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明原本俊美的面龐爬上一股莫名的笑意,越發邪魅了,他突然冷靜了下來,德海說得對,定是那賊人想用沐清來要挾他,否則甘冒生命危險從帳中擄走一名女子有何意義,若真是如此,至少在他們見面之前,沐清會很安全。
那賊人的功夫一定很厲害,否則在這重重包圍之下,怎可能還能毫無聲息地帶走一個人。
召進那門口的士兵,士兵跪倒在地,不住的顫抖,盛怒之中的皇上如同那邪惡的鬼魅,可怕極了。
“皇上饒命……”
“擡起頭來,朕有話問你!”他眯起眼睛,盯住那地上跪着的人。
士兵哆哆嗦嗦地擡起了頭,看到他那雙攝人魂魄的深邃眼眸,又心中一顫,埋了下來。
“皇后娘娘被擄走,你一點知覺都沒有嗎?”德海見狀呵斥道。
士兵磕着頭,說道:“啓、啓稟皇上,小的什麼都、都沒有看到……”他沒有撒謊,真的什麼都沒有看到,若是看到了,皇后娘娘也不至於被擄走,最讓他奇怪的是,明明一直守在門口,沒有看到人進去,也沒看到人出來,可是皇后娘娘就是不見了。
遲尉此時撩起簾布走了進來,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說道:“皇上,那賊子輕功極爲嫺熟,在臣之上,臣跟丟了。”
“可曾看到那賊人的相貌?”皇甫明一雙眸直視遲尉,清冷而深邃。
遲尉搖頭,說道:“看身形武功,與一年前在戰場死去的瀾國的王儲極爲相似!”
皇甫明的心咯噔一下,像一罐酸楚被打翻,瀾國的王儲,這五個字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怎麼可能?他下手不留活口的,可若真是他們,他反而不會擔心沐清的安危了。
“還有,皇上,剛纔在空氣中隱隱有一股香氣,臣有一刻失神,這樣的香氣似曾相識,在追那賊人的過程中,臣突然想起,這個香味便是那迷迭香。”遲尉將自己的發現如實告知皇甫明。
德海瞪大了眼睛,急切地問道:“果真是迷迭香?”
待得到遲尉的肯定,德海重重嘆了一口氣,說道:“皇上,是翼瀾兩國餘孽。”未曾清理乾淨……
皇甫明聽到德海如此說,還是有些不明瞭,問道:“此話怎講?”
“老奴一直覺得奇怪,爲何派出去的將士有去無回,明明忠心耿耿卻倒戈相向。原來是那翼國的迷迭香先迷了人的心魄。”德海一邊分析着,而眉頭卻越蹙越緊,“迷迭香本不會控制人,可那瀾國有一種秘術,名喚瞳術,這樣加上迷迭香……”
他的話並沒有說完,可在場的人都聽懂了,也沉默了。
上官珏抱着沐清回到了軍營之中,輕輕把她放在牀上,她的身子輕得像是一陣風便能吹走,讓他心驚不已。明知道現在帶她回來,她會動怒,可還是不甘心讓她留在別人的身邊。
緩緩拂過她的面龐,摩挲着,那樣精緻的臉龐,曾經讓他如此心動,可此時卻如此消瘦,顴骨高
聳。俯下身,在她的額頭印上一吻,卻無法挪開了,細碎的吻從她的眼簾一直到達了那蒼白而乾燥的脣,細緻地品味着她的美好,舔去她嘴角還殘留的血跡,腥味瀰漫在口中,讓他心頭一窒。
看到她嘔血倒在自己的眼前,讓他整個人都崩潰了,那樣的觸目驚心,輕撫在她的手腕,脈象讓他心痛不已,無法遏制自己的痛苦,他起身奔向帳外,仰天長吼,彷彿要把心中的痛都隨着這嘶啞的吼聲都傳出去。
是他不好。她的兩次自戕,都是因他而起。
第一次,爲了勸阻慕容林退兵,第二次,爲了三國議和。他沒有看到那抹紅如鮮血的身影,卻知是他逼迫她不得不如此。他肆意揮霍着她的愛,仗着她愛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利用她。是他將她送進了別人的懷中,是他……
掩面而泣,他扔掉了臉上的面具,哭得如同一個孩童,絲毫不理會身旁的人投來的異樣目光。
此番戰事又將因他而起,她心碎嘔血。那躺在牀上毫無生氣的人兒,柔弱得讓他心痛,而他卻束手無策,他後悔了,後悔曾經那樣傷害她。如果可以回到從前,他一定會帶她遠離這塵囂,可是沒有如果,這一切都不可能再重來。
“咳咳……”她痛苦地咳嗽聲從帳中傳來,戴上面具,他又走進了帥帳中。
看着牀上那睡得不甚安穩的人兒,他忽然想起了師傅,師傅一定有辦法救她!思及此,他喚人去備一輛馬車。
“你準備帶她去哪裡?”上官珏從敵營中帶回一個女人的消息早就傳遍了整個軍營,他在自己的帳中也聽得分明,如今看上官珏準備離開,他便問了問。
