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脖子就貼在我的刀刃上,一動也不動,只嚮慕容峰道,“別管我,隨他動手吧。”她故意的,因爲剛剛她與我說話的時候還是無一絲顫音的,此時的這一句話卻是顫抖着說出來的,她故意讓慕容峰以爲她已嚇壞了。
果然,慕容峰向後撤了一步,“逍遙王,你放了玉青公主,有話好商量。”慕容峰看着我手中的玉青公主,此時的口氣已經完全的緩和了下來,顯見,玉青公主就是他的軟肋。
“可是他殺了我外公。”她揚聲說道,卻讓我一怔,原來這相府裡的相爺竟然是她外公,那麼她母親就是皇妃了,那時候的我卻不知道原來沁兒的母親是兩姐妹同時嫁給東齊皇上的。
那一聲外公讓院子裡的人又是紅了眼睛,皆要奔上來殺了我,慕容峰卻隻手擋住,“不可以傷了公主,否則皇上那裡要怎麼交待。”他的話已泄了他的底,只要我手上有玉青公主在,那麼我便就沒了危險。
“向左,從左面的圍牆出去。”玉青公主又是小小聲的說道,顯然她已吃定了慕容峰不會讓她受傷。
看着滿院子的人對我的怒目而視,我知道他們都是被相爺的屍身所矇蔽了,他們恨我是正常的,可是我卻無法爲自己申辯,手中的刀繼續架在玉青公主的脖子上,“誰在走進一步,我立刻就殺了她。”冷冷的話語讓那些此時正蠢蠢欲動的家丁們頓時就住了腳步,玉青公主是皇上最疼愛的公主了,倘若她真的有什麼閃失,只怕誰也無法向皇上交待了。
見此情形,我立刻手臂攔住她的腰迅速橫抱在胸前,另一手中的刀還依然架在她的脖子上,輕輕的一縱而起,慕容峰登時就跟了上來,“你退回去,否則我殺了她。”我低吼,這院子裡唯有他纔是我的對手,也讓我不得不防。
“阿峰,救我。”身前的玉青公主又一次故意的低叫,那一聲只叫的萬分哀切,彷彿我的刀已落在了她的皮肉之間,只讓慕容峰頓時就止住了腳步。
這一齣戲她演得恰到好處,我卻不懂她爲何如此幫我,飛掠過那左側的院牆,一路都是僻靜之地,不住的前行,終於在一個極偏僻的地段我慢了下來,落在街道上時我輕輕的把她放在地上,“多謝玉青公主相救,輕展軒改日必當回報。”我說罷便欲轉身離開。
她卻猛然抓住我的衣袖,“等等。”
我只得停住,在舉目四望,生怕慕容峰已追了上來,“玉青公主請說。”
“我要你娶我。”不容置疑沒有任何猶豫的話送到了我的耳朵,卻讓我不由得一愣,她還真是霸道,可是流水有意,落花無情,我的心裡只有我的婉柔。
我搖頭,“荷花宴上的那一句詩便是我給公主的答案。”這樣的迴應是不忍傷她,必竟是她幫我脫離了危險,可是於情我知道絕對不可以心軟了,否則此時我答應了,那麼以後就更是後患無窮,我不可以背叛了我的婉柔。
聽了我的話她並不作聲,可是我明顯的可以感覺到她的惱怒,她沒有想到我會如此痛快的就拒絕了她,“輕展軒,你會後悔的。”她面上的輕紗擡手一拂,輕飄飄的飛到空中時,她絕美的容顏一覽無遺的落在我的眸中,果然是傾城傾國之色,讓人無不驚豔。
我望着她,不想惹她生氣,只輕輕的說道,“可惜我早已有了柔兒,玉青公主,在下多有得罪了。”一個閃身我便縱身在夜色裡,只把黯黑街道上的女子拋離在我的身後,她沒有追上來,也沒有喊叫來泄露我的行蹤,但是我依然可以感覺得到她那如炬的目光此時正緊緊的盯着我的背影。
我負了一個女人,也傷了她的自尊,可是這卻是我唯一的選擇,總不曾想白日裡荷花宴上那片刻間的接觸卻讓她對我產生了如此的情愫,她的情似乎來得太過於快了,來得讓人無法接受。
我沒有回首,匆匆到了驛站甚至來不及收拾東西,只叫了我的手下立刻離開,我不能把他們丟在驛館裡任着慕容峰的宰割,他們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六個人走出驛館的時候,慕容峰的人也到了,一陣廝殺,我們終於殺開了一條血路衝向城門的方向,走不了城門那便越城牆,我輕展軒何所畏懼。
我終於還是逃離了東齊的皇城,也是在那一次的出逃中我遇到了那山間我與如沁棲身了一夜的那個山洞,而這一逃卻也讓西楚與東齊結下了仇怨,那一年,東齊因着相爺的死發兵西楚,我
只得帶兵迎戰,卻不想那一戰我雖勝了,卻也永遠的失去了婉柔。
世間的事總是這般的難以揣測,有時候,你的無意卻改變了自己或者別人的一生,那雖非你的初衷你的所願,卻可以讓你瞬間天堂,瞬間地獄。
那之後,我聽說玉青公主年紀輕輕的就沒了,那一場招親宴之後她居然誰也未嫁,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因爲我的緣故,但是若干年後的今天當我再想起時,那一日的一切都歷歷在目,她果真沒了嗎?
