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哲緩緩偏過頭來,望見了女孩的雙眼,那是一雙美麗的眼睛,但卻是一雙曾經看見過醜陋的眼睛。
樑哲的一生幾乎都在做這件事情,那就是將這些醜陋的回憶扒出來,曬在陽光底下,讓當事人輕輕地舔舐。
如果說還有一件事情,能夠讓樑哲感到一絲絲興奮的話,那就是這件事了。
樑哲沒有問女孩16歲的時候她發生了什麼事,而是問道:“那兩樣武器都對吳燁使用了嗎?”
女孩無奈地笑了一聲:“使用了,但效果不好。”
樑哲:“爲什麼?”
女孩:“因爲他想要的更多。”
樑哲:“他想要什麼?”
女孩:“我的思維。”
樑哲沒有說話,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在瞬間跳了一下。
女孩繼續道:“有時我真的懷疑我是不是愛上了他,可他畢竟是我的哥哥。”
樑哲:“親哥?”
女孩:“親哥。”
樑哲:“看來他已經成功了。”
女孩:“是啊,否則你也不會出現在這了。”
樑哲:“我發現你真的太聰明瞭,把你救出去會禍害很多男人。”
女孩笑了笑,將樑哲的另外一隻手也拉到了自己的胸脯上:“那就從你開始禍害吧。”
兩隻手掌在女孩的兩個飽滿的胸脯上不停地揉捏着,像是揉捏兩塊新鮮飽滿的棉花。
女孩輕哼了一聲,身子忽然往旁邊一轉,跨在了樑哲的雙腿上。
如果不是那些下落的石塊和漫天的煙塵,這裡必然是一處很好的風流之地,至少沒有人打擾。
樑哲的眼睛望向女孩的腦後,雙手環抱住了女孩。
“抱你的時候,期待的卻是她的面容。”
“我想嘲諷你,可是我畢竟不懂男人。”
一塊巨大的石塊從天而降,樑哲抱着女孩的身子往旁邊一滾,躲開了石塊的同時,也將女孩壓在了身下。
“轟!”一聲響,石塊落地。
濺起的土灰將兩個人的身影淹沒。
在灰塵中,樑哲看不清女孩的臉,隱約之中,只能看見她那一雙似乎帶着憂傷的眸子在緩緩流出眼淚。
那張深刻在腦海中的臉不自覺地浮現在了眼前……
憂鬱,憂鬱着的微笑嘴角,憂鬱着的輕皺眉頭,憂鬱着的每一絲秀髮,憂鬱着的每一寸雪白肌膚。
連在牀上呻吟時的表情都像是寫在秋天的詩一樣,如此憂鬱。
她從出生就仿似是一個憂鬱的女孩,有着無數的煩心事,她似乎從來都沒有真的開心過。
樑哲愛她的一切,愛她一切的一切。
“轟!”
又是一聲巨響,頭頂隱隱有黑影籠罩了下來,樑哲已經不想再躲避了。
就在此時,耳旁似乎想起了一聲咳嗽聲。
緊接着,傳來了一聲喊叫:“有人嗎?!”
樑哲以爲自己聽錯了,他搖晃了一下腦袋,望向聲音的來源方向。
他看到了一個身材瘦削的中年大叔,大叔的頭上戴着一頂帽子,手中拿着一根柺棍。
樑哲張開口,想要說話,卻被身下的女孩伸出手一下子堵住了自己的嘴。
女孩盯着樑哲道:“做完再走。”
樑哲一把扯開女孩的手,盯着女孩,一字一句,冷冷地道:“你並不是她!”
緊接着,樑哲將女孩猛地從地上拽了起來,大聲朝着中年大叔喊道:“我們在這!”
石塊紛飛,越來越快,越來越多,而他們耽擱的時間也已經太多了。
中年大叔沒有多說什麼,迅速朝着石門的方向走去,樑哲狠命拽着女孩緊隨其後。
石門的後面,那塊凸起的石塊上,正坐着那名中年婦女。
身後的石門轟然閉合。
死裡逃生的感覺,竟然一點也不愉快。
中年大叔沒有說話,中年婦女說不出話,樑哲不想說話,女孩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四個人走下了通道,爬過了下水管,走到了彈簧旁邊,竟然一路上都沒有說一句話。
頭頂的那塊地板已經打開,一條繩梯從上面垂下來,直到地面。
看來他們早就做好了準備。
中年婦女先爬,爬上去之後,在上面嗷嗷叫了兩聲,中年大叔開始爬,中年大叔爬上去之後,樑哲將女孩送到了繩梯上。
女孩往上爬了兩步,忽然扭過頭來,望了一眼樑哲,語氣似乎有些悲傷地道:“我出去之後,可能並不比在這裡開心多少。”
樑哲咬了咬牙,他今天已經聽這個女孩胡言亂語太久了,他盯着女孩,猛地拍了一下女孩的屁股,道:“快爬!”
等女孩徹底消失在上方之後,樑哲纔開始爬了起來。
等樑哲爬上去之後,女孩已經不見了蹤影,中年大叔依舊坐在登上上,手中拿着一隻鞋,像是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中年婦女在洞口等着樑哲,等他上來之後,就撤掉了一直頂在牆壁上那塊青色石磚。
那個洞口重新彌合了起來。
樑哲喘了幾口氣之後才道:“那個女孩呢?”
中年婦女指了指餐桌。樑哲偏過頭去,便看到了靠在椅子上的女孩,她的雙眼閉着,似乎正在休息。
樑哲瘸着腿,一步一頓地走了過去,將手指放在了女孩的鼻尖試探了一會,然後長吁了一口氣,這才坐了下來。
樑哲本來不想說的,但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謝謝你們。”
‘謝謝’這兩個字似乎已經很久沒從樑哲的口裡說出來過了,此刻他一說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彆扭。
中年大叔似乎輕笑了一聲,他沒有說話,繼續低下頭去修鞋。
樑哲乾咳了兩聲道:“算了,我收回剛纔的話,你救我一命,我欠你一命,這事咱不能說謝謝。”
中年大叔還是沒有說話,似乎他也成了啞巴一樣。
樑哲休息了一會,抱起了椅子上昏迷的女孩,朝着旅館的門口走去,在走到中年大叔的跟前的時候,樑哲忽然停住了腳步。
樑哲望着大叔那張佈滿滄桑的臉道:“大叔,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中年大叔苦笑一聲,他長吁了一口氣緩緩道:“在我年輕的時候,人們叫我瞎子,在我學會了修鞋之後,人們叫我瞎鞋匠,打下生我就沒有名字。”
樑哲:“你總該有姓吧?”
中年大叔似乎愣了一下,良久之後嘆了一口氣,笑道:“姓瞎,瞎天的瞎。”
樑哲:“夏鞋匠。”
中年大叔:“老闆,要修鞋嗎,你的鞋好像壞了。”
樑哲放下女孩,將自己的鞋子脫了下來,遞給了大叔:“放你着,我來取。”
樑哲說完之後,便抱起女孩走了出去。
外面已是暮色。
大雨瓢潑,冷風呼嘯,慕和旅館的招牌已經跌落到了地上。
樑哲仰起頭望了一眼陰沉漆黑的天空之後,雙手抱緊了女孩,赤腳走在泥地上。
一步一個腳印,一步都未回頭。
雨滴落在身上,像一羣跳躍的精靈,滴答的音樂響起,雨水開始起舞。
走着走着,樑哲的嘴角上便慢慢浮現出了一絲笑容。
一生一死,都是一念之間。
他還得活着,還得繼續隱藏着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