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疇依言夾了一筷子油燜茄子送入口中,味道還不錯,就是油太重了,他大聲稱讚,“唔,很香。這樣的手藝,我看餐館的大師傅也不過如此。”
華芸察言觀色,李天疇的表情雖然誇張了點,但不像在騙她,不禁心花怒放,立刻出手上下翻飛的給李天疇夾了滿滿一碗菜,“再嚐嚐其他的,香就多吃點。”
看着眼前碗裡堆成小山的菜餚,李天疇有點傻眼,沒有想到華芸會如此激動,沒有辦法,只能埋頭消滅,還不忘偶爾稱讚兩句。只是這樣一來,碗裡的小山不見下降,他不由得暗暗叫苦,“多了,多了,我自己來。”
“不多,慢慢吃。”華芸意識到自己高興的有些過火,連忙岔開了話題,“你還不知道吧,SZ市很多報紙都刊登了你昨天捨身救人的事蹟,縣城唯一的報紙還來了個整版報道,你一下子成名人了。”
成名人了?這句話就如同一把小錘敲在李天疇的心上,這貌似不是什麼好消息。人怕出名,豬怕壯,別的他倒不在乎,就怕肖亞東知道了他的行蹤,這回可是麻煩大了。
李天疇當時因爲吳天寶的事情和車行的人搞到了一起,闖下大禍,又和接下來的了幾起惡性案件夾纏不清,最後還莫名其妙的在老肖眼皮子底下失蹤了。
當時和耿叔等人衝關逃亡時李天疇雖然處在昏迷狀態,但事後小宋都將經過講給他聽了,在法律定義上他搞不清楚這叫拘捕還是叫逃跑,反正從此以後就過上了東躲西藏的生活。直到自己失手一槍徹底粉碎了他重見天日的最後希望,一時的避禍完完全全的變成了亡命天涯,要不然也不會來到這個小縣城打工。
“怎麼了,飯菜不合口?”看見李天疇突然神色異樣,華芸搞不清楚什麼原因。
“哦,不是。報上怎麼說的,有沒有我的名字和照片?”李天疇心思百轉,卻很無奈。實在不行就要接着跑路,但華芸這邊的事情沒了,總是放心不下,真是左右爲難,先靜觀其變吧。
“嘻嘻,你倒是挺臭美的。反正我看的兩份報紙上都沒有你的名字,稱呼上叫見義勇爲的好市民,或者是隔壁十六樓的住戶。照片倒是有一張,還被你用手遮了大半個臉。”華芸輕輕一笑,並未弄明白李天疇問題的意思。
李天疇聽了,稍稍緩了口氣,含糊道,“不是臭美,到時候我也看看那些報紙。”
“嗯,還是本地記者厲害,下午沒和我們通氣的情況下竟然摸到了公司要求深度採訪你,我讓前臺和行政擋駕了,不過你的名字他們好像早就知道了。”華芸笑着,彷彿自己也挺自豪。
“啊?”李天疇頓時又變得頗爲沮喪,心的話,還是個沒跑,這幫記者的能耐咋就那麼大呢?
這時門口的可視對講機響起了叮咚的聲音,似是有客到訪,華芸沒有來得及關注李天疇更爲吃驚的表情,立即起身到門邊看了一眼,扭頭道:“十八樓那家人來了,我請他上來。”
李天疇一愣,繼而反應過來,華芸說的應該是那位老人的家屬,暗想此人倒是挺執着,也沒太在意,滿腦子想着如何來應對眼下這個所謂的“名人效應”。
不大的功夫,華芸陪着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走進了飯廳,手上還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沒等李天疇反應,對方已經搶先開口,“您是李先生吧?我叫譚宏春,是隔壁十八樓的鄰居。拜會遲了,勿怪!”用詞極爲禮貌。
李天疇連忙起身,“你好,你好。呃,趕快請坐。”
“哎呀,打擾二位吃飯了。”譚宏春在牆角處將東西放下,扭頭歉意的看了看華芸。
華芸則搬了把椅子放在餐桌旁邊,“沒有,沒有。譚先生如果不嫌棄,一起吃點吧。”
“不用客氣。我坐坐就走,工作太忙沒辦法。今天也是抱着試試看的想法,沒想到還真給碰上了。”譚宏春擺擺手坐下,“感謝李先生的救命之恩,雖然這話有些俗套,但再也找不出什麼其他的語言來表達我的心情,希望先生不要推辭。”
譚宏春談吐隨和,舉止穩重。身上有一股說不出的氣質,自然而然的給人一種親近感。
“舉手之勞,誰碰上這樣的事都不會袖手旁觀,譚先生言重了。”李天疇也很客氣,對他來說,空中救人當時儘管驚心動魄,而且事後害怕,但恢復過來後就不怎麼當回事兒了。
