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觀的位置相對偏僻,地勢險要,與其他兩處空間裂隙相比更爲複雜,封鎖、防護的難度很大,主要原因是裂隙出現的位置,竟然就在後院的迴廊邊上,曾經紫園入口的上方,一面是小院,一面緊臨陡峭的懸崖。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與紫園有着必然的聯繫?李天畤想不通其中的關鍵,但有一個共同點,無論是裂隙還是紫園都來自異界,當他看到如同玻璃一般的鏡面懸在空中時,與之相似的一副殘缺的畫面竟然在腦海裡一閃而過,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到過。
這是極少有的事情,所有的記憶碎片都已經在聖山聖殿中清晰的組合,即便有不完整和不連貫的地方,但也不能稱之爲碎片了,但剛纔一閃即逝的畫面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就好像在腦海中依然存在某些記憶上的障礙。
或者是觸景生情,畢竟流雲觀是李天畤生活了兩年多的地方,想不起來,思維自然跳躍到第一次隨白雲大師進入紫園的情景,不勝唏噓,自從張志強在此處魔化後,道觀便被封了,一年多來他再也沒見過在SZ市治療休養的白雲道長,想來很慚愧。
現在的流雲觀戒備森嚴,至少駐防了上百名特戰隊員,嚴密監控那個空間裂隙,李天畤不再被情緒左右,在李昊的陪同下反覆觀察這處高懸於廊檐之上的恐怖鏡面。
鏡面很大,而且極爲光滑平整,幽深無光,照不出任何影子,像極了興隆山的那處裂隙,連最初跑出來的異界生物也很類似,很容易給人一種錯覺,兩處裂隙的類型相同,裂隙的另一面是同一個世界。
可李天疇不這麼認爲,至少不會通過類比輕易判斷,因爲他第一次在空間裂隙中發現了陣法和符文的影子,非常晦澀。
這個發現讓李天畤大吃一驚,顯然有悖於剛剛在他腦子裡形成的一個思維定式,空間裂隙是一方世界毀滅前的標誌,這樣的標籤是末世趨勢的特徵,但現在卻出現了人爲的痕跡,難道說世界毀滅並非源於黑暗物質的吞噬,或者宇宙運行的規律使然?
意想不到的發現讓李天畤惶恐,就好像清冷的深夜裡,有一個巨大的黑影在他後背緩緩靠近,讓人毛骨悚然。
李天畤默默的將那一閃而逝的符文記在腦子裡,然後關照李昊派專人觀察,裂隙無論在顏色、面積上發生怎樣的變化,都要仔細記錄,將每日監控的情況發給他一份,就隨同董老頭一行離開了,因爲第三處空間裂隙較爲特殊,而且防禦力量薄弱,三眼碧蟾蜍被留了下來,潛藏在廂房一側的草甸裡,以防範危機,李昊會特殊關照。
之後又去了興隆山現場,逗留的時間不長,李天畤主要是爲了查看喪失戰鬥力的傀儡,結論讓他無計可施,幾尊傀儡並非他想象的那樣能量晶核被消耗光了,而是的確被打壞了,可以想象當時的戰鬥是何等慘烈,他不是宇文求同那等醉心於傀儡術的行家,搞不定就只好先放着,等查了相關資料再說。
由於惦記着無名山的事情,李天畤領了個衛星電話連夜趕回,將甲醜留在了興隆山,當然是要換一個漂亮的說法,說是代他協助董老頭鎮守此地,便很有力度了,甲醜雖然一根筋,也只好聽命。
回到地宮塌陷的地方,李天畤一下傻了眼,早晨工匠們忙碌幹活的熱鬧場景早沒了,四下安安靜靜,漆黑一片,黑麒麟那廝也不知道躲到什麼地方睡覺去了。
李天畤掏出‘幻化魔盒’,抖手撒下一把烏沙似的螢火蟲,偌大的塌陷深坑中便出現了點點星光,星光越來越亮,片刻後燈火通明,如同白晝。
眼見零星有幾個工匠躺倒在地,並非睡覺,而是完全喪失了活力,而更多的工匠、苦力則不見了蹤影,李天畤恍然大悟,元氣傀儡也不能無休止的勞作,一定的時間後必須要回到魔盒中溫養。
此刻頓足於事無補,李天畤慌忙將所剩不多的工匠和農夫召回魔盒,再換一批,但可惜的是更多消失的工匠肯定回不來了,應該已經散做元氣消失在天地間。
一個巨大的黑影自遠處一顛一顛的跑來,正是黑麒麟,它在神識中收到李天畤的召喚,一路上哈欠連天,這廝自從緩慢恢復以來,精神狀態一直很差,李天畤也不好過於苛責,訓斥了幾句便讓這廝繼續睡,自己翻出陣法典籍開始思考如何將那威力巨大的‘鎖魔囚籠’扣在磐莽身上。
