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榮對開場白後衆人的反應頗爲不滿,於是緊接着介紹了自己身側的兩個人,右側的大漢名叫關童,是他新結識不到半年的把兄弟。左側座位上的是一名瘦臉、鷹鉤鼻特徵明顯的壯年漢子,龐榮雖然把他放在後面介紹,但用詞極爲講究,甚至在稱呼上也甚是恭敬。
自從這兩個人落座就基本上沒怎麼說過話,關童倒也罷了,沉默寡言不似在演戲,而且他與在座的衆人互不相識,悶聲坐着並未引起太多注意。但鷹鉤鼻不同,周身彌散着陰冷之氣,尤其是一雙充滿暴戾的眼睛,讓人看着很不舒服。
鷹鉤鼻綽號丁蠻子,受老A之託專程從清水趕來協助龐榮處理王繁的善後。衆人恍然之餘均是暗自吃驚,誰也沒有想到龐榮竟然不聲不響的和老A搭上了線,更未料到的是老A會直接插手福山道上的事情,從無先例。這其中昭示着什麼,一衆大哥想破了腦袋得出的結果恐怕會是五花八門。
此刻老鬼和薛義凱的臉色極爲難看,丁蠻子的出現無疑是粉碎了他倆想要取代王繁的美夢,老A這一手做得太絕,完全不講道義。謝滿更是陰險無賴,許下了一堆承諾全無兌現的可能。二人在心裡狂噴口水,上天入地的跳腳大罵卻不敢真的翻臉,因爲他倆明白,沒有老A的認可,王繁衆多的產業他倆根本無法染指,弄不好會引來殺身之禍。
儘管王繁遠不如孫柺子當年那樣稱霸一方,但其多年來在福山道上的超然地位卻無人可比。龐榮的目的顯然不僅僅是取代王繁那麼簡單,在老A的幫助下直追孫柺子稱霸福山也是有可能的。於是打着替王繁報仇的旗號讓各位大哥聽從號令便是一種陰損的威脅。
一場不錯的聚會貌似變成了鴻門宴,這是在座很多人直觀的想法。花勝強更是坐如針扎,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兄弟,明顯感覺上當了。
席間有些冷場,龐榮冷冷的掃視了衆人一眼,再度站起了身,“各位老大,前面龐某的話已經說的很清楚,大家有啥想法都可以聊聊,這裡沒外人。但有一個前提,王老爺子的仇不能不報,裕興也必須從福山徹底掃除。”
“老龐,王老爺子到底死於誰手,現在道上流傳着兩個版本。說不清道不明的,你咋就那麼肯定是裕興人乾的?”問話的是一名紅臉男子,他是城西有名的大混混叫黃文彪,靠放高利貸起家,以前和沈鳴放的關係極好。
“所謂兩個版本,那是裕興人故意捏造的。王老爺子的貼心兄弟就在這裡,你何不問問他們?”龐榮說着有意看向了老鬼和薛義凱,而丁蠻子也把冰冷的目光掃向二人。圓桌周圍的溫度似乎立時下降,沉悶的空氣也變得更加粘稠。
薛義凱最先沉不住氣,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說不清楚是上火還是因爲難以忍受衆人的目光,他咳嗽一聲道,“昨天我去韻山辦事兒,沒跟着老爺子,但我相信是裕興乾的。”
這個回答過於滑頭,並不能讓龐榮滿意,也不能令衆人信服,所以目光的焦點都集中在了老鬼一人身上。老鬼心裡暗罵了一句,不得不裝腔作勢的清了清嗓子,其實他當時就在現場,也最清楚事情的經過。
只是事後阿滿曾給他打過電話,說是查到了那個開槍的蒙面人是裕興安排的後手,老鬼自然不會相信,也明白阿滿是想把髒水潑到裕興身上,迫於壓力和幻想能夠得到的大把好處,老鬼索性就把矛頭對準了裕興,反正之前的矛盾就是不死不休,再加上一筆也無所謂。
原本老鬼會毫不猶豫的義憤填膺一番,但現在希望落空,覺得自己就像個傻逼,打心眼裡憎恨阿滿,仇視龐榮,自然是不想開口瞎掰。只是眼下的形勢由不得他,丁蠻子的眼睛如彎刀一般在他的臉上肆無忌憚的刮來刮去,看樣子不說上兩句,對方立刻就可能翻臉動手。
權衡之下,老鬼決定屈服,“當時蒙面人就埋伏在門外,那個姓李的被老爺子制住後,他就衝進來開槍,我們在場的兄弟都是親眼看見的,要說他不是裕興的人,沒人會信。”
老鬼的回答雖然還有那麼一點牽強,但基本達到了效果,龐榮衝着黃文彪微微一笑,“怎麼樣老黃?關於王老爺子的死因,我想你不會再有疑問了吧?”