“呵呵,年紀輕輕,虛懷若谷,令我敬佩。但救人是事實,感謝也是發自我的肺腑,我看咱倆就不要來回的客套了。如果不嫌棄,以後咱們朋友相稱,怎麼樣?”譚宏春爲人直爽,而且態度誠懇,倒讓李天疇拒絕不得,只得點頭答應。
”對了,還是要提醒一下,老人家行動不便,住這麼高的樓以後可要注意安全。”李天疇沒忍住,又將心中所想嘮叨了一遍。
華芸並未插話,此刻坐在一旁笑盈盈的聽着。聞言立刻向李天疇使眼色,而李天疇則恍若未覺。
譚宏春面露慚愧之色,“李老弟批評的是,譚某已經認識到錯誤了,雖然是無心之過,但愧對老父。以後譚某定當吸取教訓,儘可能的騰出時間陪伴在他老人家身邊,以盡孝道。”
李天疇點頭,不再就這件事深扯下去,兩個人又閒聊了幾句,並互留了電話號碼,譚宏春才起身告辭。
李天疇手疾眼快將牆角的幾包東西拎了起來,“譚大哥,東西忘拿了。”
“李老弟別介意,區區一些水果和滋補品是我的心意。說實話,我多年爲官,對送禮收禮深惡痛絕,但這次例外,僅僅是爲了表達我的心意,請千萬不要推辭。”譚宏春語氣誠懇,字字鏗鏘,神態中流露出的坦蕩倒讓李天疇不好再推。
“沒想到這老譚還是個做官的,怪不得感覺氣質上不一樣。”李天疇感嘆着將譚宏春的號碼存進了手機。
“這有什麼奇怪,在這棟樓上住的很多人非富即貴。”華芸應了一句,繼而似笑非笑道。“你別故意轉移話題,老實交代,剛纔老譚來之前,你好像心事很重的樣子,難道你真的很在意成爲名人麼?”
李天疇一驚,沒有想到華芸不動聲色的一直在留意觀察自己,老闆畢竟是老闆,裝了半天也沒逃過她的眼睛,果然厲害。他呵呵一笑,“沒有的事兒,我可不想出名。而且這麼點屁事就能出名,那咱國家豈不是遍地都是名人了。”
“還在裝,即便你不想出名,但名字被大衆知道好像也沒必要那樣吃驚吧?”華芸仍然一副不鹹不淡的表情,讓李天疇沒了脾氣。
“呃,情況實際上是這樣的。工地鬧事的那幫流氓你還記得不?周隊掌握了一些線索,爲了不讓對方狗急跳牆,他找我談話了,讓我要切實保證你的安全,並且一再要求我儘量低調,所以我纔有些擔心。”
見華芸仍然沒有表態,李天疇沒有辦法,繼續海扯,內容也是半真半假。“你看今天白天,我請個假他都不放心,硬要派人到公司保護你,周隊的想法實在太周到了,真是沒得說。”
明顯的言不由衷,這是華芸的第一反應,但好像也合乎情理,而且白天的時候真有便衣在公司周圍遊蕩,尤其是下班的路上,那兩個便衣更是明顯的跟在身後,一點也不忌諱。要不是周南提前給她打過電話,她說不定會去報案。
並不是華芸信不過他,只是李天疇今天的反常是從未有過的,這讓華芸聯想到了她之前的好奇,這個男人必定有一段不爲人知的驚心動魄的故事。
既然李天疇有意迴避,華芸也就點到爲止。她很聰明,因爲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她自己何嘗不是如此?只要對方值得信賴就足夠了。
此刻在華芸心目中,李天疇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
晚飯過後,李天疇沒有做太長時間的逗留,叮囑華芸注意安全後就匆匆離開了,他要趕去醫院見周南,一是形式上的賠禮道歉,二是因爲沒有找到彭偉華,所以要將情況如實說明,省得周南惦記。
李天疇還有一個想法,就是老肖那邊如果有動靜,說不定刑警隊裡會有什麼風聲,去探探,瞎貓撞到死耗子的事兒也是有的,那個劉強消息靈通,如果能碰上是最好了。
周南已經轉到了住院部,病房門口有兩個便衣把門,昨天在急診室的時候大家見過面,所以也算是熟人,李天疇不費力氣就進了病房。
周南正半躺着看報紙,聽見敲門也沒在意,但李天疇就見到報紙卻是心中一動。
“周隊氣色不錯啊,”
“託你的福,沒被氣死。”周南雖然在電話裡已經發過火了,但見到李天疇還是一肚子氣,要不是一心盼望着好消息,只怕此刻要從牀上跳起來。“拒絕虛情假意的客套,馬上給我說實質的內容。我等不及。”
“好,實質內容就是我沒找到人。”李天疇也不含糊。
“我草擬大爺,沒找到人你囂張什麼?一句話的事兒,電話裡就能解決,你巴巴的跑來幹嘛?”周南這個氣,要不是傷口疼痛,非把手中的報紙扔過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