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拐進了前面的一個岔路口,沒開幾分鐘,便看見路邊的建築物由稀疏漸漸密變得密集起來,再往前開,出現了沿街的商店和飯館,建築和裝潢檔次還不低,每家門口都或多或少的停着幾輛車,各地的牌照都有,貌似多數是趕路休息和吃飯的。
老顧似乎熟門熟路,一路往前開,大概又走了三百多米,在一家名爲‘滇南春菜館’門口停了下來,這是一家獨門獨院的三層建築,統一的黃底白邊的瓷磚外立面,看上去與衆不同,佔地少說也有三四百平,門口已經停了好幾輛小車,遠遠的就能聞到飄過來的飯菜香味。
“到地方了,兩位老弟下車活動活動,嚐嚐這裡地道的苗家菜,不會耽誤多少時間。”溫峰拉開車門,第一個跳下了車。
“我就不去了,勇志陪一下溫老哥,幫我和他帶口吃的就行。”陶猛很警惕,而且正是飯點的時候,隔着窗戶看過去,一樓就有很多就餐的客人,帶着安永祥很不放便,所以決定不下車了。
“那怎麼行?不是路上說好了麼?”溫峰一聽就急了,人蹭的一下又躥上了車,伸手就拉陶猛,“吃個飯又耽誤不了什麼事兒,給老哥一個機會,趕緊趕緊。”
“真的不放便,好意心領了。”陶猛推辭,指指飯店裡,又伸手指指身邊安永祥的手銬,“影響不好,儘量避免不必要的誤會的麻煩,你們趕緊去吃,給我帶口吃的就好。”
“人家二樓有包間,根本不影響我們,門一關,誰看見誰呀?”
“就是,一塊兒吃着熱鬧,不耽誤事兒。”季學軍也過來幫腔。
任憑溫峰他們怎麼說,陶猛就是不下車,弄到後來溫峰也有點不高興了,幸虧劉勇志過來打圓場,溫峰才掃興的擺手嚷嚷,不去算了,可能我溫某人面子不夠啊。
陶猛苦笑,給劉勇志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好好陪陪溫峰,也算表達個歉意,情況特殊,沒辦法。
劉勇志會意,十分熱情的一摟溫峰肩膀,“溫哥,別上火,也甭理他,就這麼個人,都有啥好吃的,給小弟介紹介紹,第一次來滇南,也沒機會出去溜達。”
如此一來,溫峰也不好再板着個臉,掏出香菸來,遞過去,“要說我們滇南,雖然是小地方,但特色菜一絕,別的地方根本吃不到,像過橋米線那樣爛大街的,我根本不會請你吃,聽我報菜名啊,你可能都沒聽說過,孔雀開屏、臘肉蠶豆象耳……”
倆人邊走邊聊,在最前面,季學軍跟在後面,老顧圍着車子檢查一圈,然後笑呵呵的跟陶猛打了招呼,一溜小跑的也進了飯店。
老顧很細心,臨走時把車門也給帶上了,這倒是清淨了許多,陶猛將車窗搖了一個小縫隙,掏出香菸,遞給安永祥一支,自己也點了一支,可以稍稍放鬆一下。
有的時候人情世故的比什麼都累,這是陶猛的感受,幸虧有搭檔劉勇志在,否則這次還真把人都給得罪完了。
“領導,哦不,警官,我想上廁所。”安永祥低頭嘬巴着香菸,突然蹦出這麼一句,差點沒把陶猛氣的背過氣去。
“大的小的?”
“鬧,鬧肚子。”
“你特麼給我老實點,剛纔爲啥不說?”陶猛一把撕住了安永祥的脖領子,“敢耍花樣,有你苦頭吃!”
“實在是鬧肚子。”安永祥一臉可憐像,昨天逮他的時候可絕不是這種神態。
陶猛沒辦法,再重大的嫌疑人也是人,吃喝拉撒沒法限制,乾脆掏出鑰匙把手銬打開了,安永祥用手反覆揉擦着起了紅箍的手腕,還沒喘上兩口輕鬆的氣,右手腕又被對方拎住,冰冷的手銬再度套在上面,同時吧嗒一聲,竟然跟陶猛的左手銬在了一起。
“下車。”陶猛命令。
安永祥沒轍,只好苦着個臉站起身,陶猛伸手一試車門,並沒有鎖上,回身拿了上車時的破衣服,罩在了倆人的手腕上,拉開車門,帶着安永祥下了車。
“警官,你這是帶我去哪兒?”眼見陶猛並沒有往飯店門口的方向走,安永祥有點惴惴不安。
“你不是鬧肚子麼?”
