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華芸只猜對了一半,孫柺子的計劃遠比她想象的還要狠毒,只是並未預料到李天疇會從中搗亂,但搗亂的結果並不影響整個計劃的實施,相反還可以藉此由頭再扣一環。
刑警隊昨天收到了一封來信,是已經跑路的拆遷公司張老闆寄來的,他承認了自己僱傭社會閒散人員的事實,但堅決否認他的公司曾採取過強拆的違法手段,自己也從來沒有下達過類似指令,一切都是泛泰公司搞的鬼。
他在信中同時揭發泛泰公司爲了低成本完成拆遷目標,採用恐嚇、威脅的手段逼迫拆遷公司進行強拆,否則拒絕結算費用。之所以僱傭社會閒散人員,是因爲他發現泛泰公司首先僱傭了社會上的流氓分子在施工現場監督拆遷,其中有一個亡命徒的相貌酷似是警方正在通緝的殺人犯李天疇。爲了自衛和保護現場,他才迫不得已而爲之。
張老闆堂而皇之的表示自己揭發有功,不應該被**誤會並被通緝,而且他還承諾會在必要的時候可以出現,以指正泛泰公司的違法事實。
與這封信同時寄來的還有一個小U盤,裡面有他和王媛玲談話的錄音,雖然只是斷斷續續的幾句話,但卻十分要命,“與拆遷戶現場重新談判時,要有泛泰的人員在場。”,“如果做不到,泛泰公司將拒絕支付費用。”這也算是對他信中陳述的一個佐證。
雖然錄音是經過剪輯的,並不可信,但與揭發信中所描述的情節吻合,況且嫌疑兇犯李天疇出現在現場,此事關係重大。
拆遷老闆目前正在抓捕之中,這中間恐怕會牽出案中案,所以經過請示,刑警隊決定對錄音中講話的王媛玲採取強制措施,這纔有了辦公室王媛玲被民警帶走的一幕。
當陳律師將瞭解到的一些細枝末節的信息分析還原成上述完整的情節,並和盤托出後,華芸差點暈了過去,好半天才控制住情緒。事情的發展已經超乎想象,對方肆無忌憚的露出了獠牙,該是刺刀見紅的時候了。
華芸的熱血突然一下子沸騰起來,沒有傷心,沒有害怕,她決定要拼死一搏,絕不退縮。
但此時申英傑的頭腦十分清醒,她忽然意識到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無論王媛玲的供詞如何,華芸作爲法人代表絕對脫不了干係。相信警察很快就會對華芸採取措施,最次也是協助調查。
她負責華芸的安全保衛工作,但這一下問題搞大了,對即將到來的麻煩也是無能爲力。申英傑的真實身份是國家公職人員,絕不可能違反法律程序抗拒公安機關的正常執法,哪怕大家心知肚明,這些所謂的情節和證據都是捏造的,她也不能以此爲理由任性亂來。
申英傑急得抓耳撓腮卻無計可施,實在沒有辦法,只能曲線救國去找兩個人,這倆人無論是誰,只要能幫得上忙就行。
還沒等申英傑離開公寓,刑警隊的趙勇就找上門了,出乎意料的是華芸表現的十分勇敢和堅強。她簡單的整理了一下着裝,笑着對申英傑道:“我不在公司的日子,你要幫我當好家。”然後又扭頭對陳律師道:“一切拜託你了。”然後十分平靜的隨趙勇等人離開。
申英傑要找的第一個人是米甲,他倆同屬國安系統某一秘密機構的工作人員,而且在同一部門,只是執行的任務不同罷了。
兩人雖然年齡差異較大,但行政級別只差半級,米甲就高那麼一點點,對此他並沒有任何的心理不平衡。再幹幾年就退下來了,如果能夠順利解決張志強的案子,那也算是事業上的圓滿。
近些年,隨着國內、國際局勢的複雜化,國家加強了安全機構的現代化建設,大批新鮮血液補充進來。這幫年輕的精英除了具備與老梆子不相上下的基本技能和素質外,還有更爲靈活的頭腦和先進的理念以及超強的學習能力。米甲自嘆不如,他只想安心的做好本職工作,順利的退居二線,對他來說,這就是人生階段性的勝利。
所以對於申英傑幫忙的要求,米甲不置可否,因爲沒有理由,作爲國家工作人員在執行任務過程中,如果沒有正當、充分的理由是絕不允許插手地方事務的,這是極其嚴格紀律約束。
唯一能夠引起米甲興趣的,就是事件中出現的李天疇,他破例問了兩個問題,然後嘆息了一聲,“真的很有意思。”但也僅此而已,沒有下文了。
申英傑當然也知道紀律約束,但她仍然不甘心的軟磨硬泡,最後實在沒轍了,大罵了一聲“冷血動物”後,便氣呼呼的走了。
