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叔叔曾這樣說過:“在學院裡,你可以學習很多知識技能。但你要知道,另外有些很重要的技能,是學院和我無法教你的。它們來源於生活,來源於閱歷,實踐是最高明的學習手段。
在小鎮上你學會了‘任務’,現在你應該注意學習另外一個技能,它的名字叫‘管理’。管理包括了組織、領導……”
所以春水參加了青年會。畢竟愛國是好事,而且也不定非得當個頭才能學習,看看別人是怎麼組織領導的,也是個借鑑。
所以春水迫切要求參加這次行動,併爲此做了不少準備。
但春水偶爾會感覺有些鬱悶。他的鬱悶,是那些無法改變的現實。
首先,春水尚未滿十五歲。隊伍裡其他人,最大的比他大四歲,最小的也比他大三歲。對於正在發育長身體的少年們來說,小一歲個頭上的差別就顯示出來了,何況是三四歲?所以此時春水在很多人眼裡就是一個“小屁孩”,生理心理上他都很吃虧,得不到任何重視。
其次,加入了青年會,春水才知道里面有“等級”,有“團伙”。司武德是老大,長川穀隱約坐了第二把交椅,尤馬以往是第三但目前納蘭有趕上與之並駕齊驅之勢;會裡,長川和阿骨打是司武德的鐵桿擁躉,納蘭與圖爾泰共進退,尤馬與羅傑如膠似漆,蕭看看獨來獨往,沉默寡言的石搏勒遊走於邊緣地帶。除了石搏勒稍微友善,春水沒有盟友,得不到任何支持。
春水心裡暗暗嘆了口氣,納蘭這番話,大部分就是他要說的。而春水還有更深一層的推斷,並且,另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咦,長川,你靠的是什麼?”阿骨打突然指着長川穀問道。
長川穀嚇了一跳,像中箭一般地彈起來,驚疑未定地看着剛纔坐的地方。
司武德舉着火把湊了過去,“好像是塊碑。”衆人靠近,隨着司武德用腳撥了撥碎石,用手拭了拭石板,這纔看清了上面的字跡:良犬村。
“我……”春水的再一次開口又再一次被司武德打斷了。
司武德說:“這些與任務沒有很大關係,我們還是討論下今晚的落腳點吧。”
包括司武德都在猶豫,這個村子太過詭異,在這裡就地休息似乎有點懸;趁夜趕路麼,荒山野嶺的,也不**全。
於是大家又民主了一次,經過商議,大家還是決定先往前走幾裡再說。
可還沒走出多遠,事情又來了。這次搞事的還是赫連春水,只見他突然快步越過隊伍到了前面,正當衆人認爲是他膽小害怕不敢走在最後的時候,他面朝大家,低着頭,張開了雙臂。
這一來大家都停了下來,長川穀打量着他,皺着眉頭說:“幹嘛了?”
後面的人也緩緩靠了上來,卻見赫連春水慢慢地收回雙臂,微微地將頭略向一邊傾斜,眼睛卻望着司武德:“有人跟蹤我們。”
衆人心裡一驚,弄得尤馬和羅傑又是一組曖昧姿勢,不過司武德卻有些不信:“你怎麼知道的?”
黑暗中藉着火把的光,能看見春水發亮的瞳子:“不是村裡跟出來的。其實我昨天就發現了,只是當時不敢確定是不是同一夥人,剛纔過村子的時候我做了些手腳,發現他們也對村子有些忌憚。
現在我敢確定至少有兩個人跟着我們,腳步聲我很熟悉了,他倆不是一夥;如果還有第三路,這個人很厲害,他的腳步就像一陣微風……”
接着他的卻是衆人一片懷疑的目光。卻見春水把視線移向衆人的身後,緩緩道:“其中有一個,與後面來的兩個幫手在村裡匯合了。我敢保證,他們就在我們後面的那片樹林裡。”
“前面是一片開闊地,我們紮營吧,以靜制動。”一直沉默的石搏勒終於發話了,不愧是武科四年級的,畢竟對行軍作戰還是有些見解的。
“還能不能點篝火?”圖爾泰不時回頭望望後面,其實這種慾望每個人都有,只是圖爾泰更甚,他甚至有走回去察看的衝動。很多時候人不怕人,怕的只是未知引起的恐懼。
“真有這麼玄乎?”蕭看看歪着腦袋打量了下春水。
“點!如果他說的是真的,要偷襲他們早就可以動手了。況且,黑乎乎對我們一樣會造成很多不方便,既然後面不止一路人馬,我們亮起來,他們倒反要有所顧忌。”“軍師”長川穀狠狠地將咬在嘴裡的草根吐了出來。
於是衆人來到開闊地中央,就近收集了些木柴,點起了篝火。
即便不管赫連春水是否在譁衆取寵,剛過了一個鬼村子,總是有些惶恐不安。又所謂好的不靈壞的靈,大家也漸漸對春水這個“烏鴉嘴”有些將信將疑了。
所以雖說安排了值崗和休息的順序,不過,沒有誰能馬上入睡,大多數人都圍在火邊坐着。
“其實……”尤馬似乎醞釀了半天才鼓足了勇氣,咬了咬牙道:“其實後面如果有人跟蹤,可能是我家裡派來的……”
