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六：季末花開
天禧八年臘冬，太后移居太幗寺已經有了三月有餘。
將軍府內的花朵都披上了雪白的衣裳，暖暖的陽光下閃着白光。
男子站在暖冬陽光下，靜靜地等候着，腳下不停的踱步，雙手緊緊握着，時不時的擡頭看着房內。
只見房內女子的呼喊聲一聲高過一聲，也讓門外的男子冷汗一身一身的出來。
終是孩子的啼哭聲響徹天空，接生婆抱着一個襁褓走到男子的面前，笑容滿面的說道，“恭喜龍將軍，是個兒子！”
龍少天正要上前抱抱孩子，卻發現房內又是女子虛弱的呼喊聲。
接生婆抱着孩子，匆匆回到了房內，不多時，便又是一聲孩子的啼哭聲。
男子再也忍耐不住，揮開所有擋住他的手，“婉茹！”
走進房之後，只見牀榻上一片狼藉，女子汗溼的長髮貼在臉頰處，“少天，你看這是我們的孩子。”
女子的臂彎處正是兩個臉皺皺的，紅紅的孩子。
接生婆將血跡收拾乾淨之後，看着他們說道，“恭喜將軍，喜得一雙兒女。”
女子抱着其中一個，撫摸着他稚嫩的肌膚，“龍慶天。”
男子坐在牀榻邊，抱着另一個，“龍婉茹。”
女子笑得酒窩淺淺，正要低頭看孩子，卻被男子輕輕吻住了額頭，“婉茹，你幸苦了。”
婉茹卻是紅了眼眶，“少天，我一點都不辛苦。”
在她懷孕的期間，少天對她可謂是關懷備至。
錦都上下都在說，這龍將軍愛妻如命，甚至連早朝都不顧了。
皇帝聞言之後，只能苦笑搖頭，當初的一步錯棋，如今來說也不算太差。
一月後，皇帝本是有意想要爲孩子辦滿月酒，卻被婉茹婉言拒絕了，如此皇帝也只能作罷，不過賞賜卻是一點都不少的到了將軍府。
此刻的將軍府內，堆滿了奇珍異寶。
婉茹手中抱着兒子，看着眼前的珠寶，“哥哥，怎麼送來了這麼多？”
德慶的髮鬢也起了白霜，微微俯身笑着說，“皇上說，這都是虧欠與你的，也是你該得的。”
婉茹聞言之後，沉默不語。
然而男子抱着女兒出現在她的身後，“德慶公公，回頭告訴皇上，他的好意，我全領了。”說罷，便揮了揮手，讓人將幾箱珠寶悉數搬回了庫房。
當所有人都離開庭院之後，女子坐在廊道邊，看着冬雪之後的繡球花，“慶天，你看下雪了。”
懷中的孩子，伸手接住雪花，卻又化了，嘟着嘴不滿的想要接住。
男子懷中的女兒卻是睡得深沉，只見臉頰處有兩個深深淺淺的酒渦，“婉茹，天氣涼，不要老是坐在外面。”
婉茹抱着孩子，想了片刻之後，說道，“少天，你還有想過她麼？”
少天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坐在她的身邊，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摟着她，“想過，但那就像一段回憶，十分珍貴的回憶。”
婉茹靠在他的肩頭，“少天，你說她真的死了麼？”
男子輕笑，“無論她生與死，我都相信，她此刻過的也許比任何人都好。”
女子看着懷中的孩子，又看了一眼他懷中的，“少天，爲何婉茹就和你親呢？”
說來也奇怪，這龍婉茹出生之後，與龍少天極爲親暱，卻是不與婉茹親近。
少天苦着臉，說道，“婉茹啊，這個問題你已經問了不下千百回了，我是真的不知道。”
女子卻還是咄咄逼人，“都是婉茹，怎麼待遇就差這麼多！”
男子趕忙緊了緊她的肩膀，“懷中妻
兒都在，就如江山在懷，我還有何求？”
女子一下沒忍住，笑着靠近他的懷中，“逗你的。”
暖暖的冬日陽光下，兩人坐在廊道邊，逗着懷中的嬰兒，周圍是皚皚白雪，一如初見時。
深夜，將軍府內安靜如斯，男子看了一眼牀榻上熟睡的妻兒，轉身關上了房門，走到了庭院之中。
他擡起頭看着空中明月，伸手入懷拿出紙信一封，“勿念，一切安好，軒梅。”
勿念，勿念，心斷不了思念。
突然一個男聲從房頂上響起，“這信已經有些時日了吧。”
少天不慌不忙的將信封收入懷中，“天影，你來了。”
只見從房頂上躍下一人，走到他的面前，正是離開錦都隱居邊城的天影，“少天，兩年之期，已經只有半年了。”
少天輕笑，“我知道，再給我一點時間，安排好一切。”
天影看了一眼黑暗的房間，輕嘆道，“少天，你可想過她和孩子該怎麼辦？”
少天低下頭，輕輕呢喃，“我能給她的只有這麼多。”
天影皺着眉看着他，“少天，你能給她的何止這麼多？”一個女子最寶貴的一切都給了他，如今他卻要一走了之。
少天蹲下身子，看着冬雪背後的繡球花，“天影，等春天到了，我再陪她看一次繡球花，我就走。”
天影微微搖頭，“少天，你要明白我不是勸着你要走，而是提醒你，她絕不是你能負了的人。”說罷，便轉身離開了將軍府。
寂寥空無的庭院內，只有皚皚白雪與男子的孤影相伴。
不知不覺，小婉茹和小慶天已經學會了爬，口中總是咿咿呀呀的。
春天的漸漸來臨，代替了冬雪，庭院內的繡球花也漸漸綻放了。
婉茹看着正在逗孩子的男子，“少天，這是什麼？”
少天帶着笑意的臉，卻在看到的同時僵硬了，“婉茹，這只是...”
