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蝕骨,吹着那衣衫飄揚,第一次如此執着的等待。
那一夜,明明他已入了洞房,明明寶柔兒那嬌俏的容顏就在眼前,又一個女子就要成爲了他的女人,他卻突然間就沒有了興奮的感覺。
小巧如玉的手指爲着他解開了一粒又一粒的盤扣,大紅色的輕紗不住的飄蕩飄蕩……
驀地,一抹血色衝進了他的腦海,那是青翠的叢林裡的血色,突然間只頭痛欲裂,讓他再也無法忍受寶柔兒那小手的溫柔。
溫柔,是溫柔嗎?
爲什麼他卻沒有了任何的感覺?
就只是因爲她不是婉柔嗎?
她絕對不是,他早已知道。
可是他還是有些貪戀她的容顏,所以纔會容忍着她一直留在自己的身邊,權作是對婉柔的一份懷念吧。
然而,在這一刻,在他與寶柔兒同坐在牀沿上的這一刻,那滿室的紅色卻讓他想起了如沁。
是的,是如沁。
那一刻,他突然間就開始心慌了,彷彿那一間獨屬於如沁的屋子裡是她在低低的哭泣,是她在哀怨,是她在痛恨着他的無情。
先是採月,再是寶柔兒,她一一的接受,未見她笑過,也未見她怨過,只是默默的悄然的接受着所有的他的一切。
不對,她真的是在接受這一切嗎?
直覺裡,她的心底那要離開的念頭從來也沒有斷過。
可是她卻留在了他的身邊這麼久了,從飛軒堡離開後,從他把她抓回到自己的身邊後,她似乎再也沒有提起過離開了。
一隻小野貓學乖了嗎?
“柔兒,你先睡。”掙開寶柔兒的小手,目光裡沒有憐惜,只有慌張,可是爲着的卻不是眼前的女人,而是那不遠處獨守空房的女子。
推門而出,他卻不知道喜房裡的那個女人在那一刻已流出的淚,只是那淚裡卻是充滿了仇恨,她恨恨的望着男人離開的背影,她在發誓屬於這一夜的她的恥辱她通通的都算在了那個女人的身上。
只有她,纔會讓王爺棄她而離開。
那個女人就只能是逍遙王妃,是寧如沁。
寧如沁,她永遠的記着這個名字,卻是因爲恨,因爲寧如沁才讓她的大喜之日流下的只有淚而沒有如期的歡愛……
輕展軒不知道他是怎麼走到如沁的寢房的,更不知道他是怎麼站到那牀前的,可是當他發現那牀上空無一人的時候,他迷迷朦朦的思緒瞬間回神,如沁她已不在屋子裡了。
“青兒……”,他大吼,那一聲讓整個興安宮的人都聽得清楚。
不過片刻的功夫,青兒就揉着眼睛出現了,她果然盡責的還是和衣而睡,可是如沁還是不見了。
“她走了,她不見了。”慌亂的說完,一雙眼睛裡只有脆弱,彷彿是他失去婉柔的那一天,他的心痛的已無以附加,他的天地在一點點的崩塌。
青兒掃了一遍空空如也的屋子,王妃果然不見了,“王爺,快派人去找去追吧。”
倒是青兒的這一聲提醒讓他恍然驚醒,這才急忙派人四處尋找如沁的蹤跡,也是在這時皇宮裡的守衛來告訴他歐陽永君也失蹤了。
原來是他與她。
這一刻輕展軒真的有些惱怒,那個小女人,倘若讓他追回她,倘若讓他知道她是隨着歐陽永君一起逃離皇宮的,只要讓他追回她,這輩子他都要把一個重重的腳鏈拴在她的腳腕上,讓她一輩子再難逃開他。
就是要禁錮她,禁錮她的身子,也禁錮她的心。
然而她與歐陽永君就彷彿憑空消失了一樣,任他派出所有的暗影也找不到兩個人的蹤跡,就算甄陶在隔天清晨因着他的召喚而趕了回來,也沒有幫他找到如沁的任何消息。
於是,京城裡,京城外,方圓百里便撒開了一道網,不管怎麼樣他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的女人,他逍遙王堂堂的王妃居然跟着一個男人跑了,這件事情只要傳出去他的顏面就消失殆盡了。
那個女人,她真是該死。
可是奇怪的,心裡咒罵着,他卻一直期待着再一次的見到她。
窗前,月下,那屋子裡炕上熟睡着的人就是牽引住了他的視線,心裡在叫囂着,她是沁兒,她就是沁兒。
可是卻又怕自己冒冒失失的進去了,而那兩個人都不是他所認識的人。那樣子,他逍遙王的面子就徹底的毀了,竟然爲了尋找自己的女人半夜三更的衝進別人家的屋子裡。
可是奇怪的,爲什麼那炕沿邊的男人只是默默的望着那炕上的人呢?