我已無心再去考證,只是她怔然站在街中望着我離去的身影一直悄印在我的心頭,不是愛也不是戀,只是一種記憶,那記憶記載着那一天發生的一切,讓我從此不再年少……
……
思緒回籠,輕展軒一直對清心皇妃生父的死耿耿於懷,然而他曾多次派人前往這東齊的皇城想要查探當年的隱情,可是無論怎麼追查都是一無所獲,於是,所有的人還是認定他就是當年的兇手。
可是,他真的不是。
儲容山的恨似乎還更加的強烈,那之後,自己也沒有了慕容峰的下落,難道他也出了事嗎?所以儲容山纔會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的身上,可是慕容峰就象是被人間蒸發了一樣,也與當年的那一件事徹底的被深藏在逐浪敗落的相府中,東齊的人或許早已無人記得當年的那一個血腥的場面,他們唯一記得的就是自己殺了他們的宰相。
想起清心王妃眸中的淚,天下做兒女的哪有不爲着父親的死而傷心的呢,可是清心是,那玉青公主當時卻一點也沒有爲着她外公的死而揪心過,同樣的都爲女人,那差別卻是如此的大。
幸虧如沁的信任,否則自己此番便是白走了這一遭。
玉青公主,如沁,阿瑤,甚至歐陽永君,這一個個鮮活的面孔從眼前滑過,對女兒歐陽拓一向是慈愛的,卻又爲何獨獨對歐陽永君如此呢。
飛掠中,他的心就彷彿懸在了半空中一樣,只更多的擔憂。
東齊的皇城,越來越近,眸目中也更多了冷冽,要入城,似乎已沒了那般容易。
幾個人便在郊外喬裝打扮了一番,只扮作農家人,輕展軒也易了容,因爲他是這東齊人最欲要擒住的對象,歐陽拓更是一心要抓住他,一是爲了哄着清心開心,二也是爲了要回他的女兒如沁。
進城的時候正是午間,只找了一處偏僻窄小的不起眼的客棧住下了,閉目睡去,養精蓄銳只待夜裡的行動。
皇宮裡的太廟,便是今夜裡他的目標,倘若可以,他務必要帶走歐陽永君,這一回卻不是做人質,而是隻做他的二弟。
悄悄的入睡,只想夢中都是如沁的身影,記憶中她酣睡在那小屋的炕上時那沉靜的容顏如畫一般的浮上心頭,真好看……
夜終於來了,手下早已準備妥當,路已熟知,一切只待出發。
悄悄的就出了那小小的客棧,幾個人悄無聲息的直奔皇宮而去,走過迷宮一樣的街道,卻一點也沒有迷路,這京城裡的一切他們早已熟知。
高高的宮牆,甩上那連着繩子的鉤爪,一個個的攀着粗粗的繩子迅速的神不知鬼不覺的就進了皇宮。
太廟在東齊皇宮的最北端,那裡也算是皇宮中的一塊風水寶地,不管是冬夏都是綠意盎然。
速度齊快的走向那裡,輕展軒的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救出歐陽永君,那樣的父親,他又何必認呢。
夜風中,寒意冷人心脾,一身的黑衣躲開了那一個個昏暗的燈籠,似乎就要到了。
輕展軒一擺手,示意幾個人停下,那一次東齊相府裡發生的一切,讓他從此無時無刻不多了一份防人的心。
幾個人分開閃在幾株青松樹後,輕展軒舉目望過去,那太廟裡燭光依舊閃爍,木魚敲打的聲音絲絲入心,果然是有人。
必是歐陽永君吧。
靜靜的查看着周遭的地形和巡邏的禁衣衛,歐陽永君的功夫也是何等的高深,被囚於此,歐陽拓必會加緊防範。
先是有更夫走過,不緊不慢的敲響了三更天。
幾個人依然在等待着他的命令,輕展軒正欲下令,卻見黑暗中一個女子嬌小的身影出現在太廟的門前,她巧妙的避開了那不住巡邏的禁衣衛,一閃身就進了那太廟之中。
空氣裡突然就多了一絲緊張的氣氛,輕展軒低聲道,“
都守在這裡,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輕舉妄動。”說罷他自己卻一縱身就飛向了那太廟的房頂上,一身的黑衣融在夜色裡,再悄悄的貼上那房頂,顯然周遭的禁衣衛並未發現他的行蹤。
慢慢的掀開了一片屋瓦,暫時他還不想讓歐陽永君發現自己的行蹤,對那女人突然間的出現,讓他早已有了警惕,這麼深的夜,她絕對不是無事而來,必是有事要找歐陽永君。