黃文彪張着嘴巴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忽然覺得額頭髮涼,龐榮身邊那道陰冷的目光一掃而過,讓他不由自主的寒從心起,於是連忙點頭,“沒問題了。”
龐榮再次掃視衆人,見沒人再提出異議了,於是端起酒杯道,“既然沒有問題,那麼我想從現在起,裕興就是咱們共同的仇人。喝了這杯酒,一定讓裕興血債血償。”
大家互相觀望者,最終都磨磨蹭蹭的站起來端着酒杯意思了一下,但借這個這個很短暫的機會,不少人暗中交換眼神,各懷心思。花老二不顧其兄長阻攔,張口道:“老龐,既然是報仇,你打算怎麼幹?說出來讓大夥兒聽聽。”
龐榮並沒有落座,顯然是正等着這句話,“裕興這幫人都是屬瘋狗的,逮誰咬誰,所以要幹就必須往死了折騰。儘管咱們人多力量大,但分散在縣城各處,所以不利於調配,也沒辦法發揮出應有的效果。所以第一步,必須要選出一個總協調負責人,以方便應對各種危機。這個協調人暫時代管繁爺的所有產業,直到裕興被清除乾淨爲止。”
衆人面面相覷,然後把目光投向了花老二,又接着看向龐榮,顯然這回的驚愕更甚於之前。花家老二並非是沒有目的的隨便一問,龐榮的赤果果更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所謂報仇,八字還沒有一撇,就這麼急不可耐的吞掉王繁的地盤,吃相也太過難看了。
薛義凱滿臉漲的通紅,而老鬼的眉毛也挑起了老高,在座諸人的表情也多有不滿之色。大家之所以趕來聚會,爲王繁報仇只是一個誘因,更多的是擔心裕興勢力的膨脹會影響到自己。另外,多多少少也有利益的誘惑,能從王繁的產業裡分個三瓜倆棗也不算白來。但哪能想到龐榮的胃口之大,根本容不下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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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撈不到任何好處還要受制於人,誰也不會樂意,此刻甚至有人已經萌生退意。回家過安樂日子,少摻乎這一腿多好,衆人都暗贊薛猴子有眼光,媽的,自個當時怎麼被豬油蒙了心了呢?懾於老A的淫威,大家還不敢有明顯的表露,只是大眼瞪着小眼,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但氣氛卻已降到的冰點。
“這個協調人要代管繁爺的所有產業,問過他的家人沒有?”老鬼終於忍不住發飆了,儘管丁蠻子在一旁虎視眈眈,但他無法控制自己的火氣。
衆人聞言都鬆了一口氣,王繁手下到底還是有幾個硬骨頭的,所以立刻就有人出言附和,“說的有道理,繁爺屍骨未寒,這事兒不合適。”有一兩個帶頭,其他人頓時議論紛紛。
龐榮僵在當場,臉色難看,但很快就恢復了鎮定,“各位恐怕誤會了,代管只是暫時的,並不是佔了繁爺的地盤。主要目的是爲了清除裕興,當然也是爲了生意能夠維持正常運轉。況且繁爺的兒子還在上學,尚不具備接管產業的能力……”
“等等,榮哥。要是爲了維持運轉,我們兄弟倆足夠了,真的不用麻煩再選什麼協調人。”有了第一句的氣勢,老鬼也在乎不了那麼多了,直接打斷了龐榮的話。
“足夠了?就憑你們兩個廢物?”一個陰惻惻的聲音憑空飄了出來,讓衆人心頭爲之一凜,始終沉默無言的丁蠻子終於說話了。而且一開口便出言不遜,離着近的人都嗅出了一絲危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