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天外有天,若是之前,鍾三浦依然對李天疇關於諸天萬界的話有懷疑,可現在他完全相信了,不禁神色黯然,區區凡間界居然一直在強者環伺的世界裡消無聲息的生存了這麼久,若非這末世之變局,恐怕依然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
噗通一聲,剛纔在鍾三浦眼裡還頗爲強悍的大衍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張開嘴又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的氣息立刻萎靡了很多。
“泡茶,快茶壺拿來換新茶。”一直不吭聲的李天畤終於緩過一口氣,立刻急聲招呼鍾三浦,三人都受了重傷,但現在的情況看,反而以鍾三浦的傷勢最輕,李天畤和大衍居然都動不了了。
“你們沒事兒吧?”重新緊張起來的鐘三浦,手忙腳亂的在李天畤懷裡翻找那袋無憂茶,然後又慌慌張張的倒水煮茶,很簡單的動作居然被他忙出了一身大汗,大家都傷成這樣,萬一還有血族在周圍環伺,那麻煩可就大了。
“喝兩口茶就能順氣。”李天畤說完這句話開始大聲咳嗽,連續捱了對手兩下重擊,李修成的金身差點被錘扁,當時就喪失了戰鬥力,若非七焰烈甲大放異彩,緊接着葉刀偷襲,否則很難幹掉那魔頭。
“道友如何?”
“死不了。”大衍淤積在胸口的鮮血噴出後,要比剛纔好多了,雖然面色依舊慘白,但說話稍稍有了點中氣。
“好像還沒走?”
“沒走又如何?敢不敢再放馬過來?”大衍惡狠狠的吐出一頭血痰,怒視遠方,一改之前世外高人的摸樣,這次他打出了真火,與他對戰的魔頭極是兇狠,他很久沒有打過如此痛快的架了,也從未打的如此窩囊,被對方處處先手強攻,最後拼了個兩敗俱傷,若不是李天畤催促他回救鍾三浦,他真想拼着最後一口氣與這魔頭同歸於盡。
“血族的實力怎會如此強橫?”
“撞大運了。”大衍並不急着調息,而是不停的吐出血痰,他的血液是淡金色,落地之後便迅速消失不見,然後在周身漸漸有了一層淡淡的煙氣,任寒風猛烈也無法吹散。
“還記得老朽曾說的血族十長老麼?今天咱倆一人撞上一個。”
“怪不得這般厲害?他們與緋羽比如何?”
“提鞋都不配,好在緋羽死了。”大衍一通連續的咳嗽,對着清冷的夜空深吸一口氣,好像又爽利的一些,“與你對陣的叫遮天,跟老朽拼命的是煞尾,在十長老中不算狠的,但也不是最弱的。”
“哈哈,遮天?從此血族再無此名號。”李天畤大笑,絕沒想到剛纔斬殺的是血族十長老之一,這對他來說是個巨大的鼓舞,雖然有些運氣成分,但這一段時間的覺醒效果得到了驗證。
自大修羅神後,他很久沒有面對真正強悍的大神魔,神通和修爲境界到底恢復到了怎樣的水平,心裡沒底,所以在面對磐莽時一直心浮氣躁,總擔心這魔頭會脫困,所以總想着用一勞永逸的手段加固地宮的封印陣法,可越是這樣,往往越容易出問題,同時也說明在面對強大的神魔時,他已先失了銳氣,這絕非曾經戰神的風格。
這次則不同,因爲血族橫空出世,製造流雲觀血案,此後地宮被毀,磐莽逃離,李天畤已經沒有了退路,以董老爲代表的的凡生一族也沒了退路,必須背水一戰,必須懷着一舉殲滅血族的決心,這才完全放開了心態。
“莫要得意的太早,血族跟老朽一樣,都受到凡間界大道法則的壓制,難以發揮出十成十的修爲,否則你不是遮天的對手,老朽就奇了怪了,爲何你不受法則壓制?”
顯然,在此次對戰中,大衍也有暗中考察李天畤的成分,這樣的考察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是一種較量,結果是對方斬殺了對手,而自己只是跟煞尾拼了個兩敗俱傷,大衍明顯落了下風,頗有點氣不順。
“我順規則之意,行規則之事,自然不受壓制。”李天畤理所當然。
大衍更氣,正待要反脣相譏,無憂茶卻送到了嘴邊,此茶對於恢復血肉和元氣有着極爲可靠的效果,於是不再鬥嘴,大口喝茶,李天畤也是如此。
待元氣稍有充盈,李天畤接連放出了三十六尊戰鬥傀儡,在營地周圍組成了一個小小的防禦陣法,緊接着又從‘幻化魔盒’中召喚出一堆灰不溜秋的小蟲子,落地後四散而去,很快跑了乾淨。
大衍看着嘖嘖稱奇,指着李天畤手中的黑盒道,“這東西老朽聽說過,原是靈寶真人的寶物,沒想到會落到你手裡。”
李天畤嘿嘿一笑並不解釋,麻溜將盒子收好,這玩意兒來路不正,誰知道宇文求同用什麼手段搞到手的,原來是靈寶真人的東西,自然是來自仙界,看着不起眼的玩物,沒想到極有實用價值,反正他現在越用越順手。
“若是剛纔血族趁勢攻擊,咱們是不是沒有任何機會?”
