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氣惱,“主子,奴婢看她分明就是故意的,昨晚你也是的,幹嘛答應幫她,要知道,在這關鍵的節骨眼上,若是出了什麼岔子,連你也會跟着受連累的,這裡可不是虞國,沒有……”
她說着戛然而止不禁讓沐清皺了眉宇,看她閃躲的面色,心中升起一股猜忌,卻見她道,“好了,主子,我先去看看監司起來了沒。”說完,便匆匆離去。
屋內,只留沐清一人,難免顯得有些空曠,起身,梳洗了一番,直到門外傳來一名丫鬟說通知下樓用了早餐,她才驚覺,靈兒那丫頭已經一個早上沒出現了。
四處張望下,沒見着人影,沐清便又繞到客棧後尋找一番,卻在拐角處遇見蓉兒,她面色似乎不怎麼好,可看見沐清時,又立即染上笑意,親暱的上前來挽住她的胳膊,聲音清亮的說着,“清兒姐姐,你是來找我的嗎?”
沐清想說不,卻又不好拂了她心意,本想去拐角處尋一下靈兒,可整個身子都被她託着往外拽,只好回眸張望了下。
見那依舊空蕩蕩的院牆,並收回了目光,任由蓉兒拉着進了客棧裡,陪她吃了飯了。
“你可看見我那丫鬟靈兒了?”
她突然出口問卻讓正在喝湯的蓉兒險些嗆着,湯汁打翻一地,“咳咳……”
“怎麼弄成這樣,快些擦拭一下。”遞與她錦帕,沐清將剛纔的話又重複了一邊,這聽她似是笑了笑,道,“姐姐的丫鬟不見了,妹妹又怎麼會知道呢?”
不知是否自己疑心太重,總覺得她與靈兒之間有過節,這兩人一見面都是互相給臉色看,正當沐清焦急時,門外傳來一陣騷動。
“你這個該死的賤婢,竟敢撞了本姑娘,還不快些道歉,你可知本姑娘可是被送入翼國做妃子的人,是你能惹得起的嗎?”
被罵那人冷哼一聲,似是不屑,“都不知自己去了是死是活,還指望自己能夠當上妃子。”
那聲音……身熟悉。
是靈兒。
沐清起身快步朝客棧外跑去,果然,見一個身着粉衣女子,面色氣憤的怒視着靈兒,而她的靈兒面色也好不到哪裡去,正與那女子做脣舌之戰。
沐清認得那女子,是與她一同被選做舞姬送入翼國的,若她沒記錯的話,當日監司在點名時,說了名字,之後她又私下打探了那些人的身份。那名女子應該叫做李湘兒吧,是個富商的女兒,從小在家驕縱跋扈慣了。
“你個狗奴才,也不知是哪家的主子教出你這麼沒規沒矩的賤婢……”
骯髒污穢難聽的話語直直衝擊沐清的耳膜,她毫無在意,目光撇向靈兒,只見她已面色通紅,原本一雙清靈的眸子,此刻泛着滔天的怒氣,還有一絲令沐清陌生的寒意。
是殺意!
如此濃烈。
她心一驚,趕緊上前擋在兩人面前,賠笑道,“真是不好意思,這是我家的丫鬟,若有得罪姑娘的地方,我帶她向你陪個不是。”
那人掃沐清一眼,似是輕蔑,“陪個不是,你陪得起嗎,光是你一句道歉能值幾個錢,若是把
本姑娘撞壞了哪裡,看你們就等着坐牢吧。”
“你……”
靈兒氣憤,欲上前與她辯解,卻被沐清一把拉住,搖頭示意別說說話,待那名粉衣女子趾高氣昂的走後才又側眸,嘆聲道,“對於那種人,你越是與她辯解,她越是要將你狠狠踩在腳底下,來彰顯自己的高貴。”
“可是主子,明明就是她走路不長眼睛,撞到了我還賴我……”靈兒氣急,卻被沐清橫掃一眼,硬是憋回了後面的話。
將她帶回房中,確定外面沒人跟來,鎖了門,沐清才轉眸看她,“靈兒,你何時變得如此不懂事了,你素來不喜與人接怨,這次只不過被個野蠻的女人撞了下就顯得如此暴躁了,是否你心中有事瞞着我?”
字字清晰,句句凌厲,目光直直逼向她,靈兒頓時驚住,眸中似有慌張一閃而過,但很快卻又看向沐清調整思緒道,“有嗎,主子定是你想多了,方纔奴婢確實是被那個女人氣到了,所以脾氣纔會暴躁了點。”
沐清望着她,並沒說話,直到看的靈兒面色發紅,目光四處閃躲,最後才低低的努嘴道,“好了,主子,你快些收拾吧,待會兒還得上路呢。”
經她這麼一提醒,沐清才驚醒,倒忘記了自己這是要去翼國的途中,收回目光,轉身朝案臺上走去,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邊有人來呼喚。
馬車依舊是昨日坐的那寬敞奢華的四人坐,沐清坐在裡面,腦中一直想着今早的事情,以及身旁靈兒爲何突然變得脾氣怪異。
還有,她隱約覺得靈兒與安蓉之間有過什麼過節,若不然這兩人一見面就如仇人似的恨不得讓對方消失遠遠的。
可安蓉說她並不是宮中之人,她有自己喜歡的男人也有自己所向往的地方,而靈兒說,她自小就入宮爲婢,這兩人怎麼看,時間上,也不會認識啊!
