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屍!”娜塔莎的臉上更蒼白了,幾乎和對面那些搖搖晃晃運動着的“人”一樣。是的,看着那些白中帶着些慘綠的臉,每一位讀過或者聽過恐怖故事的人都會知道,這是喪屍。
“女生全部退後。”忙亂的人羣中,春水喊道。
“啊——這邊也有!”露露尖叫道。
“咄!——咄!”靠近露露的那兩個喪屍應聲而倒,腦袋上分別插着兩支羽箭。“它們能嗅到活物的氣息,鼻子比我的還靈。”楓景對手無寸鐵的院生們說着,手上卻不停,只見他胸前的白巾煞是惹眼,那根本來髒兮兮的東西,此時卻顯得無比的靈動。楓景白巾在舞動,披風在舞動,頭髮也在舞動,整個人都在舞動,一句話之間,他就放倒了兩個喪屍。
“他好酷哦。”露露忽然說道。
那邊衝出去的擱淺此時已經完全地變成了一架殺戮機器。盾擊,錘砸;盾掃,錘撩,在銀光與藍焰交替之間,擱淺彷彿化身成了那些傳說中的屠龍騎士,在喪屍叢中摧枯拉朽。
“帥呆了,”吾凱西驚歎,“原來玩盾,可以玩到這麼帥。”
“你們不要離開,儘量選擇視線良好的開闊地。我們不用去尋找它們,它們會順着氣味自己來的。”擱淺嘴裡說着話,手上的打擊卻一點也沒有慢下來,胸前的銀十字架閃爍着光芒。驅魔驅邪,消除污穢不潔,對於他來說,本身就是一件神聖的工作。
“天黑之前,最好清理乾淨,不然夜裡會有些麻煩。擱淺,比試一下,看誰放倒的喪屍多?”楓景箭無虛發,並且一個箭筒很快就空出了一半。
喪屍,本身樣子就很可怖,再加上被它們撕咬後,據說會感染。所以,相對於一些手無寸鐵的人們來說,是具有很大威脅的。但對於楓景、擱淺這種級別的人物來說,就顯得遊刃有餘了。
首先,喪屍攻擊手段單一,更多是抓、咬;其次,他們行動緩慢,對於楓景擱淺來說,它們幾乎與固定的靶子練樁沒什麼區別;第三,楓景擱淺很強大,每一次揮手之間,就會消滅一個喪屍。
所以,在楓景一筒箭完全射干淨,擱淺盾牌與打擊杖都“碧血”淋漓的時候,滿地的喪屍就沒剩下幾個還能動彈了。
楓景甚至最後拔出佩劍衝了上去,而這一時段,擱淺的工作效率明顯超過了他。通常在楓景剛得及從一個喪屍的腦袋裡,拔出自己劍的功夫,擱淺就左手盾牌化成一道銀色光弧削斷了一個喪屍的腦袋,右手一杖又將另外一個的腦袋砸得稀巴爛。
工作似乎已經結束了,擱淺坐下來擦拭着自己的盾牌與打擊杖,楓景一邊觀察着周圍,一邊從一個喪屍的身上拔出自己的箭。
看着那些箭頭上滴着綠汁的箭矢,楓景皺着眉頭,只是擦拭了很少的幾支,就很快停止了這個舉動。
“偶像啊。”老沈嘆道,小心翼翼地繞過那些喪屍,朝楓景擱淺兩人走去,還不時拿手掌在衣服上抹了抹。看這架勢,似乎是想上去跟兩位握手。
春水在人羣中突然看見了個身影,有些異常地朝外圍運動。那個身影已將至納蘭的身後。
“納蘭,小心!”春水指着納蘭的身後大叫一聲。
納蘭聽到春水的提示,恰恰心裡一驚,忽聞耳邊輕微地一聲“嚓”,一截尖銳突出的三角刺棱已經擱在了他的頸邊,正抵在他的咽喉處。
“圖爾泰……你幹什麼?”那邊的燕東雷大叫道。
“他就是兇手。”春水說道。
“都別動,不然我立馬刺死他!”圖爾泰喘息着,面目扭曲,他瞪着春水,忽然笑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我起初也是和大家一樣,我想我們的船是老婦人放走的。但是這樣一來,很多事情就解釋不清楚。兇手爲什麼要殺老婦人,僅僅是因爲僕人嗎?”春水說。
“什麼是僕人?”楓景問。
沒人注意到,在楓景問話的時候,春水悄悄地朝納蘭側後方移動了幾步,但楓景語音一停,他馬上就停止了,然後接着說道:“杜新梅召喚出的怨靈,當我問怎麼打開石門,她說了‘鑰匙、兩個、僕人、粉末’幾個詞,所以我猜想這個島上,我們來之前,就呆在島上的兩個人——老婦人、光頭怪人,他倆應該就是僕人,他們掌握着打開石門的方法。
我又想,兇手如果是我們一起來的,那麼他在來之前,也就是在杜新梅召喚怨靈之前並不知道這些事情,那麼他殺老婦人就不是必然。那麼在昨晚那些爲數不多可提供他下手的間隙裡,他又是怎麼能及時找到老婦人的?