那些兵士明明說他吻了他的。
不行,他再也等不得了。
一縱身一擡手就敲下了那屋檐下的一條冰柱,冰柱清脆落地的聲音在這靜夜裡是那般的清晰,他聽得清,那屋子裡坐在炕沿邊上的男人也聽得清。
輕輕一閃,只閃到暗處裡,摒着呼吸,他在等待那個男人循着這異聲而出來。
果不期然,那男人出來了,那個頭,那走路的姿勢,雖然沒有看到他的眼神,可是他的心裡已是滿滿的憤怒了。
手中剛剛抓住的一條冰柱冰涼的透過他的手心,傳遞到他心底的都是冷意,果然是她與他。
飛手擲出,出其不意間的冰柱飛向了正走出門外的歐陽永君,然而黑暗中一直崩緊了心神的歐陽永君也感覺到了一股凌厲向他襲來,縱身一躲,那冰柱又一次落地,又一聲脆響在夜空裡迴盪着,屋子裡的如沁似乎是被這聲音驚到了,只不安的在暖炕上翻動着身子,那張小臉陌生的送到他的面前,真實而清晰,卻必是假的……
心,碎成了一片片。
“輕展軒,你到底還是追來了。”歐陽永君無懼的迎向輕展軒,即使再被抓回去他也不怕,可是他卻在擔心,擔心屋子裡熟睡着的如沁。
“那是她嗎?”指着屋子,輕展軒低聲質問歐陽永君,還是不相信,不相信那暖炕上的人就是如沁。
真的無法容忍她再一次的隨着歐陽永君離開。
鎮定加篤定,歐陽永君撒謊了,不管輕展軒信或不信,他都要試一試,“不是,她是我青叔的孩子。”
“好,那讓我見見他。”輕展軒冷冷的笑,顯然他並不相信歐陽永君的話,曾經歐陽永君帶着如沁離開過的事實縈繞在他的腦海中,可笑的他的王妃居然再一次的隨着眼前這個東齊的質子跑了。
靜,四周靜極了,聽得見的就只有兩個男人彼此的呼吸聲,一個在惱怒一個在想辦法欲要再次帶着如沁離開。
門在這時嘎然而開,卻是另一道門,一串串的飛刀直直飛射向輕展軒的面門,刀刀都是狠然,“小主子快走”。
輕展軒微微一側,並不接住那飛刀,只一一的避過了,那一把把的飛刀轉眼就沒入了院子裡的雪堆中,身形再一縱,他只向如沁的屋子裡掠去。
歐陽永君卻彷彿沒有聽到青叔的話,這麼好的機會,他放棄了。他無法把如沁一人留在那屋子裡,對於如沁他有的只是尊重,他不會放任輕展軒強行的帶走她。
雖然他不確定自己可以鬥得過輕展軒,卻也絕不能因爲如此而放棄了。
掌風剎時就向輕展軒劈去,凌厲中已使出了全力,對輕展軒他半點也馬虎不得。
門還未開,但是輕展軒已覺察到了身後歐陽永君的掌力,側身揮臂,兩掌相碰,只覺各自的虎口一跳,兩個人皆是用了十成的功力。
再次揮掌相向,那另一邊青叔的飛刀繼續的飛來,歐陽永君好不容易纔逃出了皇宮,不管怎麼樣他都要幫着歐陽永君離開,“小主子,快走吧。”真不懂爲什麼小主子那麼在意那個女人,那女人明明已是輕展軒的王妃了呀。
“青叔,你退下,如沁的事我要與逍遙王爺做一個了斷,我不能任由他帶走她。”
“哈哈,歐陽永君,你也未免太自不量力了吧,沁兒是我的王妃,她本就應該隨我一起回到逍遙王府,必是你設了圈套才帶走了她。”
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招招緊逼,腳下的步法絲毫也不亂,“不論她是誰,都請你尊重她的選擇,對她,你又何曾真愛過了。曾經我也想要成全你與她,可是你卻不知道珍惜,留了她卻又收了寶柔兒,這算什麼?”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理話,對於輕展軒封了採月和寶柔兒爲側妃的事情,他真的不能苟同。
“這是我的事,她是我的女人,就要留在我的王府。”強勢,輕展軒一向如此,他不允許自己的女人明晃晃的離開自己,卻不知道,其實是他的心裡不想……
纏鬥中那院子裡只殘雪飄揚,漫天的風聲掠過,屋檐下的冰柱一根一根的震落在地,那響聲早已驚醒了屋子裡沉睡中的如沁,緩緩的睜開眼睛,迷糊的望着昏暗的屋子裡,這才發現那響聲竟是來自院子裡,屋子裡根本沒有半個人影。
那些兵士不是離開了嗎?
爲什麼這麼吵?
