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知道小國師被逼得手忙腳亂,陛下也是沒了主心骨和靠山,爲什麼卻坐得這麼踏實,難道要看笑話不成。”賈平扒開一粒花生,隨手拋進嘴裡,味道不錯。
唐玄嘆氣,顯得有些興意闌珊,“老子就是知道早晚要出那個頭,兩位祭酒明擺着是要把我擺上臺,不然又怎會給我這麼大的權力,不過有些擔子無爲總要自己挑起來的,等他實在沒有辦法,做惡人的當然要是我。”
青露不太懂也不想懂這些彎彎繞的朝堂之事,在她看來,只要陪在唐玄身邊就好,哪怕沒有名分,自己喜歡就好。
“聽說前國師大人曾經當着陛下和滿朝文武的面痛打一品大員。”賈平陰陰的笑着,“不知道大將軍是不是也想耍這種無賴的暴力手段,那樣倒是符合國師府的作風。”
唐玄把腳搭到石桌上,搖頭晃腦的說道:“本將軍可是講道理的斯文人,怎會做出那種不體面的事情,你說對麼,棒槌弟弟?”
他的話音剛落,無爲已經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先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吞掉,然後纔看向唐玄:“只怕師兄若是繼續做斯文人的話,師弟我可就要一頭撞死在大殿的柱子上了,到時候活棒槌可就變成死疙瘩了。”
唐玄笑眯眯的伸手去摸他的頭,無爲靈巧的避開了他的手,一臉的鬱悶,“今日上朝的時候,那些不上道的傢伙依舊抓着立後的事情不放,彼此間吵個不停,好像自己推薦的女人才有資格母儀天下,別人提名的都是煙花巷的殘花敗柳一樣,弄得我差點忍不住出手弄死幾個換來片刻清淨。”
不只是他受不了,新皇凌千爍一樣是受不了,只可惜兩個少年只能色厲內荏的喝上幾聲而已。無爲還好一些,至少能回到國師府躲個清淨,可憐凌千爍退朝之後還要去太后忍受絮絮叨叨。
“你不是老道,動手是給自己找麻煩。”唐玄搖頭,“軍部和文臣一直都在抗議國師府的權力過大,更何況現在是國師府最弱的時候,你若是落人口實,難免會激起羣臣圍攻,雖然不至於怎麼樣,但削權卻是逃不掉的,就算小皇帝念舊情,畢竟國師府太不招人待見,估計大家都樂得看到國師府吃癟。”
無爲皺了下眉,忽然間又喜笑顏開,“所以今天離開之前我和陛下已經商量好,明日無論如何你和黑箭都要上朝議事,畢竟是朝廷重臣,休養了幾日之後也應該做些分內之事,畢竟軍方現在是以你們二位馬首是瞻。”
凌越領兵在外,劉飛虎繼續守在邊關,在名義上,天都城中軍方最高的統帥就是唐玄和黑箭,在羣臣步步緊逼要求立後的時候,兩位大將軍之所以遲遲不肯露面也是受了子期子墨的暗示,兩位祭酒人老成精,就是要等該跳出來的人都跳出來之後,再一塊兒給收拾掉。
這收拾掉當然不是殺死或者罷官,雖然各國都嚴令朝臣不
得結黨,但事實上卻是不結黨根本就當不成官兒,潔身自好固然是好,但格格不入卻會被各方勢力打壓致死,所以就連嚴正這等榜樣般的忠臣也是門生無數黨羽衆多。
沒辦法,行大事不拘小節,哪怕是爲了國家爲了皇帝,也不得不集中一披同進退的盟友,否咋根本就難以在朝廷上立足。
無爲已經有撐不住的兆頭了,那麼,下面該出場的就是唐玄,造勢已經差不多了,雖然處於上風的是羣臣和努力中的太后,但是就像嚴正想的那樣,真正能做主的人還是出自國師府,從前是風道人,現在輪到一個黑小子了。
第二天一大早,唐玄難得的早起一次,大家聚在一起吃了簡單的早飯,然後青露留在國師府陪伴小白,儘管後者看起來並不是很喜歡被人當做寵物那樣抱在懷裡。
雷道人還是邋遢老邁的樣子,懷抱着馬鞭畏寒一樣的縮着脖子,看上去和以往並沒有區別,不同的是從前那個安然上車的老道已經不在,如今常坐這輛馬車的換成了原本被喚作棒槌的無爲,而今天又多了一位姓唐的大將軍。
皇宮大殿外已經滿是早早趕到的朝臣,就算是平日,在太監拉長聲音喊出“上朝”兩字的時候,大臣們也早就在外面站好,勤快的甚至都已經站酸了腿,更何況在現在這種節骨眼上,說不定今天就可以決定誰是贏家。
朝中大抵分爲四個勢力,一個是一嚴正爲首的宰相黨,領頭的當朝宰相,當然勢大力強,難怪會有不安分的門生攛掇嚴正嫁孫女,一旦宰相的孫女成了皇后,那日後大家都好做官,運作得好,下一任的百官之首也會出自嚴黨。
