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狂的中年女子一看沐清手中的令牌,再看看她身上穿着的紫色紗衣,頓時呆滯住了,臉色一白,驚恐的朝沐清下跪,連連磕頭,“原來是梅妃娘娘,老奴不知,冒犯了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聽到梅妃娘娘,地上的女子亦是一怔,沐清只當她是沒見過自己罷了。
低頭看着對着自己不斷磕頭的女人,勾脣一笑。
“哦,是嗎,剛纔是誰說公報私仇來着?”
那人慌忙的擺手,“不是的,不是的,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怎敢對娘娘公報私仇呢,都是奴婢的這一張嘴。”說着,只見那人狠狠抽自己的耳光,而沐清卻冷眼想看。
這樣的人就該打,一副狗眼看人低,欺負弱小,見到比自己強的就弱了下去。沐清扶起地上的那名丫鬟,一笑,“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臉上仍舊有些詫異,卻也低下頭,答道,“奴婢叫凝香。”
“凝香,寒梅凝香,好名字,從此你就跟着我,可願意?”
那女子沒做聲卻聽得跪在地上的老女人說了句,“娘娘使不得,使不得啊,這浣衣局的宮女都是經過人事部名冊記載的,若是缺了一人,奴婢不好向那邊交代啊。”
“哦,那我若是硬要她呢?”
“這……”她表情爲難。
沐清又開口了,“凝香我是要定了,至於人事部那邊你不用管,我會跟皇上說一聲的,若你還有爲難就去管事公公那邊說去。”說完不再看她,轉身拉過那女子朝院外走去。
走出院外,那宮女就朝沐清跪身一拜,“奴婢多想娘娘相救。”
沐清最見不得這些人動不動就對她跪着,總感覺自己會折壽,連忙將扶起,“快些起來,以後你就跟着我,說不定我會有什麼冒險的事情讓你去做呢。”本是打趣的一句話,聽在凝香的耳力卻成了真,她略帶誠懇卻又執着的聲音響起,“奴婢定會爲娘娘盡心盡力的辦事,不會讓娘娘失望的。”
沐清笑,這丫鬟深得她心。
清晨,雨露佔地,當第一縷陽光透進窗戶裡,灑落在睡在牀上的男子身上,屋內一片狼藉,牀上,地上到處都是被撕碎的布條,慕容林揉揉鬆懈的眸子,緩慢的睜開眼睛,當看到自己身上衣服凌亂,地上亦是,心下一驚,掀開被褥,牀上那一灘乾涸的血跡,令他心中一顫。剎那間,昨晚的一切歷歷在目。
樓清羽!
他有些慌亂的拾起地上的衣物,寥寥套在身上,奪門而出,直朝銀月殿走去,當目光觸及那站在河邊的一抹清影時,心中狠狠一抽。
緩步走近她,慕容林動了動喉嚨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如今不該發生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不管他說什麼都沒用。
站在河邊的女子微微閉上染上塵埃的眸子,她知道他就站在身後,卻仍舊沒有開口說話,早上,看見他滿足後的睡顏,除去那一聲“清兒”,或許他們是真的一對夫妻,可是她知道,在他的心中,除了那名清淡的女子就再也容不得他人。
她是一個孤寂冷清,卻又驕傲的女子,即使愛的勞力傷神,她也不容許自己放下那高傲的自尊,卑賤的祈求他的愛。
他們就這麼一直站着,慕容林始終沒有開口說話,她亦沒有轉身,或許錯誤就從這一刻開始。
樓清羽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身份面對他,而慕容林亦是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
他深知是自己毀了她,昨晚當他觸及那一滴冰冷的淚水時,他的心是顫抖的,或許那時他就已經清醒了,不再把她當做心中那人,只是當時他太過壓抑,需要一個發泄的地方,於是他告訴自己,將錯就錯,就把她當做心中那人吧。
現在,他恨不得給自己一拳,爲何會這樣,他即使不愛這個女人,卻悔了她一身的名節。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那一直矗立在河邊的青衫女子終於轉過身來,朝慕容林展顏一笑,“王爺,你醒啦。”
沒有哀傷,沒有卑賤,也沒有愛意,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突然讓慕容林不知所措,半響,他才木訥的朝她點點頭,仍舊沒說一句話。
想起昨晚的一切,他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個巴掌,早上起來看見牀上那一抹殷紅,慕容林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覺得自己背叛了沐清卻又傷害了另一個女子。
再見珠兒已是三日之後,沐清在後花園裡發現的,當時她已經餓昏過去了,沐清從如此心疼過一個人,望着餓的臉色蒼白的人兒,心中一陣酸澀,這個小丫頭寧願挨着餓也不來找自己,這讓她覺得自己定是個什麼可惡之人,竟把一個活潑可愛的下丫頭逼得硬是餓昏了過去。
“娘娘,您別擔心,剛纔太醫也說了,珠兒只是缺少營養,待會奴婢去做一些吃的,等珠兒姐姐醒了就讓她吃一些,就會好的。”
沐清點點頭,望着牀上瘦的不成樣子的人兒,心疼的用手一遍遍的撫摸着她的面龐,這才幾日這丫頭就瘦成這樣子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她虐待的呢。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個小丫鬟,她淚眼朦朧的看着自己,那時她被慕容林惡打,只因爲他誤會她殺害了他心愛的女人,自己便與他結下了樑子,如今看着這個不論到哪裡都一直跟隨在她身後的人兒,沐清心中一陣疼惜。
這小丫頭,就是死心眼,總是逮着她不放。
迷迷糊糊間,珠兒睜開眼睛便看見沐清紅着一雙眼睛,眉眸一驚,乾涸的嗓子有些發啞,“小姐……”
聽得她聲音,沐清臉上一喜,連忙將她扶靠在牀邊,“你醒啦,餓不餓,我叫人送點東西給你吃?”
