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除了胡總管的那一句她的留言,她居然狠心的一個字條也未曾留給他,爲了留她在王府,他費了多少的心思呀,可是她卻一走了之了。
其實從聖旨落筆的那一剎那,輕展軒就猜出了她的選擇,倘若留下了,那麼她便也不是如沁了。
她的心,其實他一直都懂,她從不屑與人分享他的存在。
即使痛苦,她也寧願飛蛾撲火。
她走了,也帶走了他的一顆落寞的心。
臥雲居里,他閃步而行在每一個角角落落,一切的一切都熟悉的讓他的心裡發慌,撩起那牀帳上的輕紗時,依稀彷彿還是她的身影。
那影子,讓他心痛莫名。
他放任了她的離開,因爲他暫時給不了她幸福了。
只是在那馬車出離京城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已派人在暗中保護着她的周全,她不知道,他也刻意的不讓她知道,他要的就是她的自由她的快樂。
這一些,纔是他真正想要給予她的。
總有一天,他還會給她快樂,他一直給自己這樣的承諾,只是那承諾的期限到底有多久,誰人也不知道。
長長的影子就灑在地面上,孤獨且寂寥,手心裡攥着的是她請歐陽永君轉給婉菁的休書,可是卻是輕而易舉的就到了他的手上,歐陽永君,還是他的兄弟一樣,這一回,終是他欠了歐陽永君的。
想起這些,就讓他對歐陽有了更多的愧疚之感。
那麼,便任他離開吧,他會着人撤去別院外所有的盯防。
至於他的心到底是如何對待如沁的,這一些都是如沁自由的選擇。
那一紙休書上,一筆一筆都是她的字跡,手指劃過那每一個字時,他的心在顫抖,從前,她是那般的想要逃開他,卻是每一回都被他強追了回來,可是這一回,他卻無法分身了。
愴然的心,在這一刻已迷朦的難以分清他此時心裡的最愛到底是誰,倘若沒有婉柔從前的那些遭遇,他又怎麼會識得了如沁呢,可是陰差陽錯的,婉柔重新又回到了他的世界裡。
這讓他的愛也變了味道,似乎兩個人皆愛,只是卻在潛意識裡有一種感覺,於如沁,於婉柔,對於兩個人的愛又有着不同,只是那不同,讓他迷惘,讓他一時之間也無所適從。
於是,他選擇了爲了婉柔的孩子而犧牲瞭如沁,卻也奮力與婉菁相爭才保全瞭如沁側王妃的名份。
然而她還是沒有體會到從前他一直對她說過的話,她還是選擇了離去,不知她的心裡對她是信任還是疑惑,可是他說過的話從來也沒有打過折扣。
對她,就有着那麼些小小的怨,怨着她的毫不遲疑離去,她的心真的不比普通的女人,甚至也不給他任何解釋的機會,殊不知他也是無奈呀。
手中的休書拾起,一點一點的撕碎而落在青瓷的地面上,那碎了的紙明明可是讓他從此再續的禁錮她的心,可是他卻給了她自在的翱翔。
飛吧,給你飛翔的快樂,卻待鳥兒累了時,我依然還是你休棲的港灣。
散落一地的不是那一紙休書,是他對她的承諾,她依然還是他的妻,從前是,將來也是……
門開了,“王爺,回宮吧,柔主子的老病又犯了,又咳出了許多的血。”他纔出來沒多久,便有小太監追蹤而來了。
一笑,不過是怕着他去追尋如沁罷了,其實只要婉菁給瞭如沁一條生路,那麼眼下他至少不會與她撕破臉的,孩子攥在她的手上,他真的沒有任何的辦法。
默然轉身,沒有迴應,他只是大步的出離了臥雲居,留得愈久,多的便是他心裡愈多對如沁的愧疚。
穩穩的坐上了轎子,越久回到宮裡越好,所以這轎子也成了他拖延時間的最好的藉口。
婉柔病嫣嫣的容顏就在他的眼前,還是如從前一樣的清靈,那是她與如沁共有的一種脫俗的氣質,彷彿在告訴他是因爲婉柔他纔會愛上了如沁。
然而婉柔病了,她終日只能臥在牀上,從他再見她的第一眼開始到現在,無論太醫怎麼醫治都不見奏效。
說是生產時無人管顧才傷了身子,這樣的病除非再生一個纔有醫好的可能,可是依着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又怎麼可能再生呢。
他再見她的第一眼,就在興安宮。
離開臥雲居,離開王府,他直奔興安宮而去時,心裡多少還是有些莫名的期待的,那期待也飽含他着對如沁的慚愧,可是更多的卻是他不可遏止的想要見到婉柔的心,分開了那般的久,久到他甚至在腦海裡模糊了她的容顏。
興安宮裡早已撥了十幾個的宮女來服侍婉柔,可見婉菁對待妹子的好,他推門而入的時候,眼見卻是一臉蒼白之色的婉柔,熟悉的容顏,熟悉的讓他的心慟了又慟,可是爲什麼在他一伸手要觸着她的那一刻,沁兒的一雙眸子就送到了他的面前呢,彷彿她此時就站在他的身旁看着他一樣。