大衍很認真的想了想,“沒有,但可以一起擁抱廣袤的虛空。”
這番話李天疇和鍾三浦都聽懂了,尤其是李天畤,對大衍頓時肅然起敬,未料到對方滅殺血族的決心如此堅定,一起擁抱虛空很有點文藝範,其實就是一起死翹翹,聽起來輕飄飄,卻充滿了決絕的味道。
大衍一直對李天畤的觀點不認同,對異界生物進入凡間界的態度也一直很模糊,跑來與血族爲敵,除了對這個種族的厭惡之外,恐怕更多的是爲了履行承諾,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作爲聖山聖殿的守護者,他們的堅守似乎是被動的,但執行起來卻異常堅決,神殿裡存放的那些東西太過恐怖,李天畤只見到了神界殿堂,卻窺一處而知全貌,九座殿堂應該一致,存放了神、魔、仙、佛、鬼蜮、修羅、妖等最強悍諸天中多數強者的核心能量,龐大無匹的能量,足以動搖底層規則和秩序,恐怖一詞都不足以說明這股能量的可怕和重要性。
李天畤很感謝大衍的信任,如此重要的聖殿對他敞開,所以他對大衍的信心也源於此,但他不知道另外七位守護者的態度,更難以揣測大衍口中那位大能者的目的,但血族的存在是否威脅到了聖殿的安全?可爲什麼只有大衍出手,而其餘七位卻無動於衷呢?
李天畤想不明白,元界其實是一個很難說清楚的世界,他們作爲諸天世界的一員,卻遊離於世界之外,甚至漫長的歷史長河裡都很少發出過自己的聲音,除了‘元界之子’驚鴻一瞥,元界實在難有存在感,或許正因爲他們處在宇宙的相對底層,擁有着超然的地位吧。
不管怎麼說,大衍的態度再次給予了李天畤極大的鼓舞,也穩固了他戰勝和剿滅血族的信心。
“血族隱忍很久,此次準備充分,勢在必得,道友有何想法?”
“荒原自然是重點,但也不可忽視那三處空間裂隙。”大衍言及此處便停頓下來看向鍾三浦。
李天畤明白大衍的意思,鍾三浦想了想也大概知其意,儘管很沒面子,但自身實力差強人意,留在此地幫不上忙,還可能成爲累贅,而且在這種緊要關頭顯然也不能計較什麼,於是認真道,“我明日一早便回去,不管能找到幾位同道,都確保三處裂隙無恙。”
“盡力而爲便可。”大衍點頭。
“感謝!”李天畤則慎重的行了一禮。
鍾三浦點點頭不再說話,他今日受傷頗重,喝了無憂茶以後忽然感覺到精神狀態無比飽滿,受創的臟腑也感覺舒服了許多,心知此茶的神奇與珍貴,便到篝火另一側專心打坐療傷,不再參與談話。
皎月當空,夜空如洗,璀璨的星河中仿若童話世界裡的明珠,令觀者由衷的讚歎宇宙世界的博大和廣袤無邊,在西北方遠端,有一顆普通暗淡的星辰忽然綻放出耀眼的橘紅色光芒,只是一瞬間,便開始緩緩向地平線右側墜落,拉出長長的尾焰,就如超級彗星一般一往無前,最後消失在視野中。
“它死了,是巧合麼?”作爲目擊者之一的李天畤心有所感,總覺得此時這顆星辰的毀滅與現在面臨的問題有某種聯繫。
如此壯觀的星辰毀滅,就像煙花升騰在夜空一般絢爛和短暫,尋常人無法看到,因爲它太遙遠,也或許可以藉助天文望遠鏡一睹其風采,但對於李天畤和大衍來說,看到它卻不是難事,他們甚至可以看到星辰爆炸時的若干細節,那是崩塌以後,萬物皆虛化的末日景象。
此刻二人的心情都很凝重,又是一方世界毀滅,卻如放煙花一般隨意和普通,讓坐在荒原的二人有種極不真實的感覺,龐大與渺小之間隔着遙不可及的距離,於是變得虛幻起來。
“那是百足界,用凡生對星辰的稱呼是北門宿三,傳聞血族勢衰時曾借力於百足界,以期在鬼蜮捲土重來,後來居然成功了,未料想,百足界也完了。”
大衍喃喃自語,平淡的口吻描述着一個傳聞,事情極其簡單,卻又驚心動魄,讓李天畤若有所思,但片刻後悚然一驚,“他們會不會故伎重演,以期垂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