女子冷冷的看着他，“這只是什麼？你不小心沾上硃砂的帕子？”
兩人眼前的白帕上，竟然沾染上了點點血跡。
少天苦笑的接過帕子，“真是不小心的。”
婉茹卻是不放心的仍要說些什麼，卻被男子一把抱住，“婉茹，我們去太幗寺看繡球花吧。”
女子在他的懷中疑惑的問道，“繡球花府中就有，爲何還要去太幗寺？”
少天低下頭看着女子的臉，“太幗寺的繡球花比府裡的好看。”
女子卻是輕輕推開男子，挑了挑眉看着他，“你是說我種的花不好看？”
少天心裡咯噔一下，笑着說道，“我只是想去看看父親他們了。”
女子的臉色緩和了很多，卻也悲傷了很多，“你說的也對，我去收拾一下。”
男子看着女子離開的背影，默默不語的低下頭看着懷中的孩子，時日無多了呢。
庭院內，馬車上大大小小的包裹好幾個，女子皺着眉頭看着管家，“龍管家，這不需要這麼多。”
龍管家是李管家去世之後，皇帝分撥給將軍府的。
只見老人笑着看着她背後的人，“夫人，少爺和小姐總是需要的吧。”
婉茹轉身便看到少天一手抱着一個的站在她的背後，幽怨的看着她，“婉茹，我手很酸。”
女子卻只是轉身上了馬車，“你是男子，這點苦都吃不了了麼。”
少天只能低下頭輕輕一嘆，一手抱着一個的跳上了馬車。
經過許久的顛簸，馬車停在山腳下，男子伸手扶着女子，擡頭看着高高的山頂，“婉茹，我們到了。”
兩人緩步走上長長的階梯
，看着寺廟門前的男子，“念塵主持，我們又來打擾了。”
念塵看着他們身後的孩子，不由得笑意加深，“恭喜龍將軍，喜得一雙兒女。”
少天卻只是淡笑，摟緊身邊的女子，“念塵主持，今日我們是來看一眼父親與母親的。”
眼前的念塵輕輕點頭，側身讓他們走進了寺廟，“自從李老將軍去世之後，我便將李夫人的牌位也挪到了太幗寺，不過放心天樑寺我還會照顧的。”
少天聽後，不由得感激的說道，“有勞念塵主持了。”
祭拜過父母之後，少天便將孩子交給了身後的家僕，帶着女子直奔花海。
紫藍色的花海，微風拂過帶着點點花瓣飛逝而過。
女子看着眼前的花海，不由得微微揚起頭，帶着笑意說道，“真美。”
少天從她的身後抱着她，“人比花嬌。”
女子輕輕掙脫開他的懷抱，緩緩後退着，笑着罵他，“貧嘴。”轉身張開雙手，走進一望無際的紫藍色花海。
男子看着不遠處翩然起舞的女子，不由得回到一年前在這花海，她也是這般起舞。
女子手中捧着鮮花，走到他的面前，“少天，你看好不好看？”
少天微微搖頭苦笑，“你又在採念塵師父的花了。”
女子卻是如同少女一般眨了眨眼睛，酒窩淺淺的說道，“反正他又不知道，這裡有這麼多花。”
正當女子轉身離去之際，男子輕輕拉住她的手腕，扣在懷中，“婉茹，不要回頭，靜靜的聽，好麼。”
女子不知爲何，突然不想聽了，“少天..我...”
她想說她不想聽，真的不想聽，而他卻偏偏執意要說。
男子頭輕輕摩挲着女子的頭頂，“婉茹，我這一生最重要的女人，除了她，就是你。”
婉茹微微低下頭，“少天，不要說了，好麼...”
少天卻是微微搖頭，“我要說，婉茹，不要讓慶天學武，不要讓婉茹接觸皇家的人，答應我好麼。”
婉茹微微點頭，“好...”心卻在顫抖。
男子繼續說道，“婉茹，我想我最後還是愛上你了，因爲我是如此捨不得離開你。”
然而此刻的女子，不知爲何卻已經淚流滿面，“少天，不要再說了！！”
男子依然緊緊的扣着她的身子，不讓她轉身，“婉茹，我有件事要去辦，辦好了就會回來的。”
婉茹顫抖的問道，“你要去多久？”
少天蹭了蹭她的脖頸，緩緩地鬆開了她，“婉茹，答應我，不要回頭好麼。”
男子緩緩地後退着，眼前是女子早已模糊的身影。
婉茹啊，真的也許到最後一刻，我還是愛上了你。
只是一切，都太遲了。
他錯過了軒梅，是命運的捉弄。
而他錯過婉茹，卻是他的選擇。
女子緩緩蹲下身子，捂着嘴，手中的花也飛散在空中，她也不明白，她爲何要哭，心裡的難過已經淹沒了一切。
當她站起身，轉頭看着四周，卻是荒蕪只剩花海。
從那以後，龍少天再也沒有回到白婉茹的身邊。
而白婉茹卻爲了他，等了一輩子，盼了一輩子。
“我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你要去多久？”
無人回答的問題，白婉茹卻用她的生命詮釋了。
多久不過是一輩子，很遠不過是不回來。
【此篇獻給白婉茹與龍少天，這是除了風如月與蘇木槿，我最心疼的一對。】
【建議歌曲周筆暢——星空之下，與他們十分般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