恐怕要在無名山待上一段時間,李天畤索性拿出玲瓏寶盒,到鎮魔塔中走一趟,好歹要誆幾個戰力強悍的傢伙來,否則再出現新的空間裂隙,他也如同董老頭一般無人可用。
熟料,器靈的情緒十分暴躁,儘管李天畤恢復了當年戰神六七分的實力,他也不買賬,揚言有本事自己抓,自己馴服,別來煩他,然後回到七層塔中再也不出來。
李天畤火氣上來,祭出葉刀,說打便打,早先他打到了第三層就再難有寸進,黑麒麟是其中最爲強大的,已收歸己用,而現在的第三層的神魔和妖獸早已不是他的對手,一會兒回頭再收拾,他更想看看鎮魔塔中的第四層有何等神通廣大的妖孽。
衝上樓梯,李天畤忽然呆了呆,眼前的景象讓他難以置信,鳥語花香,滿眼翠綠,腳下一汪潭水,一股清新的氣息撲面,讓人好不賞心悅目,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踏入了第四個空間裂隙。
沿着樓梯快速後退,李天畤又感受到了鎮魔塔第三層狂暴嗜血的氣息,確認自己沒有走錯,巨大的環境反差讓他在樓梯上躊躇了數秒後纔再次邁步登上第四層。
這裡的景色堪比奚老秘境,沒有器靈設置的結界,沒有囚籠,更不存在如同煉獄般的血腥刑臺,與鎮魔塔三個字完全是兩個世界,可它偏偏就是鎮魔塔第四層。
似乎沒有妖魔存在其間,但李天畤感受到了極其強橫的氣息,無法確定方位,似乎到處都是,這倒是很有意思,小潭中央有石臺鋪成的小徑,通向層層植被掩映的深處。
催動洞察之眼,李天畤試圖勘破這迷人景緻的實質,比如各色植物,掩映其後的山石,潭中的清水,甚至水中的幾尾錦鯉,讓他再度驚訝的是,這一切都不存在精神力波動,有其物質的本源特徵,換句話說,他所看到的並不是幻境,也不是某種陣法的產物。
須彌空間?還是其他什麼?李天畤決定沿小徑往深處探尋,當他踏足第一塊石臺時,感覺身軀驟然一空,就像失重一般輕了許多,手邊的葉刀發出嗡嗡的輕響,這是對潛在危險的預警,但李天畤沒有更多猶豫,他是鎮魔塔的主人,莫說區區的第四層,就是整個玲瓏寶盒都是他的主場,沒有道理在自己的地盤上謹小慎微,儘管現在他還沒有完全降服器靈。
退一萬步說,就算遇到了不可控的危險,李天畤也可以隨時切斷神識離開鎮魔塔,安全上還是有充分保障的,如是想着,他便伸足踏上了第二塊石臺,石臺微微晃動,在四周泛起了漣漪,驚走了在附近漫遊中的錦鯉,但這像是一個信號,四周的景色驟然變了。
滿眼的翠綠被黑暗取代,植被變成了形態各異的尖厲峭壁,狂風呼嘯,溫度驟降,水潭消失不見,眼前是深邃的星空,腳下的石臺便是唯一剩下的可觸之物,但這些懸在空中的石臺彎彎曲曲,一直伸向了遠方,直至遙不可及的黑暗中。
不對,還有幾尾錦鯉,它們從石臺下忽然躍升到半空,魚眼中瀰漫着十分詭異的情緒,從其間透出的那股冰冷是李天疇從未見到過的,不覺中指尖一鬆,葉刀已經呼嘯飛出。
就在那抹綠光閃現時,最大的那尾花斑魚被幹淨利落的切爲兩半,繼而,綠光飛向了更高處另一尾紅色錦鯉,李天畤緊繃的神經這才稍稍有所緩和,不管是何種環境下,葉刀的殺傷力是有保證的。
但瞬間,李天畤的臉色就變了,石臺小徑幽暗的深處忽然傳來尖細的蜂鳴聲,這聲音從響起時,他就感覺自己的身軀被某種危險的東西給鎖定,一股沛然的壓迫感讓他的思維產生了短暫的停頓,蜂鳴聲已經變成了轟鳴,壓制虛空風暴,也壓制了葉刀高昂戰意時的尖嘯,一杆通體烏黑的巨大長箭已經由黑點變成了實物。
箭尖泛着莫明的光斑,找不出可以形容的色彩,它不耀眼,但足夠冰冷,就如同那幾尾錦鯉的目光,李天畤忽然感應到箭身所蘊含着的極其恐怖的力量,就算是剛剛融合了李修成的金身也難以抵擋,他毫不猶豫的切斷神識,但發現自己並沒有離開這個險惡的空間。
“你姥姥的,孫……”李天畤想呼喊器靈的名字,但只喊出了幾個字,那隻長箭便從他的右胸貫穿而出,李天畤望着胸前的大洞,驚訝的神情難以形容。
與此同時,噗嗤一聲,葉刀將跳的最高的那尾紅色錦鯉也給斬成了兩半,魚身的殘體落入石臺的下方消失不見,而葉刀再也難以發出第三次斬殺,嗚咽着飛回了李天畤即將傾倒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