她要找的第二個人自然是李天疇,這與她正在執行的任務有衝突,無法預知這樣做會帶來怎樣的後果,猶豫再三,她還是決定要冒險一試。
……
自打那天晚上從工地回來以後,幾天來彭偉華等衆人幾乎足不出戶。一方面被海禿子罵了一頓狠的,第二方面,耿叔的病情不見好轉,都一個多禮拜了,仍不能起牀活動。原本計劃好下山再針對孫柺子幹一票大買賣,最終因此而取消了。
這票買賣是彭偉華策劃的,上次已經踩好了點,本打算把劉醫生從孫柺子手裡撈回來,順帶抓一倆個豬球毛吊之類人物的給孫柺子添添堵。大夥兒躍躍欲試了半天,最後沒了下文。
李天疇這幾天的心情很不平靜,甚至可以用焦躁不安來形容。無論小宋怎麼開玩笑逗他,他都高興不起來,氣得小宋乾脆不理他了。
其實李天疇一直有一種擔心,華芸可能會出事兒。他清楚那天晚上肯定是被人認出來,基本不存在任何僥倖,別人不談,光那麼多民工兄弟,任何一位激動了,瞎吹兩句,肯定就露餡了。
他無法預知自己的出現會給華芸乃至泛泰公司帶來怎樣的負面影響,但心裡的不安卻愈發強烈。李天疇最終決定冒險再去福山,劉強同志不靠譜,還是親自去,眼見爲實的好。
他把自己的想法以及與泛泰相關的一些事情毫不隱瞞的告訴了耿叔,坦誠相對,也是對大家負責。
耿叔一如既往的平靜,但出乎意料的將海禿子也叫了進來,還很慎重的讓人關上了房門。屋裡就剩三個人,李天疇有些吃驚,摸不清耿叔接下來會吩咐什麼事情。
“小李跟我講了他的事兒,今天要去福山,我同意,你的意見呢?”耿叔突然問了一句魏大海。
海禿子撓撓光頭笑了,“你都同意了,我還說個屁。”
耿叔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道,“咱們和孫柺子打來打去的也有好多年了,現在我想徹底做個了斷。“
李天疇和海禿子聞言俱是一驚,“啥意思?哥。”
“弄死他。”耿叔嘴裡冷冷的蹦出了這麼三個字。
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下來,海禿子表情怪異,而李天疇的內心則十分的不安,難道就因爲自己的事情,耿叔要和孫柺子玉石俱焚?這麼多兄弟怎麼辦,也都去跟着拼命嗎?如果是這樣,自己絕不接受。
“叔,謝謝你的好意,我的事情,由我自己來解決,跟大家沒關係。”李天疇越想越不對,很後悔跟耿叔說了那麼多。
耿叔搖搖頭,“你還是把自己當個外人,我車行任何一個兄弟的事兒就是大家的事兒,這是我的規矩。況且連根拔除孫柺子,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你的事兒充其量只算是個由頭。”
“哥,你可想清楚了。已經離開的兄弟現在都有了自己的活法兒,咱們之前說好不再幹擾他們,你現在難道要變卦?”海禿子突然意識到耿叔的底氣從何而來。
耿叔長嘆一口氣,“說不得要再食言一回了。到這個時候,就不再瞞着你倆了。我的傷病根本好不了,除我之外,只有顧大夫清楚,所以我要抓緊時間做些事情,否則來不及了。”
房間裡再次陷入短暫的沉默,突然之間海禿子蹦了起來,“我草擬個老顧,你他媽這是咋看的病?這個傻逼在哪兒?”他嚷嚷着就要往屋外衝。
“攔住他!”耿叔低喝一句。李天疇聞言一個飛身將海禿子給撲到了。
“尼瑪逼個小雞仔,放開老子,別以爲我不敢動手,放開,聽見沒?”魏大海憤怒了,但是無論怎麼折騰,都掙扎不脫。
“大海!聽我把話說完。”耿叔猛的提高了音調,忽然間劇烈的咳嗽起來。地上躺着的兩人見狀也不鬧了,一起慌慌張張的爬起來,一個捶背,一個遞水。
好半天,耿叔才緩過勁兒來,“別怪老顧,他盡力了。咱們說正事兒,如果不把孫柺子徹底鏟了,咱們還能往哪兒躲?回蔡家園嗎?大海,你替我想想?”
不知怎麼的,魏大海一聽蔡家園這個名字,臉上明顯一抽,嘴脣蠕動了半天最終沒有說出話來。
“所以,這回不動則以,動就要他的命。”耿叔的眉毛微微往上一挑,語氣透露出濃濃的殺機,“我準備讓阿華去聯絡幾個老兄弟,不需要太多,五個足夠,再加上咱們這些人也差不多了。”
海禿子又使勁兒撓了撓光頭,“他麻痹的,幹了!咱這回把福山徹底翻個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