除去看似勢力最大的宰相黨之外,排名第二的就是武將羣體,嚴正雖然爲人無可指摘,可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文臣武將間就開始互相的瞧不上眼,文官們厭惡那些只懂得比拳頭大小的老粗,而武將們也輕視那羣只會耍嘴的酸夫子。
雖然這並不客觀,文弱書生中也有熱血豪邁的真漢子,武夫中也不乏智計非常的硬漢,只可惜這不能妨礙雙方彼此可笑的爲敵,對於這一點,牛叉如嚴正者也無能爲力,就算他是宰相,一樣沒辦法控制住軍方。
第三方勢力就弱了很多,當然,這所謂的“弱”也是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幾位尚書御史侍郎之流看似勢力遠遜於嚴正的宰相黨,連軍方一脈也是無法相比,但這幫人的優勢在於,他們掌控言路,就是說,這幫人最大的武器是可以隨意諫言彈劾而不用承擔後果。
舌頭底下壓死人,言官總是可怕的。
宰相黨當然是以嚴正馬首是瞻,而武將派的當家人卻不是號令天都兵馬的持國元帥、親王凌越,乍一聽很奇怪,其實卻再正常不過,凌越畢竟是自己的皇帝哥哥硬封的官位,而在他之前,兩位老王爺早就用幾十年時間經營得風生
水起,所以,武將派的實際首腦是眼下已經被軟禁在府中的兩位老王爺,也是前任的大將軍宣王和恆王。
兩位年近古稀的王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就連凌越的帥令都不怎麼有效力,這種情況凌非早就知道,也一直在試圖改變,可惜收效甚微,所以在死前不得已的情況下,凌非只能突然削掉兩位老王爺的大將軍之職,並且把兩個老頭軟禁在府中不得踏出一步。
這種生生的撕破臉其實不是好辦法,但是凌非卻只能這麼做,尤其是當他察覺兩位叔叔和叛了自己的凌柯有某種關係的時候。
但儘管這樣,凌非死後,兩位原本應該被困在府中不能有任何作爲的老王爺卻依舊可以和忠心的屬下們聯繫上,要知道,雖然皇命難違,但即便是禁軍中,很多人也屬於武將派,屬於宣王恆王的那一系。
被軟禁的滋味絕不好受,但是兩位老王爺卻甘之若飴,一來是影響真的不大,如果他們想出府甚至是離開皇城,有的不止是一個辦法,另外,他們在等,等凌非死,等新皇控制不住廟堂。
人一旦歲數大了,耐心似乎也會平白多上不少,所以宣王恆王並不急着發難,況且凌柯居然敗亡得那麼快遠超過他們的想象,兩個老鬼原本等着凌柯能大大的鬧上一鬧,然後趁着亂局給自己弄些好處,雖然暗地裡支持凌柯,但他們可沒打算讓離陽王坐上皇位,有些東西還是握在自己手中的好。
三大勢力彼此制衡勾心鬥角,而突然冒起的第四方勢力就是太后掌控的外戚黨了。
一般來說,外戚通常不會擔任太過重要的官職,但也不會冷落在一旁,如今凌非歸西,榮升爲太后的那位心裡立刻長了草,自己又不是沒有親生兒子,不管怎樣也不應該看着凌千爍那小屁孩兒人模狗樣的坐穩皇位。
大皇子和四皇子都是太后的親生骨肉,大皇子如今已經二十出頭,爲人倒也敦厚,只是不知怎的就是不爲凌非所喜,所以一直也得不到太子的位置,而大皇子性子也單薄,樂得做一個逍遙人兒,反倒是太后怒其不爭。
太后的謀算是,先把自己家族的女人弄進宮裡來當皇后,然後慢慢的培養勢力,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把凌千爍廢掉讓自己的兒子當皇帝,到那時自己纔算得上是真正的太后。
這蠢女人自以爲得計,而外戚們也被權力衝昏了頭腦,一時間竟傾全族之力來爲太后服務,卻不想即使太后如今地位不同以往,但在廟堂經營多年的三大勢力又如何會把這些外戚放在眼裡,只要他們有做大的念頭,緊接而來的就會是滅頂之災。
唐玄慢吞吞的下了車,周圍很多嫉妒的眼神,除了國師以外,再沒有人可以在皇宮中駕車縱馬,這是一個權力,也是一份榮耀,足以羨煞旁人或者讓肚量小的氣得牙癢癢。
但除了羨慕嫉妒恨以外,他們也只能看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