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心聽得未央話裡的顫抖,嚇了一跳,趕緊轉身把未央按回去。
“嫂嫂,你知道六哥,你知道的!”蘭心小聲哭起來。
未央一怔,隨即道,“我只知道,我要去看齊大哥。”
終究蘭心未能攔住她,微扶着,和她一起去看齊慕白。
房間裡,白若芸正看着齊慕白怔怔出神。
“大哥……”未央的目光落在仍舊躺在被子裡的,齊慕白的臉上。
白若芸輕咬下脣道,“二哥一直都叫着你的名字,可見你對他的重要。有你在他的旁邊說說話,他聽到你的聲音,或許能早點醒過來。”
未央四下裡沒有看到張恆的身影,驀然想起那天的衆多人中也沒有看到他。他是最忠心齊慕白的,這個時候卻不在,她不禁覺得奇怪,遂問道:“張恆呢,怎麼沒看到他?”
“張恆……”白若芸回想起張恆的慘狀,心痛難忍,把頭埋到膝上,低聲啜泣起來。
未央驚愣,“張恆他人呢,他一定還活着對不對?”
“嫂嫂!”蘭心緊抓住她的手臂,“你剛醒過來,情緒不要太激動。”
未央心似刀割,“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
那個瑞都街頭冷淡的少年,那個齊慕白最忠心的僕人,那個和她開着玩笑,聲聲叫着“未央,未央!”的朋友,她再也見不到了。
白若芸擡起淚眸,話到嘴邊只剩哽咽,“張恆並不後悔救你,他和二哥的性子一樣,做過的事從不會後悔。”
未央側過頭苦苦一笑,“可是我後悔,他不該救我。”
白若芸擦了擦眼淚,站起來,“如果你感激張恆的救命之恩,就多陪陪二哥吧。”說完,她越過未央和蘭心,走出去,到了門口,她轉頭看蘭心一眼,蘭心微低頭,跟上她的腳步。
未央坐在牀邊的凳子上,伸出手拉拉齊慕白身上蓋着的被子。
以前,她常說今生的情要今生還清,免得累到下一世,變成糾葛。可是,齊慕白的情,她要怎麼還。
長風的情,她已欠了一世,那齊慕白呢,她再欠一世嗎?
御坤殿。
無論是他在回宮的路上,還是在朝中處理蕭王反叛的事情,暗衛都會準時將他們的行程和發生的情況準時彙報。
這日,暗衛照舊送來未央行程的情況彙報。
“皇上,齊慕白一定能幫娘娘取得解藥。”穆琛笑道。
說着,他猛地頓住,只見李雲昊一雙眼睛緊緊盯着手上的書信,似乎娘娘那邊發生了什麼重大事情。
斷劍門發生的事情,他們遭到的伏擊,以及他們目前在龍泉山莊的事情,他都瞭如指掌。因爲秦楓每日一報。
李雲昊看書信上的內容,雖未親眼所見,卻似歷歷在目。他彷彿看到齊慕白一掀衣襬,向玉鼎下跪的情景;又彷彿看到齊慕白用生命護她的情景;更看到了她和他相抵相擁的情景。
秦楓的書信簡短,寥寥數
語,說得不甚詳細,他無法知悉他們這羣人到底遇到了什麼,也不知道未央和齊慕白之間發生了什麼。
他只知道,在最危險最關鍵的時刻,他不在她的身邊。
身旁的穆琛看李雲昊的臉色倏地變沉,自己的心也驟然一沉。
當後來他知道真相的時候,他瞬間明白了皇上臉色難看的原因。齊慕白和陸長風俱用生命護衛,而他這個丈夫卻不見人影,未央會怎麼想。
李雲昊和穆琛騎馬奔跑在峽谷中,後面跟了數名暗衛。兩邊都是崇山峻嶺,是極易遭到伏擊的地方。然,清掃周圍情況極費時間,爲了早點能趕到龍泉山莊,不等暗衛摸清楚沿途的情況,他已徑直快馬馳過。
穆琛在他的後面緊緊跟隨,一路上,在他眼前晃動的全是李雲昊狠厲嗜血的眼眸。
看完書信的剎那,他便命令暗衛剿滅羅剎門和斷劍門。其果斷的程度,不亞於誅殺範紹禮和滅衛之舉。
只怕此時羅剎門和斷劍門已經血流成河了。
龍泉山莊內,竹苑。
秋末的星空,繁星滿天。未央套着外袍站在裡面,閉上眼睛,聽風吹竹葉的沙沙聲響。
白若芸告訴她,齊慕白小時候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聽竹子在微風浮動時的沙沙之音。十五歲時,她的母親去世,他便離開龍泉山莊,一走就是十五年。
假如不是因爲受傷,不省人事,他恐怕還是不會回來的。
“娘娘,或許你是幫二哥打開心結的那個人。”她定定看着未央,篤定說道。
未央驚異,“我?”這麼多年的心結,豈是她一個外人能打開的。再說,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白若芸頷首,“因爲二哥喜歡你。所以他願意聽你的想法。而我們只要一提,他要麼避而不談,要麼翻臉。十五年了,這是他第一次回來。”白若芸說着,無奈笑道。
“那他是因爲什麼事情離開的?”未央小心翼翼問,如果能幫齊大哥解開心結,她當然樂意了。
白若芸長嘆一聲,“父親共有三房妻妾,二哥的孃親是父親最早認識的,兩人算兩情相悅,後來不知爲何父親娶了大哥的孃親做正室,而二哥的孃親卻是小妾。二孃心裡一直鬱結,後便搬到竹苑居住,並過逝在那裡。二哥覺得是父親間接害死了二孃,所以憤而出走,十五年不歸。”
多麼相似的命運。不知道齊大哥的孃親在臨死的那一剎那是不是後悔當初認識莊主?不知道孃親在親口喝下毒藥的時候,後不後悔認識父皇?