伸出的手硬生生的收回了,“阿軒,真的是你嗎?”婉柔柔弱的笑了,掙扎着要起身時,他纔有些茫然的迎過去,按住了她欲要起來的身子,“身子不好,就別起了。”有種恍若隔生的感覺,可是這一刻,原以爲的激動卻不再了,他再也找不回了當年他失去她時的那種讓人痛徹心扉的味道。
一切似乎都少了些什麼,只是他依然是他,婉柔也依然還是婉柔。
變了的,到底是什麼呢……
“阿軒……”她白嫩的手指輕輕的送到他的臉上,彷彿也不相信這一刻他們仿如隔世的再見一樣,那冰冰涼涼的手指在觸到他肌膚上的時候,他才恍然驚覺她病得的確不清,這樣大熱的天,她居然冰冷成了這個樣子。
心裡忍不住的有些揪緊,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必竟那麼些年的相戀,她是他兩小無猜時的一份渴望,分開了這麼久,再見時當所有的過往一一的浮現時,他心裡仍然是他懷舊的那份情結。
不知那是什麼樣的一種衝動,他突然就放下了她的手,大手一撈時,那軟弱無骨的瘦弱身子便靠在了他的懷裡,可是衝到鼻端的她的味道卻變了,再也不是從前的那種感覺,淡淡的香氣中混合着更多的卻是她滿身的藥氣。
想不到,分開這麼久她竟已成了一個藥罐子了,便是因爲當年的那一場事件嗎?
環着她的手臂更緊了,“柔兒,告訴我,到底都發生了什麼,爲什麼你失蹤了那麼的久,爲什麼你又會病了呢?”她的病還是讓他心疼。
她眸中如煙似縷,悄悄仰首望着他時,卻是他讀不懂的一份迷朦。
娓娓道來時,院子裡的花香正輕輕送來,可是命運爲何卻沒有這般的清雅,老天弄人,給她的,卻是無盡的悽傷……
那一年冬,東齊與西楚開戰了,你便首當其衝的被皇上派去了邊域,可是留在相府裡的我卻漸漸沒了快樂。
阿軒,真希望那時候你沒有離去,否則便什麼也不會發生了。
姐姐便是在你離開不久之後就被太后選中要入宮了,我聽孃親說姐姐將是皇后的人選。
因着姐姐要入宮了,齊家上下都沉浸在快樂之中,那是齊家的榮耀。
卻唯獨我並不快樂,我惦念着你,想起你離去前的那一夜,那般的恩愛纏綿,軒,什麼時候我纔可以真正的成爲你的妻呢?
都說姐姐入宮了,那麼待你凱旋迴來爹爹和孃親就會爲我們辦婚事了。
我真期待呀,就期待你的歸來。
可是京城裡卻傳聞說就算你能夠回來,也要半年之後,那是多少個日日夜夜呀。
那一日,是姐姐入宮的前一晚,她似乎有些感傷,彷彿入宮並不如意一樣,只與我推杯換盞的喝了個一醉方休。
想着你,一沾了酒,我就讓自己醉了,醉得一塌糊塗,不省人事,甚至是怎麼回房的我也不記得了。
那一夜,我彷彿夢見了你,是你溫柔的笑意漸漸消融了我心底深處的那份相思,依稀是你吻上了我的紅脣,讓我感受到了你的點點氣息,我朦朧的睡意中是開心,是充實,因爲那夢讓我迷醉……
那樣的宿醉,醒來時天早已大亮,阿軒,爲什麼你入我的夢裡是那般的真實,可是醒來,卻哪裡還有你的影子,不見了,夢裡的一切都不見了。
我還是那個孤單的我,沒有你,也不見了姐姐。
我知道這般的晚,姐姐必是已去向宮中了,我追出去的時候,她的閨房裡已是人去屋空,徒留的便只是她殘留的些許氣息。
我最愛的姐姐也離我去了皇宮,她要成爲當今皇上的皇后娘娘了。
我只能默默的爲她祝福,我希望她能得到屬於她的幸福。
女人這一生,最渴望的便是嫁個自己心愛的男人,那麼這一生都是快樂的,可是隱隱中我卻覺得姐姐入宮並不快樂。
她似乎並不喜歡那個陌生的皇上。
可是皇上是九五至尊呀,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我守着相府裡的殘雪度過了那一冬,你卻依然還沒有回來。
春來了,花香鳥語的時候,我卻沒了開心,因爲我發現了晴天霹靂的一件事情,那便是我有了身孕。
我的月事一直不來
,還有我經常會吃了便吐了,爲了不被人發現,我甚至連吃飯也少吃了,就算是真要吐了也是極力的忍着去尋找一處無人的地方……
真希望你回來呀,那麼你娶了我,便什麼都解決了。
否則我一個姑娘家,這肚子裡的孩子說也說不清呀。
阿軒,都是你害了我。
我數着日子,我腹中的胎兒總也有兩個多月大了,真快呀,你離開竟是這麼久了,久到讓我甚至迷糊了你在我記憶中的容顏。
那一日日,我開始度日如年了,我不知道要怎麼打發我肚子裡的胎兒,墜胎嗎?