珠兒搖搖頭,倔強的小樣子一如沐清本人,即使再餓也都不肯開口要,只是虛弱的哼了聲,沐清端來一杯水遞與她,可她卻遲遲未接,這時凝香端着糕點走進來,見她醒了,高興道,“珠兒姐姐你終於醒啦,你都不知道在你昏睡的時候娘娘擔心死了,一直問太醫你爲何還不醒,現在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凝香,你快些把吃的端過來。”沐清佯裝怒視她,語氣卻沒多大變化,只是靠在牀上的
珠兒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直直盯着嘴角帶笑的凝香,沐清看出她的疑惑,便好心解釋道,“她叫凝香,原本是浣衣局的丫鬟,如今她跟了我,以後你們也有個伴。”
珠兒一聽,竟“哇”地一聲哭出來了。沐清急了,忙詢問着,“你怎麼了?怎麼哭了呢?是誰欺負你了?”
珠兒痛哭一頓急的沐清心都碎了,旁邊的凝香也跟着着急起來,剛想上前安慰卻聽得珠兒哽咽着,“小姐,你是不是不要奴婢了?”
“呃?”沐清心下無語,這小丫頭,哭的這麼悽慘竟然是害怕自己不要她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摸摸她的腦袋,“傻丫頭,我怎麼會不要你呢,是不要我了吧,你這牛脾氣,一生起氣來就不見人影,害得我擔心了好日子,如今倒說起我來了。”
旁邊的凝香也跟着笑起來,走上前,望着哭的雙眼通紅的珠兒,開口道,“珠兒姐姐,你真是好福氣,跟着娘娘這樣好的主子,你昏倒的這幾日,娘娘可是急壞了,忙裡忙外的爲你擦洗。”
珠兒瞄一眼沐清,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似的低下頭去,沐清卻笑起來,“好了好了,凝香你就少說兩句,我們家這丫頭臉皮薄,經不起說。”說着又將凝香手中的糕點接過來遞到珠兒的面前,“來,快點吃些,不然走出去風都能將你吹走了。”
珠兒小嘴一翹,應當是餓極了,抓起糕點就往嘴裡塞,沐清一邊遞給她水一邊提醒着,“小心點吃,別噎着,沒人跟你搶。”
秋過,冬至,帝都遠比金陵冷的多。
此刻,王府內,樓清羽一襲白色狐裘站在窗前彈琴。自從那日後,慕容林對她不再那麼冷淡了,有時碰面會問幾句關心的話,但大多數卻是避着她。
不敢慕容林倒也不那種做了事不負責任的人,先前王夫人被趕出王府,她的丫鬟香雲被撥給了清羽,此刻她看着落落寡歡的清羽,不禁感嘆着,“公主,爲何你不去學學王夫人,去主動討得王爺的歡心呢?奴婢相信,像公主這樣傾國傾城的人兒不比之前的那洛青嵐差,若是肯主動像王爺示好,定會奪得王爺的心的。”
樓清羽只是笑笑,“他若是這麼容易對別的女人產生感情,那麼就不配做我樓清羽的丈夫。”
香雲迷茫了,她這是巴不得王爺不來找她嗎?
清羽彈着彈着忽然覺得胸口有些煩悶,頭有些暈暈沉沉的,仔細想想,自己這幾日吃東西有些挑剔,不禁心驚,擡眸吩咐香雲,“你去幫我叫個大夫來。”
“叫大夫?”香雲疑惑,“公主,你哪裡不舒服啊?”
“先別說那麼多,你去叫就是了。”
香雲走後,樓清羽起身,目光看向屋外,一片寂靜,一直以來,她都強逼着自己忘記那一晚,這麼多天,她的心幾乎達到了平靜如水,可如今卻被什麼激起了一片漣漪,隱隱間,有種期待產生。
大夫來了,她叫香雲去門外看着,自己則與大夫說了些近日來自己的狀況,果不其然,大夫一幫她把脈便知道她有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