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波見狀, 急忙上前對雪瑩喝道:“你幹嘛啊!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啊!"
雪瑩一把將他推開,狠狠地逼視着地上的吳敏:“二姐,你說, 這是對你弟弟的嗎?她這個樣子, 還是對你弟弟嗎?你說啊?說啊?嘿嘿, 你總不會要說是我的耳朵問題, 你姐是不會這樣說我的!是我的眼睛有問題, 你姐是不會這樣指着我的!是我的額頭有問題,你姐的手指根本沒有點到過它!……”
“雪瑩,你瘋了嗎?”吳波叫道。
“對!我是瘋了!”雪瑩聲嘶力竭地嚷道:“被你們家這一羣混蛋給氣瘋啦!被這一羣瘋狗給咬瘋啦——”
“啪”的一聲, 吳波給了雪瑩一記重重的耳光。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吳敏和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吳成見了這一耳光, 心裡很是“欣慰”覺得自己對弟弟畢竟沒有白好, 玉秀看到這一耳光, 心裡只有幸災樂禍。吳家兩老見了這一耳光,卻有些心疼小兒媳, 他們是老實人,老實人的思維都比較厚道,他們也明白是自己兒女在欺負人,可是他們已經老了,無力制止了, 他們這一輩子, 早就習慣了沉默, 只有沉默。
雪瑩用手撫摸着自己火辣辣的面頰。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瞪視着吳波——這還是自己的丈夫嗎?還是自己終身依靠的那個人嗎?還是自己愛了那樣多年的長江邊上情深款款的少年嗎?怎麼突然之間就變得自己如此陌生了呢!眼淚從她的指縫間滴落, 她一轉身, 跑出了吳家的客廳。
吳波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動手打雪瑩,二姐從小對他疼愛有加, 自己的妻子卻這樣對她——其實,如果雪瑩忍氣吞聲的話,他的心一定是站在雪瑩那邊的,可是她卻開口把他一家子都罵進去了。
但是打完之後他立刻就後悔了,雪瑩的行爲雖然過激,可也實在是氣急了。見她哭了,他的心又開始疼了起來。
他媽見媳婦跑出了大門,急忙推他:“你這個渾小子,還不快去追!大冬天的,你叫她一個人往哪裡去啊!”
吳波頓時醒悟過來,拔腳就追。
雪瑩飛快地跑出了吳家的大門,冬天的夜,漆黑一片,她雖然穿着羽絨服,卻也凍得瑟瑟發抖。想起這個時候公路上或許能遇見車輛,就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地往公路的方向趕去。
吳波在後面焦急地喊道:“雪瑩,我錯了,你快回來吧!這裡的地形你不熟,別瞎摸啦!我會急死的!”
雪瑩聽到他的聲音,見天邊還有幾點微疏的星光,怕他發現自己,就躲到了小路邊的一個稻草堆旁。
吳波藉着星光找了一圈,哪裡還有雪瑩的身影。他心裡萬分懊悔,又擔心她無處可去,這深冬的天氣,在外面呆上一夜,凍也凍死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地流下淚來,看樣子得把全家人都發動起來找了,於是他轉身匆匆地跑回了家。
雪瑩聽見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就從稻草堆裡爬了出來,她心裡清楚吳波一定是回去發動人老找她了,就加快了腳步,想在吳家人追到她之前到公路上等到車子。
走了沒幾步,突然想到今天是大年初二,人人回家過年,除了白天的班車之外,路上夜晚根本就不可能有車子。
難道今晚真的就無處可去了?一陣寒風吹來,她不由地裹緊了身上的衣服:“爲這一家人凍僵凍死在外面,可是萬分的不值得,她纔沒那樣傻呢!”
可是,今天晚上到底該怎麼過呢?她皺着眉頭尋思:“農村不比城裡,到處都是旅館,鎮子上倒是會有個把小旅店,可離這裡有好遠的路呢!再說大過年的,尤其是初二,很多人都給親朋好友拜年去了,人家很有可能不營業呢!”