急忙的穿起了衣衫,凌亂的髮絲隨意
的垂在肩頭,甚至來不及整理就衝到了窗前,撩開窗簾的剎那,她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月光下,輕展軒正與歐陽永君打鬥着……
輕展軒,他怎麼來了,追得真快呀。
她看不出院子裡的兩個男人誰更佔據優勢,但是卻知道兩個人皆是使出了全力,似乎都想要勝出,一切都是爲了她嗎?
轉身,衝到門外,冰冷的夜裡她只穿了一件單衣站在那院子裡,卻沒有冷的感覺,她擔心的是兩個人的打鬥。
“沁姑娘,快去多穿一件衣服。”青嬸看到她衝了出來,急忙道。不管怎麼樣她也是小主子在乎的人。
如沁卻不理會,看到輕展軒的那一刻她的心也亂了,人已經離開了,他又何必要強行要她回去,“軒,歐陽,你們住手。”真怕兩個人有什麼意外,倘若真的傷了,那就是她的罪過了。
正在纏鬥中的兩個人男人乍聽到她的聲音,都是齊齊的望向她。
“沁兒,跟我回去。”輕展軒瞟向如沁的眼神裡是一抹連他也不懂的情愫,是渴望,是期待,是真情,還是不捨?
“如沁,你立刻離開,不要管我。”歐陽永君急忙喊道,這個時候走一個是一個,不想因爲自己而連累了如沁。
“不,軒,我不要跟你回去,我要與歐陽一起離開,請你放過我們吧。”不想要繼續的打鬥,是因爲她不想要見到血腥的場面,如果一切都可以和平的解決,那該多好。
“你……”冷冷的怒氣勃發,這一刻輕展軒恨不得要殺人,她的女人當着他的面告訴他她要與另一個男人離開。
這算什麼。
手中的拳與掌不停的變換而送向歐陽永君,這一刻他恨不得立時就殺了歐陽永君。
他的狠戾在這一刻全然的表現了出來,那招招都是殺招,招招都是直取歐陽永君的要害。
這一幕看在如沁的眼裡,就算她再不懂武功,她也看出了輕展軒的狠然。
“住手。”低喝一聲,再也不想讓打鬥繼續下去,心思一轉,明眸中早已決定了一切。
“怎麼,你要隨我回去了嗎?”輕展軒挑眉,說話的同時依然沒有停下手中的拳掌。
“好,我就隨你回去。”不論是誰,她都不想傷了。
“不要呀,如沁。”歐陽永君爲着如沁的抉擇而慌亂了,回去了,必會再也沒有離開的機會了,因爲輕展軒再也不可能給她機會了,他絕對會幽禁她。
“軒,可是你要答應我,放了歐陽離開。”鎮靜的說着,似乎她真的已經決定與輕展軒回去了。
歐陽永君在聽到如沁的話時,手中的招數頓時就亂了,只呆怔了一下,竟然不躲不避的就看着輕展軒的一拳猛的向他揮來。
輕展軒大驚,怎麼也想不到歐陽永君會如此,可是收勢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嘭”的一聲,歐陽永君頓時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小主子。”青叔與青嬸驚呼連連,急忙就迎了過去。
如沁的心在這一刻已顫了又顫,卻彷彿沒有看見歐陽永君的一切似的,“軒,請你放他離開。”
月光下她的髮絲凌成的隨風起舞,那一張陌生的卻白皙的臉上寫滿了輕展軒看不懂的情,“只是爲了他,你才同意與我回去嗎?”踉蹌的後退,原來自己在她的心裡早已沒有任何的地位了。
失敗,這是他的失敗,或許是從未如此的被女人拋棄過,他只覺的羞惱而氣憤。
“是的。”冷冷說完,眼神直射向輕展軒的不是溫柔,就只有冷冽。
“如沁,不要。”歐陽永君低喊着,他不要如沁如此爲他,掙着青叔的拉扯,他想要衝向如沁,他要護着她離開……
“歐陽,答應我,好好的活着。”再也沒有看向歐陽永君,如沁慢慢的走向輕展軒,“只要你答應了放他離開,我就隨你走。”
輕輕的風起,她的衣衫飄揚着,那衣襬如舞,卻幻化起層層的無奈,站在輕展軒的面前時,男人的手指撫向了她的面頰,那一層人皮緩緩緩緩的脫落,熟悉的清麗的容顏再現在輕展軒的眼裡,這一刻如沁真實的就如一首悽傷的詩,她的心裡此時牽掛着的就只是歐陽永君嗎?
爲什麼她怎麼也不肯分一些給他。
殘忍,手指捏緊了她的下巴,女子淡淡的笑,居然微笑的承受着他送給她的疼痛。
驀地,輕展軒渾身一滯,只瞠目結舌的看向如沁,卻再也動彈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