我再設想,當這一切最初只是意外呢?比如放走我們船的不是老婦人,而是兇手,那麼他爲什麼要放走船,難道他在來之前就計劃好了要斷絕我們的退路方便他行兇?”
沒有注意到,在春水說話的時候,楓景也悄悄地往一邊挪了挪,意圖避開前面那些女生們的阻擋,以便閃出一個空間直接面對圖爾泰。但是春水話語一停,他馬上就停止了,還很有求知慾地繼續問:“他是怎麼找到老婦人的?”
春水在楓景一開口,又在移動,然後他又說:“放船在杜新梅召喚之前,所以當時他並不知道僕人的事情,他之所以遇到老婦人,是因爲碰巧撞上。好,那我們知道,船是兇手放的,那麼誰有機會放船,又有機會在那天襲擊我和楚楚再去殺死杜新梅,又有機會隨後殺死棕毛和巴特?
這一切,都指向了你——圖爾泰!
王憐花和老沈在沒遇到你們之前,是在搜索中單獨行動過;杜新梅肚子疼,是離開了,但是她上岸的時候還提議大家回去算了。而且我計算了一下,時間太短了,他們沒有走過中間那條路,他們都不知道那是條捷徑。
其實除了他們三個,還有一個人有放船的機會。在我們一起送女生到湖邊的時候,圖爾泰正在和巴特處理光頭怪人的屍體!巴特很懶,大家都知道,當時流下楓景先生還嘀咕了不情願的他一句。
你和巴特將屍體拖到了中間那條路的修道院路口邊上,在那個沙地上,你一定是和巴特說‘算了我一個人來吧,你去歇着’之類的,然後他離開之後,你快速地跑在我們行走於右邊道那一羣人之前,放跑了船。
而之後,意外發生了,你被老婦人看到了,在岔口附近。或許,她甚至嘴裡還嘀咕着放船的事情,於是你怕敗露,就殺了她,將她的屍體塞到道邊草堆裡。
接着你返回,在中間道入口附近繼續掩埋光頭怪人的屍體。我記得,我們返回接着找東西生火的時候,當時納蘭還問了一句‘圖爾泰呢’。”
楓景又說:“對,當時我還看到那個長腰懶惰、遊手好閒的傢伙,說到你的時候,到處亂看,一臉茫然。看來,他真沒有和你一起掩埋屍體。”
春水接着說道:“接着杜新梅召喚,你發現了僕人和粉末的秘密。因爲是你掩埋的光頭怪人,或許你已經發現了粉末。”
“沒錯,呵呵,我當初掩埋的時候就發現了粉末,我還以爲是毒藥,準備留着以備不時之需呢。”圖爾泰大笑道。
春水不管他,繼續說道:“圖爾泰,其實我很佩服你,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根據情況的變化,制定出新的計劃;能在這麼短的兩天時間殺死四個人,而且還能淡定自若,將細節安排得如此妥當。可見無論是在心智和執行上,你都是個人才。
你在有些動心的情況下,於是另外一個計劃在你腦海中浮現。可惜,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無懈可擊的計劃。老婦人的死是這個計劃的一個漏洞,所以你在尋找老婦人的屍體拿取另外一把‘鑰匙’的同時,你也有必要處理了這具屍體,不能讓我們發現。
在我們當晚再次搜索的時候,花少那組,因爲大家分散了,你又獲得了另外一個機會。於是你又從中間道下去,找到老婦人屍體,拿了你想要的,然後將老婦人屍體扔下湖。可惜那下面突出了一塊,沒扔下湖裡。
你返回以後,襲擊了我和楚楚,然後引開老沈,敲暈了娜塔莎,殺死了杜新梅。”
“去你的小聰明,”圖爾泰笑着罵道。
春水道:“你在臉上劃了三道痕,並在第二天的談話裡,將大家注意裡引到怨靈身上。正如娜塔莎剛纔所說的‘會不會和召喚怨靈的事情有關……還有,那個鏡子……’,這種結論,正是你想要的吧。
但是你不會立刻提到鏡子,你怕驚動那個你真正要殺的人,或許你完全可以在得手以後再來支持這個論調。
把罪名推給怨靈,你就要殺三個人,所以你劃了三道血痕,照過鏡子的三個人都要死。杜新梅死了,棕毛死了,可是第三個人納蘭還沒有死。於是,我又想到了,巴特沒有照過鏡子,爲什麼他也死了?