聽了這番話,不單說驚訝的神情,此時周圍至少有四五張嘴巴是合不攏的。
還沒完,不等大家回神過來,卻看見尤馬用他一雙胖手使勁地撓着自己的頭髮,又擡起頭來,神色痛苦地說:“樹林裡說不定,是我家裡的人……”
這下其他人徹底無語。
“好嘛,都來幹啥來了,遊山玩水還是咋的?都帶家僕保鏢來了!就差沒有女僕歌姬了!這就是爲帝國復興而奮鬥?這就是用熱血甚至生命喚醒昏昏垂垂的民衆?這就是革命的青年會?”司武德下意識的是想這麼訓斥來着,可是不知咋地,他竟是說不出口。
“可事到如今,又該怎麼辦?話是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可難道真讓那些保鏢家僕加入我們的行動。”納蘭弘知道司武德在想什麼。
尤馬暗自一咬牙,決定豁出去這面子不要了。只見他幾乎聲淚俱下地說:“是我對不起大家……其實平時我這個人就缺乏鍛鍊,我不配參加這次行動……”
還沒等司武德開口,尤馬又繼續嗚咽着道:“明天我就回去吧,這樣行動纔不會受到影響,我向光明女神起誓,我會保密的……”
Wωω ¤тt kán ¤C 〇
羅傑本來是最困最想睡的,只不過因爲實在有些害怕,故而擠在人堆裡半躺半靠着,此時彷彿一下清醒了許多,連忙坐了起來:“我這次出來,沒和詹妮說,她一定會很擔心的,我實在放心不下,她月初裡才病了一場,我……我也跟着他倆回去吧。”
羅傑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幾乎不可聞,大概他也知道,這不是一個很好的理由。
“還有誰要回去?”司武德掃視了衆人一遍,顯得還是很冷靜。司武德甚至最後將眼光落在了春水身上,可出乎他的意料,這個體格瘦小的少年沒什麼表示。
旁邊的長川穀狠狠地盯着尤馬,然後又轉向羅傑,如果目光可以殺人,怕這兩個人已經死了好幾次了。
納蘭弘暗自冷哼了一下,卻不說話。
“你們看能不能聯繫上你們的人,我想你們應該有你們自己的方式。去吧,聯繫好了,大夥也好睡個安穩覺,明早你們就離開吧。”司武德終歸體現出了他的大將風度,面無表情地說。
隨後,又是一番折騰,尤馬果然聯繫上了自己家裡的人。不過經這麼一些變故,衆人幾乎都是無心睡眠。
天才矇矇亮,少年的營地就少了兩個人,尤馬、羅傑離開了。
剩下的八人繼續前進,一路上大家說話都很少,那兩個人的離開,隱約讓隊伍傷了士氣。
就這麼又走了一日,在中午時分,來到了龍脊主峰之下,接近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今晚我們就在這裡過夜,雖然離入夜還早,不過我們也需要更多的時間休整一下。另外,隊伍少了兩個人,今晚我們需要重新安排一下具體行動。”司武德站在溪水邊,看着眼前延綿蒼莽的龍脊山,對大家說。
————————————
“按照原計劃,尤馬、羅傑、春水三個喬裝日雜商人,上午出發,從正面上去。與此同時,已到達2號地點的長川穀、阿骨打、石搏勒開始沿着秘密小徑登山,務必於天黑之前到達3號地點,從這裡潛入,”司武德在鋪於帳中央的那張圖上指指點點,這可是長川穀鑽進父親的政務室謄模了一個晚上纔拿到的資料之一,也是這次行動最基礎的依據。
司武德繼續道:“而我、納蘭弘、圖爾泰、蕭看看四人晚一個時辰也從正面上山,我們的身份是光明神教的荷東教派教徒,我們會要求他們皈依,製造混亂,動靜鬧騰得越大越好,掩護已進入的尤馬小隊和長川穀小隊,並上演假自(焚)的戲碼。”
荷東教派,是光明神教分支,屬激進派,崇尚苦行、殉教作風。他們的標誌性集體“自(焚)”和他們每月初一的肉體鞭撻懺悔一樣臭名昭著。
“我的意見是,我來接管商人小隊,圖爾泰和春水一起協助我。”納蘭弘擡頭道。
司武德說:“我卻認爲,商人小隊取消。春水編入掩護小隊,潛入的長川穀小隊的人員及行動細節不變,掩護小隊會盡力把人往西邊吸引過去,以方便東邊潛入小隊的行動。
長川,讓我們再來重溫一次細節——從這裡沿着樓梯下到一樓的的這間餐廳,然後穿過這裡,從這條走道來到雜物間,進入地下室。
按照情報,從你進入的方向數起第三間這個不起眼的小房間,別數錯了,這裡會有一尊雕像,擡起的必定是右臂,扭動右臂一圈背後會打開暗室,找到那個黑鐵盒子。從原路返回,原路下山,任務完成後在4號地點與我們匯合。”
長川點了點頭,依然皺着眉,彷彿要把所有的細節完全刻在腦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