我不知道要怎麼墜,這相府裡姐姐走了,便再也沒了一個貼心說話的人了。
那一天,我向娘說,我要去廟上上香許願,許願你的平安歸來,我知道娘一定會同意的,娘一心也是要我嫁給你的。
果然,娘應允了。
我隨手撿了幾件手飾揣在懷裡,想要當了再去藥房裡買了墜胎的藥。
手飾被當了,也換來了銀子,可是當我真正的裝成小丫頭站在櫃檯前的那一刻,我卻感受到了我腹中那幼小生命的勃動,我突然就捨不得了。
阿軒,那是你的骨肉呀。
我怎麼會捨得呢。
我終於還是離開了,那一路上真是熱鬧,許多人的臉上都是笑意,卻唯獨我,沒得半點的快樂。
小丫頭就隨在我的身後,她似乎也瞧見了我的不開心,便遠遠的跟着,生怕惹着了我。
我卻無奈,我也管不住我自己,我就是心煩氣躁,所有的心事沒有一個人可以與我分擔,可以聽我述說。
踢着街路上的石子,閒散的踱着步子,時間於我是那般的漫長又是那般的恍然而過,說它漫長,那是因爲我還等不到你的回來,說它恍然而過,是因爲我腹中的胎兒越來越大,我知道再過些時日便會被人發現我腹中的他了。
我要怎麼辦呀,我竟是捨不得打掉他呢,因爲,他是屬於你的。
腳尖又是百無聊賴的踢飛了一個石子,我微垂臻首,看也不看那石子的方向,那石子它碰到誰就任誰倒楣吧,說我無賴也好,說我驕縱也好,這一刻,我就是不管了,那什麼所謂的形象,都一準的拋開了去,我只想要發泄我心中的鬱悶。
腳下的步子依然要繼續,卻立即被一聲驚叫打斷了,我恍惚擡首,迎面一個男子袍袖一揮,卻在剎那間那一塊被我踢飛的石子便向着我的方向飛了回來。
我驚在了當場,甚至想不到要躲開,那是我踢到別人身上的,如今也算是有了報應吧。
便在剎那間,我就閉上了眼睛,只任憑那石子打在我的身上。
我等待着痛意的襲來,那是我躲也躲不過去的。
可是,時間卻早已過了那石子可能飛過來的時間,我身上沒有任何的感覺,更別說是痛意了,那石子難道是中途轉移了方向而飛到了別處嗎?
我苦笑,怎麼可能,就算那石子再有靈性,也不會在空中轉了一個方向吧。
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我嗅到了兩股陌生的屬於男人的氣息。
真想那其中有你,可是卻沒有,迎面一個是那將石子飛送回我的那一個陌生的男子,而另一個卻是我有些熟悉的甄陶,我記得他曾經是你的隨從一樣的。
看到他,我立刻就開心的笑了,我抓住他的袖子,“甄陶,是不是王爺回來了?”真希望有奇蹟出現,讓我躲過那三個月的一劫。
他卻搖了搖頭,也讓我從開心跌到谷底,心裡是從沒有過的落寞。
“齊小姐,快回府吧,別傷了自己。”我不經意的瞧見了甄陶兩個指縫間的那一枚石子,原來是他,是他救了我。
心裡不由得有些感激了,倘若不是她,那陌生人的指力只恐就傷到了我,因爲我甚至聽到了那石子飛過來時帶動的風聲飄至。
“怎麼,她是齊相爺府中的千金小姐嗎?怪不得這般的跋扈。”那男人抱着臂膀看着我,滿眼裡都是不屑。
我有些慍怒,伸出手就向他面上揮去,卻不想他冷冷一攔,立刻就擋住了我的手,甄陶立刻解圍道,“小姐,我送你回去吧,這位可是朝中的貴客,你不可無禮的。”
我扭頭看去,果然在不遠處皆是他的隨從,此時正怒目的看向我。
我輕哼一聲,滿心的怨氣正不知何處發呢,遇到這一個可以撒氣的主,想也不想的飛起一腳就踢了過去,他也不躲,只微笑着等我踢來,那神情真是有些無賴。
怎麼也不想,卻是他帶給了我一生的磨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