自己還有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可是霍見歸依舊沒有放棄,他已經在很多次時候,用不放棄的精神證明了自己的決定是多麼地正確,證明了什麼纔是真正的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霍見歸大聲道:“她還沒死,不過很快就要死了,你現在還有機會救她,不過如果你要是繼續在這哭鼻子的話,你們兩便只能在陰間團聚了!”
中年男子愣愣地望着霍見歸,良久之後,他才道:“你是……誰?”
“我是一個跟你一樣的人。”霍見歸道。
“你也被殭屍咬了?”
“是的,我還有最後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後,如果你再看見我,那我就不是我了。”霍見歸看了一眼中年男子的手背和指甲,繼續道,“你還有四個小時左右,所以,不要着急。”
“什麼……我還有四個小時……就死了?!”中年男子吃驚地問道。
“你緊張什麼?!”霍見歸道,“你的時間是我的四倍還多,你還不知足?!”
“四個小時……四個小時……我還有四個小時……這四個小時裡,我能做些什麼……我還能做些什麼……”說着說着,中年男子竟然再次嗚嗚地哭了起來。
只不過,這一次不像之前那一次哭,這一次是爲自己哭,或許他覺得自己不會那麼快死吧,又或許他並未做好死去的準備,所以覺得四個小時太短了,短的好像不存在一樣。
但是,對霍見歸來說,四個小時已經很長很長了。
他就是用了差不多四個多小時的時間,從九龍區一路跟蹤周豆豆來到了光頭山的後山峽谷,然後又進入了這裡。
這四個小時,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履薄冰。
每一分每一秒,都意義非凡。
中年男子顯然無法體會到四個小時對於霍見歸的重要性。
霍見歸輕嘆了一口氣道:“我跟你明說了吧,你很快就會變成殭屍,你的女兒也很快會變成殭屍,最多也就是四個小時的時間,你無法改變結果,可是,你可以利用這四個小時做點什麼事情,你懂我的意思嗎?”
“做點什麼事情……做什麼……我都快死了,還能做什麼?!”中年男子五大三粗,但是性格卻顯得有些懦弱,動不動就哭鼻子,還發牢騷,好像是霍見歸導致他變成這樣的。
霍見歸道:“你難道不想報仇?!殭屍咬了你的女兒,你不想報仇?!”
“報仇……”中年男子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馨兒,馨兒的手指忽然動了一下,然後輕輕握住了中年男子的手,幾秒鐘之後,馨兒緩緩睜開了雙眼,她也被咬傷了,但並沒有直接咬死,而是脖頸受傷,失血過多,所以才導致昏迷。
霍見歸問道:“你們是怎麼被殭屍咬的?”
“我們……出門登山……根本沒有聽新聞,已經在外面呆了好幾天了……這一次,正好順路爬光頭山,沒想到不小心差點跌進了峽谷……本來都要爬上來了,結果忽然出現了一個殭屍……然後他將我們咬了,看那架勢似乎還要吃掉我們……我和馨兒奮起反抗,但是不敵,我們不想被殭屍吃掉,於是一起跳下峽谷,結果落進了一條河裡……醒來之後,我們就在這了……”
“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霍見歸道,“一般來說,被殭屍咬到後,他們會直接將你咬死,吸乾你的血,如果是女人,會咬掉乳房。”
中年男子嚇了一跳,急忙查看了一下馨兒的身體,發現並無異樣,才放心下來。
霍見歸道:“好了,我們時間不多,所以——你的腰包裡有什麼東西?!”
中年男子問道:“我還沒問……你是誰呢?”
“我叫霍見歸,是一名靈魂學家。”
“靈魂學家?”
“現在沒功夫跟你解釋。”霍見歸感覺自己的體能似乎恢復了一下,他擡起手臂,指着中年男子的腰包道,“你的包裡有什麼東西?”
中年男子將包拆了下來,把裡面的東西都倒了出去。
霍見歸艱難地爬到了中年男子旁邊。
地上有一條細繩,一塊口香糖,一把小鐵錘,一個三角爪,一個小手燈,還有一把短匕首。
霍見歸略微沉思之後,望向了地上女人揹着的一個包道:“她的包也倒出來。”
中年男子將馨兒的包取下來,打開之後,將裡面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
這裡面東西就很多了。
小鏡子,手套,自拍杆,膠帶,鑰匙,打火機,火腿腸,墨鏡,一包長鐵釘,一個小熊娃娃,還有一個小尺寸的平板電腦。
霍見歸將平板電腦拿起,按了開機之後,卻怎麼也打不開。
中年男子忽然想起了什麼,他來開衝鋒衣的拉鍊,將手伸進裡面,摸出了一個手機。
一個黑色的翻蓋手機。
是諾基亞牌子的。
中年男子有點興奮地道:“這個手機……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