“謝謝你能信任我,並告訴我這些,我也希望齊大哥能打開心結。”未央微笑道。
所以她來到了這片竹林,帶着同樣的心境,閉上眼睛,想要體會齊慕白聽竹音的妙趣。
發怔了片刻,突然身前的樹林傳來簌簌微響,卻和剛纔風拂竹葉的聲音全然不同,似乎是人擦動竹葉的摩擦聲。
“誰在那裡!”她一驚道。
一道青藍色身
影從竹林裡緩緩走出來。
“追風?”未央看到是追風的身影,方纔放下心來。
龍泉山莊莊主令,禁軍和暗衛一律不能進入山莊內部,所以禁軍和暗衛都駐紮在山莊周圍。但龍泉山莊不愧是江湖第一大幫,各種保衛措施非常嚴密,而且大莊之內又分各個獨立的小莊,互相既可連接,又不干擾。若不想見彼此,便可永生不見。
儘管齊慕白遊歷在外多年,但他的獨立位置一直被保留着。因此,她纔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空出來。白天,她所有的時間都用在陪齊慕白上,和他說很多的話,彈琴給他聽。
追風緩步向她走來。她驚然發現,這時的追風看上去有些奇怪。
“追風,你怎麼了?”未央試探性地問道,“喝酒了嗎?”
可追風卻一言不發,只是臉色陰鷙地朝她走過來。
未央蹙起眉,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
追風突然冷笑起來,“你在怕我?”
未央聽他口氣不對,臉色雖看不清,卻也陰沉。尤其是他一過來,空氣中驟然瀰漫一陣濃烈的酒氣。她擡手捏捏鼻子,沒想到追風也會喝酒,他在她的心裡就是一冷血的殺手,只效忠李雲昊的殺手。
“追風,太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你也趕緊回去吧。不要再喝這麼多酒了。”未央心裡忐忑不安,而追風走過來的步子越來越快,臉離她越來越近,臉上的陰沉之色也越來越明顯。
轉身才走幾步,未央已被他扣住身子,混合着酒精的氣味,追風嘶啞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躁動響起,“師兄,陸長風,齊慕白,你喜歡哪一個?還是全都喜歡?真想不到,冰清玉潔的長樂公主,居然是這樣的人,到處狐媚人,還在裝無辜,扮可憐。你和陸長風在衛國的時候就不清不楚,你們是不是幹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齊慕白爲了你,連命都不要,是不是因爲你委身於他了?”
追風轉到她的面前,捏得她的雙肩生疼。
未央聽他言語污濁,不由得怒了,“追風,我沒有你想的那麼齷齪。長風和齊大哥更是這個世上少有的正人君子。我不允許你詆譭他們!”
“聽聽,我不過說了幾句,你就生氣了。”追風大怒,“你和齊慕白貼得那麼近,又日夜照顧他,還說你們沒事。榆陽的小木屋裡,你和陸長風住在一起那麼久,你們真的就什麼都沒有發生?你做這些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師兄。他對你那麼好,爲了你,保全了衛國皇室的一切待遇。爲了你,他甚至不顧及商清。爲了你,他都快變成一個瘋子了。你卻這麼對他,你對不對得起他!”
他捏住她肩膀的力氣越來越大,濃烈的酒氣噴薄在她的臉上,未央又驚又怕。她知道追風冷,卻從未見過他如此面目猙獰的一面。
“追風,你喝醉了,放開我。”
“我沒有喝醉,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追風嘶吼着,醉醺醺的臉幾乎逼近到未央的臉上,“未央,你爲什麼要是師兄的女人,爲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