上官珏小心翼翼地把沐清抱了起來,說道:“去找人救她,與皇甫明這一戰,勢在必行。”
“那你又何必救她?”幻影笑道,早在東陵,他便知曉了她的心思,這樣美好的人兒本應養在深閨裡,而不是捲入這戰爭中。
“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她死在我面前!”他吼道,她現在昏迷着,除了師傅,他實在不知道還有誰能救她了。
馬車已經備好,他抱着沐清想要離開,卻被幻影攔住。
“上官珏,她活不了多久了,就算樓清水在世,也救不了她了,你又何苦這樣?如今,若是你退兵,也許她能活得久一些,若不退兵,也就只能看着她,你知道她的心。”
是啊,可是戰事迫在眉睫,一觸即發,怎可能說退兵就退兵,那些將士是從皇甫明那裡控制過來的,天知道還能控制多久,他們只要醒來,就是內外夾擊,說不定死的就是他了。
“你若是想帶着她遠離這裡,便遠遠地走開,別再想着復仇。”幻影淡淡地說,他本也想替樓清水報仇,可是後來他碰到了沐清,想法也漸漸改變,沐清是最有資格報仇的人,她卻沒有這樣做,他們不能爲了一己之私,將天下百姓置於不顧,那樣,是何等的殘忍。
幻影不知道他聽進去多少,總之不再管他,看着
他帶着沐清離開,心知沐清的病情越發嚴重了,也許華佗再世也難救了吧。
馬車是上官珏親自駕駛,朝着那無憂谷駛去。
爲了讓沐清睡得舒服一些,他在馬車裡塞滿了木棉,挑大路走着。輕微的顛簸中,沐清轉醒,胸口依舊泛着腥甜。她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怎會在這馬車之中?透過窗向外看去,窗外的風景是那麼陌生,聽不到如雷般的行軍腳步聲,也聽不到紛雜的噠噠馬蹄聲,她詫異極了。
“皇甫明……”她撩起車簾,張口便說。
駕車之人聽到她的呼喚,脊背一僵,心中的苦澀擴散開來。
沐清也看清了那是上官珏,她皺起一雙秀眉,喝道:“停車!”
上官珏並沒有理會她的話,只是一味地向前行駛中。
“上官珏,我叫你停車!我要下車!”沐清是驚愕的,她怎麼會在上官珏的馬車上,她以爲那是皇甫明。
作勢要跳車,上官珏這才停了下來,說道:“清兒……”
“別喊我,上官珏,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啊?是隱居山林,還是遊遍天下?”她嗤笑,他又開始不顧別人的想法,強行將她擄走了嗎?
上官珏眉間的悲哀讓她心悸,但是她撇過臉去,不再看他。
“我、帶你去看師傅。”他嘆了一口氣。
師傅?那個老得可怕的神醫嗎?那個讓她跟他牽扯了幾年,如今還藕斷絲連的老神醫嗎?帶她去看她做什麼?
“你的身子不能再拖了,師傅一定有辦法救你的。”他緩緩訴說着自己的想法。
沐清忽而笑得明豔,一雙清澈的眸對上他的眼,說道:“上官珏,輾轉這麼多年,我對你的感情已經不是從前,如今的我從身到心都是皇甫明的人,你師傅如何肯救我?”
就算治好了又如何?還不是要看那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人間慘劇?
她的笑讓他心痛得厲害:“清兒,都是我不好……”
“你何錯之有,不過是爲兄爲妻復仇而已,上官珏,我是你仇人的妻,救我做什麼?”她笑得黯然,眼角的笑意分明,卻始終不達眼底,那樣的清冷,不禁讓看到的人都寒了心。
伸手將她擁入懷中,他不禁溼了眼眶,任憑他如何做,她始終都不會原諒他了。從他第一眼看到她起,就知道她是他這一輩子都無法放開的女人,他不斷地挑逗她,調戲她,撩撥她的一池春心蕩漾,最終他親手將她推給了別人,如今她要如何才能原諒他?
若是當年成親之後,他放棄所有的榮華富貴,帶着她隱居山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何嘗不是人生一大快事,也就不會有如今的對立了。這一切都是一念之差啊!
“送我回去吧,我就算死,也想要死在皇甫明的身邊。”沐清淺笑盈盈,說的雲淡風輕,彷彿在說一句事不關己的話。
就算死,也要死在那個人的身邊,這句話對他來說是何等的殘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