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硯已經閉門在家多日。
2019年11月8日這天下午,從程硯家裡出來,邵宇終於忍不住問:“硯哥到底在等什麼人啊?”
張運全沒好氣:“我要是知道,早幫他聯繫對方了,怎麼可能像他這樣,一天一天,傻傻地等,跟個望妻石似的。”
兩人走進電梯,邵宇語氣擔憂:“硯哥以前也會這樣嗎?”
張運全冷哼:“不,他以前從來不會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浪費一秒鐘。”
邵宇蹙眉:“看來這個人對硯哥很重要。”
“你也這麼覺得。”張運全託腮沉思:“我這幾天想來想去,也沒想到是誰。”
邵宇猜測:“會不會是公安局的人?”
張運全一頓,很快搖頭否定:“不可能,要是公安局那邊有什麼消息,阿硯沒理由瞞着我。”
……
太陽落山,夕陽照進屋裡,白色的地磚被染成了橙黃色。
沙發上,姜戈睡得並不安穩。
夢境支離破碎,還有很多空白的地方,無論她怎麼努力,都拼湊不出一幅完整的畫面。
她像一隻誤闖迷宮的小鹿,走走停停,始終找不到出去的路。
就在她打算放棄的時候,前方驟然亮起一束強烈的白光,照的眼睛有些刺痛,她卻忍不住循着光源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忽然,周遭的光怪陸離全部都消失了,四周變成了一條空曠無人的馬路。
她一回頭,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如同脫籠的野獸,朝她的方向橫衝直撞。
姜戈腿一蹬,驚醒了。
一睜眼,看到的,又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她緩了緩才坐起來,摸到桌上的手機,按了下,手機自動播報:“現在是北京時間五點三十分。”
該準備晚餐了。
姜戈起身,慢慢地往廚房走。
冰箱裡囤了很多食物,她沒有胃口,就拿了番茄和雞蛋,打算隨便煮碗麪。
面下鍋,等待的間隙,姜戈又想起了剛剛的夢。
其實車禍以後,她除了失明,還丟掉了一部分的記憶。
到現在,已經過去快一年的時間,她都沒能想起來,車禍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反反覆覆的,夢見被撞的那一瞬間。
外面,太陽不知何時已經落山了,鍋裡的水也沸騰了好一會兒,大量白色的氣泡正在不停地往外冒,滴在燃氣竈上。
聽見聲音,姜戈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關火,卻不小心燙到了手背。
“嘶。”
姜戈捂着手,痛得皺起了眉。
她用冷水沖洗了下,勉強緩解了一點疼痛,不過作用並不大。
她想起家裡好像有蘆薈膠,去客廳翻出醫藥箱,裡面瓶瓶罐罐,大小也都差不多,但是不知道哪個纔是蘆薈膠。
姜戈蹲在地上,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茫然和無助。
幾分鐘後,姜戈抱着醫藥箱,按響了五零三的門鈴。
程硯開門看見她,目光一頓。
姜戈很不好意思:“程先生,能不能麻煩你,幫我一個小忙?”
說着,她雙手捧着醫藥箱,遞過去:“幫我找一下蘆薈膠。”
程硯瞥見她通紅的手背,沉默兩秒,薄脣輕啓:“進來。”
姜戈愣了下,她站在門外沒動,耳邊又聽見男人淡聲解釋了一句:“起泡了,需要先消毒。”
她臉色有些猶豫。
程硯扯了下脣角:“怎麼,怕我吃了你?”
“纔不是!”
姜戈急忙否認,她已經從林月知口中知道了程硯的情況,他腿受傷了,如今坐着輪椅,行動本就不便,她怕給他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程硯盯她看了半響,冷不丁出聲:“我是腿瘸了,手還沒斷。”
被當場戳穿心思,姜戈面頰一熱,再猶豫的話,反倒顯得她真的怕他一樣。
她睫毛輕顫,甕聲甕氣:“……那就麻煩你了。”
第二次來程硯家,姜戈的心境與第一次來時完全不同,畢竟她現在已經知曉了程硯的身份,多少有些緊張。
程硯打開醫藥箱,睨她:“手。”
姜戈沒有矯情,乖乖把手給他。
明亮的燈光下,女人的手白皙纖柔,每個指甲都修剪的整齊圓潤,還泛着瑩亮的光澤。
程硯捏住她的中指和無名指,拿出碘伏,開始幫她清理創面。
屋裡非常安靜,姜戈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能感覺得到,男人的動作很輕。
她忽然主動開口打破沉默:“程先生,你搬來這裡,是爲了養傷嗎?”
程硯頭也沒擡,說:“因爲安靜。”
“哦。”
姜戈猜想他是創作的時候需要安靜。
過了會兒,她又忍不住問:“你的腿……”
“車禍。”
姜戈怔了下,扯脣:“好巧,我也是。”
程硯手上的動作一頓,他擰上蓋子,擡眼看向她:“你之前搬去過別的地方嗎?”
不知道他爲什麼問這個,姜戈搖頭,實誠:“我回國後,就一直住在錦河灣。”
程硯眸光微動。
既然沒有搬走,那他們應該很快會再見。
處理好燙傷,姜戈謝過程硯就告辭了。
……
兩天後,張運全又來了,不過他這次不是空手來的,還帶了一個禮物。
張運全神秘兮兮亮出貓籠的那一刻,程硯沒有任何驚喜的反應,只冷漠地吐出兩個字:“拿走。”
“等等,你先看一眼。”
張運全把貓抱出來,是一隻高冷漂亮的布偶貓,名叫五花肉。
然而程硯已經轉身回屋。
張運全抱着五花肉跟上去,嘴裡叨叨不停:“我可是看了好多家貓舍才選中它的,你都不想知道原因嗎?好吧,實話告訴你,我第一眼看見五花肉的時候就覺得它跟你很像,特別是眼睛,簡直一模一樣。”
剛說完,五花肉突然掙開了他的懷抱,跳到沙發上找了個舒服的地兒趴着。
張運全攤手,一臉無辜:“看,它喜歡這裡。”
程硯不爲所動:“給你一分鐘,從哪裡來送回哪裡去。”
他冷漠又無情地丟下這句話後,就去了書房,留下張運全和五花肉在客廳裡大眼瞪小眼。
張運全招了招手:“五花肉,過來。”
五花肉沒搭理他,轉了個身,拿屁股對着他。
張運全:“……”
九點多,程硯從書房出來,客廳已經沒人。
他倒了杯水,剛放下水壺,就聽見沙發後面傳來了一聲軟軟的貓叫。
“……”
程硯推着輪椅繞到沙發後面,果不其然,地上躺着一坨白色。
他皺眉:“你怎麼還在這?”
一人一貓對視幾秒,五花肉像是聽懂了他的話,起身過來,一下跳上他的大腿,用柔軟的腦袋蹭了蹭他的手,一點也不怕人。
程硯手指微僵。
他不知道想到什麼,眼眸微暗。
下一秒,程硯拎住五花肉的後頸皮,單手推着輪椅來到門口。
他拿起放在地上的貓籠,把五花肉放進去,還沒來得及關上,五花肉突然逃出來,跑到了外面去。
程硯追出去,看見五花肉停在電梯前,正要過去,牆上的感應燈突然滅了。
與此同時,中山公安局。
一陣電話鈴響劃破了長夜的寂靜。
宋西亭還沒下班,正在看案卷,忽然聽見匆匆的腳步聲,一擡頭,看見趙文走了進來,臉上帶着稍許凝重。
“有人報案,說是在濱海公園發現了一具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