她一邊想,一邊摸摸索索地在土路上往前走,突然,她腳下一滑,整個身子就趴在了地上,原來路中間有一道小溝,她一腳正好踏進了溝裡。
暗罵了一聲之後,她坐起身來,突然,路邊的一片片白色的東西映入了她的眼簾,細細一看,原來是蔬菜大棚,這一帶的靠近縣城,所以菜農特別多。
雪瑩一看是大棚,心裡頓時狂喜起來,她在一所大棚的周遭轉了一圈,找到了入口,輕輕把竹門往外一拉,就進去了。
這一帶到處都是種大棚蔬菜的,根本不會出現到棚子裡偷菜這種事,所以大棚里根本沒人在。
大棚其實就相當於城裡的溫室,儘管外面數九寒冬,棚裡卻溫暖如春,雪瑩剛進棚裡,就覺得一股暖氣撲面而來,說不出地舒坦。
她從裡面掩上了竹門,由於天太黑,腳下每走一步,都有蔬菜之類的絆着,她就老老實實地在過道里坐了下來,誰知剛一坐下,腿邊就碰到了過道里的一樣東西,仔細一摸,原來是一塊塑料布,她心裡暗暗好笑:“這可真是天不絕我啊!今晚我可以好好的睡一覺啦!哼,吳波!叫你一家子找一夜吧!”
再說吳波心急火燎地趕到家裡,哭喪着臉對吳成說:“哥,我找不到她了,快找人幫忙一起找吧!不然她會被凍死的!”
吳家人也都個個着急起來,他們沒想到雪瑩能如此絕決,萬一真的賭氣被凍死了,那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情,吳家只怕誰也脫不了干係。
“都是你們不好!那麼老實的孩子,幹嘛非要爲難她呀!”吳波媽抹着眼淚數落着兒女。
可是沒人理她的話,吳敏和玉秀急着去準備手電筒和火把,吳波兄弟到隔壁找鄰居幫忙去了。
不一會兒,就有十來個鄰居聚到了吳家,各人手裡都拿着自己的手電筒。
一行十幾個人開始沿着那條土路,一路展開了地毯式搜索。可是折騰了幾個小時,還是一無所獲。
鄰居們抵不住冬夜的寒冷和睡意,紛紛散去了,只有吳家幾口還在土路邊做無望的搜尋。
吳波點了一支菸,狠命地抽着:“哥,你們先回去睡吧!我想一個人待會。”
這——找了這樣久,都找不到,再找下去也沒意思啦!我們一起回去吧!吳成說。
“我不回去了,就在這裡吧!”
吳敏責備道:“怎麼,你想被凍死啊!”
“那你要我怎麼辦!”吳波終於爆發了:“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以爲我還能活下去嗎?你叫我怎麼跟她交代?怎麼跟我自己的人生交代!
“ 三長兩短?”吳敏笑了起來:“弟弟,虧你平時聰明得不得了,現在卻變得這樣糊塗!你那老婆又不是三兩歲的孩子,前面不過幾里路就到了王莊,左邊是大河村,右邊是烏山村!哪裡沒有人家可供她借宿啊!”
吳波愣住了,是啊,他的雪瑩也絕不會愚蠢到情願在外凍死都不知道去找人家避寒借宿的吧!
吳成也說:“是呀!弟弟,咱們既然找不到,那她肯定是找人家投宿啦!還是回去吧!”
於是幾人一起回了家,其他人熬了大半夜,都是頭一粘枕頭就呼呼大睡了。吳波卻無論如何也睡不着了,他翻來覆去的,老想着雪瑩到底怎樣了,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萬一投宿到心存不良的壞人家,那可怎麼是好。
思來想去,索性起身不睡,點起煙來,一直抽到了天明。
雪瑩卻是一夜好睡,她把那張塑料布鋪在身下,大棚裡的溫度讓她穿着衣服睡覺都覺得有些熱,就脫下羽絨服蓋在身上,半夜的時候,她聽到外面雜亂的腳步和人聲,知道是吳家人來找自己的,冷冷地哼了一聲,又開始睡了。
第二天,天一亮她就出了大棚,趕到公路邊,搭上了回縣城的汽車。
她的皮包雖然丟在吳家,可家裡的鑰匙卻在身上,於是直接回了家,睡了一夜的地面,腰腿多少有些痠痛,她就梳洗一番,又鑽進了被窩。
不一會兒,她就聽到門外的腳步聲,接着就是鑰匙在鎖眼裡轉動的聲音,知道是吳波回來了,就把眼一閉,假裝睡着了。
吳波進屋一看,雪瑩安然無恙地睡在牀上,一顆心立刻落了地。見她雙眼緊閉,知道她在裝睡,再想到自己這一夜的煎熬,心裡的怒火忍不住竄了上來。
他走到牀邊,一把將被子掀開:“起來!別跟我裝睡!”
雪瑩身上只穿了毛衣毛褲,被他這樣一掀,冷得渾身發抖,連忙拿起外衣穿上。
吳波黑着臉坐在牀沿上,悶聲問道:“你昨天晚上在哪裡過的夜?”
雪瑩卻不理他,自顧自地穿好了衣服,見吳波把自己的皮包帶回來了,就一把抓起,向門外走去。
吳波見她要走,急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厲聲說:“不許走!”