沐清愁眉不展,一整天都未曾與靈兒說話。靈兒素來就做事沉穩,懂的察言觀色,見主子面色不好,也就乾脆做在一邊,默不作聲。
一直到傍晚,趕了一天的路程,監司準備找家客棧歇歇腳,可週圍除了高山崇嶺的,別說是客棧,就連一戶人家都看不見。
礙於大家舟車勞頓,監司便又阻止大家原地休息一時再趕路。
臨近黃昏,沐清下了馬車尋了個乾淨的角落歇腳,舉眸看天,夕陽西下,餘陽斜暉倒真映出紅霞應天。
金色陽光揮灑而下,臨近附近的一片湖海上,微風吹動,波光粼粼。
沐清心中暗歎,這等良辰美景,若無人欣賞,真成了虛設了。
迎着斜眼餘暉,她的目光開始變得悠遠而空洞。腦海中出現了大片大片的桃花林,那是一個依山傍水的田雲之地,有她有他,還有他們未觸及的未來。
男子着一身白衣,勝似白雪,傾身撫琴,餘音嫋嫋,而她亦手持長劍,揮灑在那一片飛舞的桃絮中,墨發飄動,身影飄然。
沾染一身落紅,邂逅在餘陽之下,如一副美好而又和諧的畫卷,遺留與世。
曾經,他說,要帶她舉一壺觴,邀海棠同醉,看盡天
下名川,賞遍彩霞雲邊。
可如今,她看到了,爲何與她許下諾言的他,已不在身邊?
沐清舉眸望天,染一眸殘陽,嘴角邊的笑靨,如此悽美無望。
是不是,等到她滿頭花白,記憶模糊,他的誓言就會實現?
是不是,等到那一汪池水乾枯,六月降雪,他就會帶着那世間僅有的笑容來到她面前,用那雙妖嬈勾魂的眸子靜靜凝望着她,一直望一直望,直到她面紅耳赤……
他如此美好,有時會讓她覺得自己褻瀆了他的美。美得如此不真實,害怕有一天他會就此消逝,事實上,他確實消逝了,從她眼前慢慢退去了那浮動一世的繁華。
募得,面頰傳來涼意,指尖觸動中,已經是一片溼潤。
沐清垂下眸子,斂去那不適宜的情緒,再擡眸,已是一片清明。
暮色四合,天空那餘留的殘陽也一點點被黑夜淹沒,沐清看了看身旁,見靈兒仍舊獨自坐在一邊低頭望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麼,目光轉動之下,卻對上了一雙哀怨而又焦急的眸子。
她心一怔,從早上到現在只顧着自己的思緒倒是把答應幫助蓉兒出逃的事情給忘了,這下對上她詢問的眸光,心中略微升起了一股愧疚之意,畢竟人家是把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自己身上,而她卻在這裡想着自己的傷心往事。
沐清朝她笑笑,隨即又點了點頭,安蓉會意,便尋了個找沐清談話的藉口走了過來,見四下大家都在各自幹着自己的事情,便小心的湊近沐清道,“清兒姐姐,你說我該如何做做呢?我不想再走了,多走一步,我的心就不安,我怕自己越走越遠,會回不了家。”
都行走了兩天的路程了,沐清明白她心裡的擔心,若是再走些路了,進了翼國的邊界,到時她想逃都逃不掉了,想了想,便開口道,“那今晚我就幫你逃走可好?這裡四下都是草木,若過了今夜只怕再難找到這麼好的時機了。”
若是進了東陵,他們夜間所住之地就會是客棧了,到時候會有衆兵把守,想逃就難了。
安蓉驚了下,眸中似有什麼閃過,不過很快便答應了,“嗯,好,蓉兒全聽姐姐的。”
在她耳邊說了幾句,沐清便讓她坐回了自己位置,而她則依舊坐在原地,靜靜等候,等候夜更加黑些。
夜深人靜,大家都掏出火摺子點燃了拾來的乾柴,瞬間亮了不少,而正在這時,沐清忽然捂肚大叫,“哎呦,好痛,肚子……好痛……”
衆人被她叫聲吸引而來,有的是看好戲,有的則帶着不解,護送她們去翼國的監司則滿臉焦急的詢問,“你怎麼了?哪裡痛?”
“肚……肚子…大概是下午時吃壞了肚子……”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來,沐清已滿頭大汗,在心裡暗自慶幸自己的演技了得,若不然,監司也不會被她嚇得面色發白。
她們可是作爲貢品被送往翼國,若是出了什麼岔子,翼國追問,虞國皇帝定不會放過他。
“快,快去找大夫,你忍忍啊!”監司已忍不住大吼,抓着旁邊幾個護送的侍衛便命令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