“是,是呀。”
“去拉屎啊,去野地裡拉,隨便你怎麼拉。”陶猛頭也不回的牽着安永祥快步疾走,繞過飯店側面的圍牆往後,就是大片的菜地,找個背陰的地方就讓這廝拉,不拉好了不給吃飯。
之所以選擇後面的菜地,就是因爲視野開闊,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陶猛的視線,他隨身攜帶了兩把槍,在野外也能緊急應對,如果在飯館那種封閉的空間,反而縮手縮腳,障礙多,無辜的平民也多,亂起來根本沒辦法控制。
不過,如此選擇有個致命的弱點,若是對手想竭力阻止安永祥被帶回SZ市,不計死活,那麼安排狙擊手會是最佳選擇,省時省力,就是代價太大,陶猛不認爲對手會那麼做,因爲還沒有要到見生死的時候。
但也不可不防,找了半天選中了一個土堆背後,從仰角觀察,剛好阻擋了身後沿街那一帶最高建築物的高點。
“警官,你站我旁邊,拉不出來。”安永祥蹲在那裡,一臉苦菜花樣,只問臭屁,沒任何動靜。
“你想清楚,如果不拉利索,一會兒上車,至少兩個小時你別想再下車,拉不拉隨你。”陶猛一肚子氣,專門點了根香菸。
安永祥沒辦法,漲的臉紅脖子粗,還是沒動靜,陶猛實在沒興趣再跟這廝廢話,提起這傢伙的身子,一拳就掏在安永祥的小腹上,力道不大,但是很講究部位,結腸和肚臍眼之間靠下一點點的地方。
這一拳算是個偏方,不是針對便秘,而是鬧肚子,又拉不利索的情況下,十分有效果,安永祥最後臉都拉綠了,陶猛捏着鼻子忍了半天,好容易等這廝弄利索,回到金盃車旁邊時,老顧正端着一個大木盤在四下張望。
“哎呀,跑哪兒去了,嚇我一跳,差點就要喊人了。”老顧一臉緊張,可能再晚來一會兒,他真要去喊人溫峰他們了。
其實,剛纔下車的時候,陶猛望二樓看了看,溫峰、劉勇志他們正在靠窗的一個包間裡,他看見了劉勇志,同樣劉勇志也看見了他倆,兩人之間只需要眼神交流即可,當時的溫峰正在跟服務員說話,真沒有回頭注意到窗外,但是季學軍應該也看到了,沒道理不跟老顧打聲招呼啊?
“這傢伙鬧肚子,我帶他解決一下問題,讓顧老哥費心了。”陶猛連忙解釋,老顧親自端着四菜一湯下來也不容易,他一再道歉、致謝。
“別那麼客氣,應該的。這裡雖然是小地方,但人傲氣,端個盤子送菜,還要自己跑路,沒辦法,誰讓人生意好。”老顧把餐盤端上了麪包車,“慢點吃,不夠了喊一嗓子,我們就在那個靠窗戶的包間。”
老顧前腳剛走,陶猛腰上的手機就振動起來,是劉勇志發來的一條短信,上面只有四個字,“溫有問題。”
陶猛一驚,但沒有四下張望,而是不動聲色的拉着安永祥上車,他不清楚劉勇志是怎麼識破溫峰的,但是在他看來,溫峰只是世故,相比之下,季學軍更想有問題的,只是感覺上有那麼一點,並不強烈。
托盤內四菜一湯,味道、色澤都非常誘人,但陶猛完全沒了食慾,劉勇志這個檔口發出短信是有深意的,老顧親自送菜,倘若他也有問題,就有無數機會往菜裡下毒,這是非常恐怖、而且防不勝防的事情,但安永祥的眼睛綠了,眼巴巴的看着陶猛,那意思是可以吃了麼?
“你剛剛拉過就特麼要吃,下水可真好,先等等。”陶猛四下看看,也不避諱安永祥,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小包,是他貼身攜帶的百寶囊,裡面分兩部分,左邊都是粗細不一、不超過手指長短的奇奇怪怪的工具,他從其中挑出一支最細的、釘錘狀的工具,通體銀光閃閃,是純銀打造的。
然後又拉開右側的拉鍊,從裡面翻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塑料袋,裡面是一排排細長的隔層,放着花花綠綠類似紙條的東西,沒有任何標籤和說明,但陶猛很熟練的撕開隔層,從裡面挑出一黃、一綠、一紅的三色紙條,然後又把塑料袋仔細收好。
“警官,你這是幹嘛?”安永祥儘管口水氾濫,但見到陶猛如此謹慎的舉動,他有些心理惴惴。
陶猛不理他,將小釘錘一般的長棒插進了中間那小盆白湯裡,時間不久便抽出來仔細觀察,發現沒有任何變化,又將手中綠色的紙條狀東西插入湯中,很快又拿了出來,除了綠色變深以外,仍然沒有其他變化。
“警官,你,你是懷疑,懷疑這飯菜裡面有毒?”安永祥的眼神變得恐懼,連嗓音也開始有點哆嗦了。
“我有說過麼?”陶猛瞥了一眼對方,又把剩下的兩種顏色的紙條放入湯中,很快拿出來後,反應跟那張綠條一樣,除了顏色變深,沒有其他變化,稍微不同的是,紅色的有點透明,那是裡面油太重的緣故。
依次有把別的菜試了一遍,都沒有特別的反應和變化,其中一盤油炸出來的餈粑,沒有任何湯汁,陶猛幹脆連試都沒試。
“沒事兒了,吃吧。”陶猛很輕鬆的吹了聲口哨,把小釘錘擦乾淨收好,伸手拿起一塊炸成金黃色的餈粑,張口大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