巴特的死是因爲他知道了一些東西,而且他也不是個笨蛋,他或許已經有些疑問了。
巴特是和你一起掩埋屍體的人,他知道了,你有時間放船;巴特是和你一組搜索的人,他雖然爲了攻擊花少和老沈,違心地說‘你倆一直在一起’,可他心裡知道,你不在他的視線範圍很長一段時間。
所以,巴特必須死,這個人卻不在你的計劃之內,而這一點,愈發讓我看清楚了,誰纔是正在的兇手。推理就是找出所有的不合理,然後將它們串聯起來,論證出其中的合理性。你的計劃遇到了幾個變數,雖然你及時予以調整,可還是留下了痕跡。你真正要殺的人其實是納蘭!”
“沒錯!我就是要殺你!”圖爾泰狠狠地在納蘭耳邊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這幾年,有誰找你麻煩,我第一個爲你出頭;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首先給你;和司武德他們翻臉,和王憐花他們翻臉,我都堅定地和你站在一起。
幾年了,我一直跟着你,支持你,一直做你的小跟班。我的能力沒人承認,我的爲人沒人肯定。我什麼都不是,我就永遠只能站在你後面,你也從不會說我一句好話,從不會注意我的感受!
座師們誇獎你,同學們崇拜你,女生們愛慕你,就連我喜歡了三年的女孩子心裡裝着的都是你。你知道她對你的心意,你也根本不喜歡她,可你爲啥不拒絕,還要留給她念想?
因爲你是納蘭,你永遠文質彬彬,永遠的有教養!”
“你是說……”納蘭聲音有些嘶啞。
“沒錯!在她從娜塔莎那裡得到了荒島信息,轉而告訴你以後,你爲啥叫她別來?是不是因爲娜塔莎來了,王憐花也在?可恨我央求她,邀請她,陪我來,你知道她怎麼回答我的,‘納蘭說,我還是別去,他要給我一個驚喜。’
嘿嘿,從那一刻起,我就覺得,你不死,我永遠只能活在你見不得光的背後!”
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了:圖爾泰口中的“她”,就是娜塔莎唯一沒來的那一位室友。正是她得到了荒島信息,轉告給了納蘭弘。
“你真是個推理大師,可我現在需要像他——”楓景指了指那邊的擱淺,提高了聲音:“一樣的行爲大師!”
就在圖爾泰不自覺地將眼光移到擱淺身上的時候,春水忽然動了。
春水的風之語一直沒有得到恢復,可是,他的血族之力還在!
在接到楓景的暗示之後,春水忽然啓動。瞬間就將速度提高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階段,他一肩膀撞到了圖爾泰的左邊胳膊上。
圖爾泰身體晃了一下,刺棱與納蘭的咽喉拉開了約兩寸距離。就在此刻,幾乎都看不到楓景手上有什麼動作,隨着一聲弦響,一道烏光沒入了圖爾泰的右臂。
這時候,大家纔看清,圖爾泰那截刺棱是從他的護腕裡彈出來的,護腕本身就是堅硬的,難怪之前楓景搜索並沒查到。
圖爾泰捂臂跌倒在了地上,納蘭頓時脫離了他的控制。可納蘭並沒有跑開,他怔怔地望着圖爾泰,眼中竟然泛着淚光,納蘭哽咽着道:“圖爾泰……”
圖爾泰呆呆地望着納蘭,好半天才強擠出一絲笑容,他說:“……是我一時迷了心竅。我也不想殺他們,可自從殺了第一個人,我就收不住手了,只能一步一步錯下去。”
“你是納蘭,最優秀的納蘭。是我對不起朋友……”圖爾泰說着,忽然捧着那隻受傷的手往自己胸口狠狠一拉,刺棱頓時完全地沒入。
“圖爾泰!”納蘭撲了上去,他抱着對方,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