小小的一條縫隙中,輕展軒望進了屋子裡,地面上那女子正看着坐在蒲團上打坐的歐陽永君的背影,而歐陽永君依舊閉目而坐,彷彿未發覺她的出現一樣。
女子輕聲道,“君兒,便向你父皇認個錯吧,放走了你妹妹,又放走了心妃的殺父仇人,依着你父皇的個性,倘若你不認錯,他是絕對不會原諒你的。”
歐陽永君依然背對着女子,“母妃,孩兒這一生從未得到過父愛,他也從未珍惜過我與他之間的那份父子之情,送我去西楚的那一刻開始我與他之間的恩情便早已斷了,倒是大哥在我落魄的時候對我恩重如山,沒有他我這一條命早也就沒了,放了他纔是孩兒的道義與誠信。”顯見他並不後悔也不想認錯,這一番話讓此刻正趴在房頂之上的輕展軒不由得動容了,他果然沒有認錯這個二弟。
“君兒,其實……”女子說了一半卻又頓住了,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下去。
“母妃,你說吧,你說的我都會記在心裡。”雖然對歐陽拓有怨氣然而對於他母親歐陽永君卻是極爲尊重的。
“君兒,其實你父皇養你這麼些年在這皇宮裡本就是一個奇蹟了。”
歐陽永君因着這一句話終於轉過了頭,“母妃,爲什麼你如此之說?”不止是歐陽永君奇怪,此時就連輕展軒也奇怪了,父親養育兒子這是天經地義的,又何謂奇蹟呢。
“君兒,其實你並非是你親皇的親生……”女子說着就悄然流下了淚水,“他發現的時候還容忍我,甚至還將你留在這皇宮裡,這本身已是奇蹟了,孩子,你要懂得感恩,他是皇上呀,如此待你,已是仁厚了。”這世上有哪一個皇上會准許一個冒充的孩子天天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生存呢。
歐陽永君一下子便愣住了,他抓住他母妃的手,“母妃,你說什麼,你說我不是父皇的孩子,那麼我到底是誰,我的親生父親又是誰?”
女子的淚更是肆意,“孩子,我原本也有一個兒子的,只是生下來沒幾天,他便失蹤了,我那時還在月子裡,我身邊的宮女怕我傷心,就瞞了我偷偷的從宮外抱了一個給我,那就是你,你雖然與我那孩子長得有些象,可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不對,這時宮女們才說出了實情,爲了保住她們的命,也爲了自己在宮中可以安穩無憂的有一條活路,我忍着心痛還是收留了你,卻不想還是被你父皇發現了,畢竟我那孩子出生的時候他就見過了,所以他認準了你不是他的孩子,卻沒有說起,只是怕我的月子做不好留下病疾。然後待你滿月了,他又是忍了未提,只是來我宮裡的次數少了,見你的時間也更加的少了,除非是新年過節大家聚到一起的時候,你纔有機會見到你父皇。就這樣,他慢慢的冷落了我,卻讓我一直不得其解。直到西楚索要質子的時候他才突然提出要送你去,我不依,雖然你不是我親生的,可是你從小就是被我養大的,我與你早已有了一份怎麼也無法割捨的感情。你父皇便說出了你並不是他親生的孩子,養了你這麼久也是你該回報東齊的時候了,我終於啞口無言,只任他送了你去做了質子。”女子說到這裡早已泣不成聲。
“娘,那你親生的孩子呢?爲什麼你不去找他?”有些激動,這麼天大的秘密突然間被說出的時候,歐陽永君真的有些承受不了,真想不到,原來他並非是這東齊的皇子,怪不得父皇待他是如此的冷淡,可是那一些又豈能怪他,他連他自己是誰也不知道呢。
“找了,可惜找不到,其實我那孩子原本的名字只與你差了一個字,他失蹤的時候小被子上都是繡了那四個字的,只是我一直未曾與你父皇說起,爲了區分,我便把早已爲他起好的名字中最後的一個字去掉了一半,於是羣字便成了君字,這就是你的名字。”
歐陽永君。
歐陽永君。
屋頂屋內,三個人專注中,女子背後的門卻頓時開了,輕展軒望過去時,已有人大步走了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